得胜归来,宋绍公对上下有功将士全部进行了封赏。
宋绍公自然没忘嘉奖,工师署军器监制作枪弩火箭的匠人,更特别封赏在此战中发挥特殊作用的墨翟,授他三等上士爵位,并赏黄金五十两。墨翟在都城的名声日隆。
郑国此战损失了全国一半的精锐,国势愈加衰败下去。
郑声公本想借天时之利,涨一涨郑国的声威,从大灾的宋国讨点便宜,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宋国狠狠痛击一顿。年末,老迈的郑声公就在不甘与悔恨中崩殂。
宋国虽战胜了郑国,但大灾之年百姓的日子依然很难熬。都城商丘的街上,冒出许多乞讨的穷苦人。墨翟看到讨饭的年迈之人与孩童,总会送些干粮,倒碗热水。
墨光斗这两年仕途平顺,家境愈加殷实,乡下受灾的亲戚找上门来,墨光斗都想方设法,帮着找点活计,让人有口饭吃。
宋国大部区域到了盛夏才有降雨。天气逐渐正常,农人便能种些高粱大豆。但因种得晚雨水弱,也长势欠佳,好在有点收成,让种田人不至饿死。偏远地界更是出现许多盗贼,越货杀人的事件频现。
宋国流年不利,墨家也不太平。初冬,墨光斗年迈的老母去世。
按照落叶归根的传统,墨光斗需将老母的遗体运回故里,与亡父合葬。
墨光斗兄弟三个与各自家眷,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回乡是件麻烦事。墨光斗雇了三辆马车,载着老母的灵柩,全家人返乡回目夷村。
从国都商丘到目夷村三百余里,通常是三日的行程。但听说路上不太平,大家只敢天光大亮时赶路。白日晚出门,傍晚早住店,就怕路上有危险。
前两日未远离都城全是大路,行程比较平顺。第三天,大家便有些放松,一家人早早起床赶路。
然离开过夜的小城,拐下大路行不几里,竟见几具掉了头的死尸,横在路边沟里,血喷了满地场面骇人。看情形似乎才发生一两个时辰,这令墨家人都心惊胆战。
继续行路陡增凶险,可退回去也不是办法,总要回乡,让老母入土为安。墨光斗心里虽惶恐,但他是一家之主,还要强装镇定。
想到墨翟颇有本事,又有天鹅可空中探查情况,墨光斗悄悄问墨翟:“孩啊,你觉着咱们继续赶路妥当否,会不会遇上强盗?”
墨翟抬头看看天,“谁能预测到呢,世事无常,该来的恐怕谁也挡不住!但是我们一家人本分守礼与人为善,即便遇到什么不测,也当会逢凶化吉吧!”
墨光斗看着墨翟还想说些什么,二弟却说还是快快赶路为上。无奈的摇摇头,墨光斗也只能心里祈求上苍,保佑一家人平安。
墨家人紧着赶路,行至正午,也未敢多作休息,只停车喂马,大家吃些干粮。
翻过一道高岗,终于进入了老家县界,距目夷村约么还有四十里。离家将近,大家悬了半日的心,逐渐放下来。
墨光斗心里仍有些许担忧,因为前面还要经过一片几里宽的野猪林。
日头西斜北风渐起,墨光斗一家人披着麻布丧衣,小心翼翼穿行在树林之中。几只乌鸦立在孤零零的枝头,不时叫上几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怵。
风摇枯枝乌鸦乍起,突然一声尖利的胡哨,刺破林中的沉寂。
瞬间树后冒出十几个手拿砍刀、棍棒的恶汉,将墨家人围在路中间。
这下可吓坏了墨家人,墨光斗赶紧跳下车,拱手作揖道:“诸位好汉,我们回乡奔丧,不曾多带钱财,求各位好汉行个方便。”
墨光斗说着,把腰缠装铜钱的包袱解下,双手托着递上前去。
一个大汉伸手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骂道:“就这么点,还想活命?乖乖的把钱都交出来,别让老子动手!”
“一刀砍了,给他费什么话!”一个满脸虬髯的莽汉拎着刀走向前。
“好汉饶命,想要什么你们只管拿,不要伤我们性命。”墨光斗两个兄弟也赶紧将身上的装钱的包袱解下来扔给强盗。
几个凶神恶煞的黑大汉,将墨家人车上的东西翻腾个遍,没再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生气的扔了一地。
“又一个穷鬼人家,真是倒霉,今天没劫着什么钱财,必须杀俩人去去晦气!”说着带头的大汉提刀走向墨家人。
墨光斗兄弟三人挺身护在家人身前,大喊:“好汉,车马你们牵走,也值些钱财,莫伤我们性命!”
墨翟突然走上前,指着强盗喝道:“你们这些坏人,抢劫钱财不算,还想伤人性命,真是罪不可恕无法无天!”
墨光斗边甩手示意墨翟闭嘴,边求饶道:“好汉恕罪,孩子小不懂事,求你们放过我们一家人。”
十几个贼人被墨翟的举动逗笑了,纷纷围拢过来。
一个干瘦的高个踢了墨翟一脚,笑骂:“小子胆不小,小小年纪就活够啦!”
突然一个壮汉斜刺里冲上来,一把掐住墨翟的脖子将他拎起,招呼其他的贼人,“来扎他个透心凉,看看小兔崽子还咋呼吗!”
原本瑟瑟的北风突然呼啸起来,一群被惊扰的乌鸦从人们头顶掠过。
载着灵柩的骡马受惊而嘶鸣爆起,搁在车上的棺木发出咔咔的巨响,受颠掉下车来,立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一片浑沌。
“奶奶的魂儿显灵啦!”墨翟不知如何挣脱了贼人的束缚,跳上蹦跳骡马拉的大车,手指着平地而起的旋风高喊着。
所有人都被头顶掠过的乌鸦,和立在地上的棺木惊的头皮发麻,又被瞬间腾起的尘土迷的睁不开眼。
恍惚间旋风裹住棺木,瞬间化作一团黑气,绕着众人在林间盘旋。随着一声尖叫,黑气聚上墨翟之身,飞旋着冲天而去。
顿时墨翟头发扎起,口喷黑烟,挥舞着马鞭疯狂抽向贼人。没等惊恐的众人明白过来,受惊的骡马嘶鸣着拉车窜进树林。
贼人们早也慌了神,没想明白要不要追。正在他们愣神之际,突然从树林里飞出十来支弩箭,将七、八个强盗射倒,其他人被惊的立刻四散逃去。
墨家人全都吓蒙了,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连中箭的强盗也都跑得无影无踪,只听北风吹过树梢,四下清静下来。墨光斗站起身四处望去,墨翟和受惊的马车,连同强盗都不见了。
墨光斗小声试着呼喊:“墨翟,翟儿!”没有任何回应,他又壮着胆子提高声音喊,“孩啊,墨翟,你在哪?”
家里其他人也大声呼喊,“墨翟,墨翟。”
树林里只有风声,没人回应。
家里人都慌了,墨翟对于墨家人真可谓宝贝疙瘩,将来的顶梁柱啊!
墨光斗向马车载着墨翟跑走的方向,边跑边喊,二弟也跟着追去。
二人前行约么一里地,忽听树林深处传来墨翟的喊声,“父亲,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