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先去墓园更方便，但是先回家，再去墓园是外婆的规矩，霍怜青并不想打破。
外婆死前有些未了的遗憾，但毕竟是寿终正寝，所以霍怜青去墓园的路上，心情并没有很沉重，甚至还带着笑意。
正在和闻凛讲小时候外婆给她讲的鬼故事。
但是，远远看到外婆墓碑前一个女人的身影时，霍怜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有时候，血缘和遗传是很奇怪的事情。
奇怪到，就算素未谋面，可是在见到的那一刻，你也会知道，你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
所以，当看到站在外婆墓碑前那个依稀看得出年轻时风韵的女人时，霍怜青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妈妈。
“青青！”
姜黎也一眼就认出了女儿，激动地跑向霍怜青。
“别过来！”
霍怜青皱眉，退了好几步，避到了闻凛身后。
闻凛侧身，挡在两个人中间，姜黎识趣地没敢上前。
她含着泪，哭着对霍怜青说着，“青青！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妈妈啦？婆婆没给你看妈妈的照片吗？”
霍正声的长相勉强算是端正，所以霍怜青今天的样貌都是拜姜黎的好基因，她和姜黎几乎八成相像。
就算没有照片，也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她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自己当年的不容易，说着自己当年被迫扔下霍怜青的不得已。
霍怜青的目光从她精致的妆容上略过，实在难以相信姜黎嘴里的‘不得已’。
等到姜黎哭够了，说完了，尴尬到几乎无话可说的时候，霍怜青才道：“你可以让一下吗？我要去祭拜外婆。”
完全是把她当做陌生人的状态，姜黎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她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霍怜青，“你...你难道就一点儿不想妈妈吗？”
似乎只有这句话，尚且还有几分真心可言。
只是，这么多年了，这微不足道的真心对霍怜青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曾经想要有个妈妈的。”霍怜青冷漠地看着姜黎，看着姜黎因为这句话脸上出现了几分喜意，紧接着又残忍地道：“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就不想要妈妈了。”
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就像当初毫不留情地捅到霍正声手臂上的那把小刀。
可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让闻凛觉得心疼的，只有站在他身侧眼里没什么情绪的小丫头。
“青青！”
姜黎有些无措地向前，想要拉住霍怜青。
可是她上前一步，霍怜青就冷着脸后退一步，姜黎看着永远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的女儿，原本多年不见的欣喜慢慢消失。
“你...你去见过爸爸吗？”姜黎忽然问。
一直没有插手此事，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的闻凛眼神微敛，他看向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女人，心里多了两分警惕。
对于姜黎这个时候还把霍正声称呼为自己的‘爸爸’这件事，霍怜青实在难以理解，她皱了皱眉，脸上泛出几分明显的冷意，“他不是死了吗？”
“死了？！”
姜黎显然把霍怜青随口胡说的话当做了真的，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啊！他只是病了！”
“我前两天还去看过他！他只是病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死了的！”
如果霍正声真的死了，媒体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姜黎看着霍怜青，逼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你见过他吗？！”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
似乎，比起自己的女儿，她更加关心霍正声的生死，或者，霍正声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霍怜青。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这几句话，霍怜青就明白了自己消失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的原因。
收到过张雅苑消息的闻凛显然猜到了更多。
他握住霍怜青的手，道：“看来今天不是很适合祭拜外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好了。”
可是，霍怜青却只是静静看着姜黎，没有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闻凛却看到她眼底的失望与厌弃。
“我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好了。外婆那么疼你，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闻凛看着霍怜青，柔声哄着。
霍怜青眨了眨眼，眼里恢复了一些神采。
她对着闻凛笑了笑，轻轻捏了捏闻凛的手，道：“放心吧，我没事。”
说完，霍怜青看向姜黎，忽然喊了一声，“妈妈。”
姜黎大惊，眼里有了几分喜气，这次，姜黎走过来的时候，霍怜青没有再躲开，反而迎上去，任由姜黎抱住了自己。
“青青！我的青青！”
姜黎抱着霍怜青，又哭了起来，好一会，才松开霍怜青，问：“你见过爸爸了？”
霍怜青摇头，“我很久都没有见爸爸了。”
“那你刚才说爸爸死了？”姜黎捏着霍怜青的胳膊，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升起了一点希望。
霍怜青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因为爸爸不理我。”
姜黎愣了一下，这才明白霍怜青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是气话。
“没事的，没事的，爸爸会认你的，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前两天还告诉我，想见你呢！”姜黎摸着霍怜青的脸说道。
“真的吗？”霍怜青问。
“当然是真的了！你爸爸亲口告诉我的！”姜黎笑着说道。
霍怜青看着她脸上的笑，心一点点沉下去。
“妈妈，那你这么多年都去哪里了？”霍怜青问。
姜黎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立刻笑着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们回家说啊！妈妈好想你，妈妈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好。”霍怜青笑着应了一声。
她去祭拜了外婆，带着忽然出现的姜黎一起回温奶奶家。
一路上，因为姜黎在后座坐着，闻凛一直没有机会问霍怜青什么，只是，霍怜青忽然转变的态度，让闻凛有些担忧。
下车的时候，姜黎看着小时候的巷子，一别数年，她也难舍思念，自己先行走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闻凛终于得到机会问霍怜青。
霍怜青却露出一个小孩子得到新玩具一样的笑。
“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