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把他高高架起,在那样的乱世,他甚至无法把重担交托给任何人。那刻,他忽然就理解了师尊同他说的话“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背负起这个责任,就走不了了。”
想起往事,常少祖释然一笑,夕阳打在他的侧脸,让他笑容像烤化了的云朵般温柔。
江不宜愣住了,魔尊大人也愣住了。
常少祖揉了揉他的脑袋:“前些日子,你说我不在乎你,就像不在乎树上叶子到底落了几片一样。”
“其实,我每天看着落叶,也在好奇树上到底有几片叶子,但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好好数一数了。”
“我觉得值。”
江不宜一撅嘴巴,眼泪又要溢出眼眶时,他向前一步扑进了他怀里,哽咽着喊道:“师尊,您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你又胡说什么?”
常少祖眉尖蹙起,脸上浮现嫌弃的神色,刚把他推开,就又粘了上来。
夕阳余晖打在两人相对而错开的肩上,凉风徐徐吹来,丝缕发丝纠纠缠缠终汇于一起。
虚伪
常少祖泡过药浴后, 只着里衣盘腿坐在床上,面朝里,背朝外, 满头乌黑长发别到了左侧,微弓起背, 缓缓解开了里衣。
洁白的衣领滑过白皙的肩头往下, 露出狰狞的脊背,垂落在纤细的腰间。
大玥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片,呼吸一滞。
常少祖:“如何?”
大玥眉心紧拧,连忙低头配置药剂:“伤得不轻, 除了这里, 师尊可还有别处受伤?”
常少祖摇头:“别处无妨,都是些小伤, 我自己能处理。”
大玥叹了口气,他昨夜并不在阁内, 否则也不会出这一连串的乱子了:“那个人, 师尊日后打算如何处置?他如今已能占据小师弟身体,日后指不定成何等祸患,不如趁现在小师弟尚能控制……”
常少祖摇了摇头,叹息道:“了了在我身边待了十年,是我亲手养大的。若你,你下得去手?”
他将江了带回来时, 他不过几岁,堪堪到他腰间,每一声师尊都喊得奶声奶气, 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会自己偷偷抹眼泪。那时他只要抱抱他,他就能开心上一整日。
而如今个子已快顶上他高。
面对江不宜的步步紧逼, 他愿意留出几步余地,不是他怕死,也不再仅仅是因为同心锁。
是那日争吵,让常少祖想明白,他能不断重生,江不宜尚能,但江了不能。他无论再重生多少次,都养不出第二个江了了。
大玥也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他将混好的药膏放进一个新的小瓷罐中,用竹片取了些,刚要涂时,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魔尊大人风风火火跑进来,似要说什么,结果撞到眼前这幕,想说的话全给堵了回去,他狠狠拧起眉:“你,你背上怎么……”
魔尊大人又往前一步,才意识到房内有别人。
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衣摆遮住常少祖裸露的腰背,一把夺过大玥手中的瓷罐与竹片,极不友好瞪着大玥:“看什么看,滚开!”
他又恼极了,冲身后人喊:“常少祖,你知不知羞?就这么扒光了给人看?!”
大玥被他一连串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世上怎有如此粗俗无礼之人?!
大玥皱起眉,刚要训斥。
“大玥。”常少祖缓缓敛起里衣,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大玥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气愤不已地转身离去,合上了门。
魔尊大人翻了个白眼儿,再回头时,身后人已穿戴整齐了。他皱起眉:“怎又穿上了,如此一脱一穿的,你不嫌疼?”
“我知羞。”
“他同我能一样吗?你浑身上下哪处我没看过,快脱了让我仔细瞧瞧……”魔尊大人说着,急得就要伸手去扒他衣服,被常少祖不着痕迹躲开了。
常少祖斜了他一眼,跂上鞋子下床,朝茶桌走去。
“你怎又用这眼神看我?”魔尊大人追在他后面,反应过来后,脸一红,又羞又恼:“我没有那个意思!”
常少祖坐在凳子上,填了杯热茶:“有事快说。”
魔尊大人像罚站的小孩子似的,站在他面前。
方才那股冲劲儿被打断,心里不上不下,他竟手足无措起来,手背在身后揪了好久的衣角,才吐出:“我,我还是先帮你涂药罢。”
他匆忙转身去拿瓷罐,听常少祖道:“我今日乏了,想早休息一会儿。”
魔尊大人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左手拿瓷罐,右手用竹片戳得当当响,怨气十足:“旁人在这儿时你不说休息,偏偏我来了,你又要早休息了。”
“是罢,真巧。”
魔尊大人眉心突突地跳,他深吸一口气,不停告诫自己,胸怀,你有同大海般宽敞的胸怀……
“啪——!”
手中瓷罐竟被他给捏碎了,没伤着他,刚调好的药膏倒是洒了一手一地。
觉察到常少祖凉飕飕的视线,他扔了竹片,先他一步开口:“这瓷罐也太不结实!”
常少祖:“…………”
江不宜俯身捡起碎瓷片,脑子灵光一闪,突然就往外跑:“我在刑罚司用过一伤药,治外伤特别好,我去找人拿,你先别睡!”
常少祖蹙起眉:“刑罚司怎会有伤药?”
“真有,我很快回来,你别睡!千万别睡!”
江不宜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跑,跑得太着急,到半路里才想起用传送术法,结果到了刑罚司找掌司一问,掌司居然摇头说“刑罚司怎会有伤药”。他无论如何说,掌司都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