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抬起头望向血朦朦的窗外。

果然，见到一辆浑身白漆体型颇大的浮空车缓缓停在窗前。

一扇车窗掀起，现出两个荷弹实枪全副武装的蒙面武士；其中一个手腕摩擦亮出一面有官府印章文书的全息投影，另一个朝张野挥挥手，指了指紧闭的窗户。

张野立马明白这是在示意开窗，迅速起身拉开窗户，一股冷冽空气扑鼻而来。

浮空车愈发靠近窗沿，一名武士轻松跳下跃进屋子内，迅速转回身，浮空车内随即弹出一架担架搭扣在窗沿上。

武士拎着担架往下放置地面，另一名武士紧跟着跃进窗户，两人一头一尾将盖着毛毯抽动流血的少年抬上担架，动作默契，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迅速抬出窗户送入浮空车。

短短十秒钟的功夫而已。

浮空车转眼消失在街巷，屋内高低床上的少年却依旧扒拉着窗户喜出望外争先恐后目送寻找着那辆罕见的浮空车，嚷嚷着那两个武士背着什么枪、装的什么义体；

然而十秒钟后，窗外马路上更惊人的画面占据孩子们的目光——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血弹喷枪！血子弹都是熬制过的黑狗血制成的，这样妖魂就被困在血雾墙里头出不来了。你看缉妖客都在血雾墙里头捉妖，那叫一个瓮中捉鳖！”

张野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话里夹杂着诸多不曾听过的新鲜词汇。于是目光顺着大家望的方向看往窗外，发觉，马路上的血雾墙围成了一个直径足足有八九米长的不规则球体。

此事太阳下山，天光黯淡，血雾形成一面暗沉红幕。

雾墙之内，唯有三两黑影重重。

偶有精瘦黑影突上突下，依稀能见到血雾墙内其余三角皆有人摸爬滚跳；血雾红幕内时时妖魂往外猛烈撞击凸起，又显出漆黑锁链阴影将其猛地拖回。

不过三个回合。待那妖魂第三次被锁链阴影拽回后，精瘦身影飞扑，血雾墙内绽出熹微白光——

一声惨烈嚎叫响彻街边——但唯有通神行者方能察觉。

片刻后，血雾逐渐缓缓散去，张野放眼望去，见到双手死死握紧一颗青铜大葫芦的师傅。

一旁有较为年轻的两男两女，揣着一堆古风现代杂糅的设备，造型奇特。

四人朝楼双信挥挥手，接过楼双信朝他们抛来的青铜葫芦，纷纷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去，毫不拖泥带水，风驰电掣，潇洒无比。

只余楼双信一人，双手背着，竖直挺立。四周男女老少又围上前将他簇拥其中，纷纷讨要楼双信符箓。楼双信和他们极富耐心说了好几句话，人群渐散，这才望着三楼窗户探出头的张野笑。

张野瞪大眼睛，朝师傅招招手，和一旁扒着窗户脑袋探出的小男孩一样，纷纷发出一声感叹——

“好帅啊……”

……

半个小时后。

“可以去街边缉妖客符箓领取点，报‘楼队长’这个名号就会拿到我的香火供奉符箓了。”

楼双信回来到三层，还是被一堆人紧紧簇拥着；好不容易才得以散去。

一旁张野想要跟着师傅走，却发现男孩们的视线转向自己，眼神巴巴，明显也是在讨要符箓。

但张野却一头雾水——自己没做什么啊。一旁楼双信走来笑哈哈搭住张野肩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份未拆封随时备用的葫芦针管，递到张野面前晃了晃：

“喏，随身备着的。给孩子们吧？”

张野懵着点点头，将葫芦针管拆封，学着师傅此前扎针的模样，弯曲起自己的手臂在曲池穴轻轻扎出点血来。

一滴血滚落小葫芦底部，张野迅速将针拔出，取下葫芦递给孩子们。孩子们迅速欢呼起来，把那小葫芦捧得高高如获至宝，对张野投来无比感激的眼神。

被这么多目光沐浴着，张野却没来由地心中发堵。脑海中认真整理思绪片刻后，张野理出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人们的感激太热烈，偏偏他什么也没做。他低下头跟着师傅一路走出楼房，走到街上，这才侧头问楼双信：

“师傅，我……刚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非得要和我们拿符咒呢？我的意思是，如果说缉妖客保护老百姓那是职责所在，老百姓为什么又都这么积极给我们…供奉香火？”

楼双信领着张野拐进另一条小巷，而非径直回家：“问到点咯。张野啊，知不知道通神行者为什么地位这么高超？知不知道为什么镇妖符如此有奇效？”

张野自然一头雾水摇头。

“世上符咒千千万，但真能起到捉妖奇效的符文早在上古就已失传。现在有的镇妖符箓，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通神行者以自身血化为墨汁绘制，所以才能真的有些许镇妖效果。”

张野惊愕，竟有如此神奇？

“喏，刚刚我递给你的那张符箓就是以我自身血、亲手绘制的。有此符箓坐镇，妖魂能察知，绝不敢轻易前来骚扰。

“所有通神行者的血绘制成的符箓，皆能对妖魂产生奇效，可以保护老百姓；老百姓们，反过来又能为行者们增加香火。所以呢，帝国安保局内每一位觉醒了神通的通神行者，只要入职通过考评后，都需要定期交出一批以自身血来绘制的符箓。

“而每个月都能保持定量香火供奉的老百姓，就可以定期领取到帝国安保局给予他们的保护符。要知道，妖魂专挑没有保护符镇宅的屋子下手；为了免费而又切实保障安全的保护符，老百姓自然会用心供奉香火了。”

“而给老百姓缉妖多、贡献的通神行者，可以受到更多老百姓自发供奉的香火。若是达到一定香火供奉数量，就可以领取该通神行者的一枚额外符箓。”

张野听得入神，认真点头；思路一转，好奇道：“师傅，有免费的保护符，是不是就有要真金白银购买的保护符？”

楼双信点点头：“那是自然。市面上符箓始终紧缺，诸多通神行者都会时不时贩卖自己绘制好的符箓，流通到黑市里，也能赚不少外快。

“但是呢，并非所有符咒都能卖出好价钱的。黑市上，西风初境的保护符一抓一大把，真正最稀缺的，是西风上境、不悔境、甚至更高级别高手的保护符。”

张野若有所思：“那肯定也很昂贵吧？”

楼双信笑道：“那肯定啊。不悔中境的高手在咱们风暴之郡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更别说不悔上境的强者了。而且，有需求购买这种级别保护符的家庭，多半也是大富大贵之家，才会有如此高的镇宅需求。日常西风初境的符箓，已经能抵挡很多白衫妖魂了。”

老头又转过头来眨眨眼，笑道：

“有件事还得铭记于心。咱们的神通不仅可以拿来捉妖。执行其他任务，也很占便宜。只不过，若是捉人、和人打斗，用真枪实弹，那才更有杀伤力。可别和人打架的时候，也傻呆呆一个劲儿用神通。否则，身体会立刻耗干精力；你马上就变成敌人的枪靶子。”

张野若有所思：“所以说，就和关天眼一样，也不能够一直抽血绘制符箓——想必那也是很消耗行者的？”

楼双信笑眯眯点头：“可以，举一反三了。关于神通怎么用么，就一句话——好钢用在刀刃上。自然了，也有人是天生奇才，天赋异禀，随意挥霍神通也无碍。其余人，还是悠着点儿好。”

楼双信忽然顿住脚步，仰头指指前方招牌：

“呐，到了。吃点儿再回家去休息，刚好我也好久没吃了，再点一碗。”

张野也跟着站停，仰头一看，却见一方边框点缀黄灯的招牌。

招牌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萧记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