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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船舱外早不知何时起停了各式各样的轻舟, 摇桨的艄公也早已不见人影。

“怎丶怎么回事?”崔莳有点想不通,难道从一开始,上画舫,沿着素月河来到此处, 就是有预谋的刺杀吗?

从水中一跃而起的刺客纷涌跳上轻舟, 拔刀便砍向画舫, 贺兰桀搂住她腰, 手往前一送,将她稳稳地抛了出去,崔莳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被他送上了岸,她落地时站不稳, 在水边踉跄了一步, 跌倒在柔软湿冷的泥污之中。

“小娘子你快上来!”

崔莳听到面前有好心人这么说,擡头, 只见面前一只手臂已经伸了过来, 她不假思索地向岸上的人借力将深陷在泥里的双腿拔起,一步一趔趄地跳上河岸,这时素月河边已经围拢了不少的人,有人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行刺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去报官。

可今儿是除夕。

就算是官府,除了值守的一小班人,根本是调不出人手的。

崔莳慌乱间支了个招:“皇城司, 在四象街道上巡逻的皇城司!谁去找来,有人行刺!”

玉京在皇城司巡视下,作乱者一直不多, 如今大年夜的竟然有人公然带刀伤人,这是决不能容许的。

而这些刺客的目标非常明确, 只有一个,那便是画舫之上的贺兰桀。

崔莳望着独战十几人的那道身影,他的身影在夜色下不断闪溯的刀光中,情势危急万分,崔莳有片刻的失神。

既然他能将她送上岸来,他一定也能跳上来。

可是只有他一上岸,那些刺客就会追过来,到时候刀剑齐下,无辜百姓可能会受到无妄之灾。

崔莳怔了怔,立刻想起来疏散人群。

“大家快走!去找皇城司的人来,去报官府,每一个府衙的兵力全部调过来!”

不能说贺兰桀是圣人,不然说不定有人趁乱而起,会更麻烦的!

崔莳极力推动这些人,将他们全部疏散。

刀剑无眼,看客纵然再有闲心,也没那胆量,越看这些行刺的人根本不像是玩假的,纷纷四散奔逃远去。

只是有的人还不甘心,以为隔得远了便会无事,停在岸上的角落远远张望,目睹画舫上以一当十的对决。

也不知被围攻的是何人,四面刀光,竟能穿梭自如,片锋不沾身。

崔莳是目睹贺兰桀手上的刀伤的,刚才还差点儿又崩开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安排,这几年海昏侯的刺杀意图很明显,但也只是一直往贺兰桀的身边安插细作,譬如往深宫当中,放入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虽不能近身接触狗皇帝,但只要人一日还在宫闱,总能找到一线机会,而很少海昏侯会干这种大规模的,极容易留下把柄的刺杀。

因为一旦刺客行藏暴露,不堪拷打供认海昏侯,证据确凿,玉京就能师出有名灭了东海国,海昏侯与王太后素来软弱胆怯,他们不敢干这样的事。

眼睁睁看着贺兰桀身手矫捷,如那晚她行刺时空手入刃一样地夺过一柄短刀,回身挥刀劈落,他的刀势大力沉,如千钧开山之势无可抵挡,将一人砍翻在水里,占了上风,崔莳首先想到的还是他的手,恐怕支撑不住太久。

而自己在岸边站了这么许久,竟没有一个人在旁侧保护,而她也没有逃走。要是刺客跳上来一个,自己岂不是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趁早逃走为上。

对啊,这个时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个念头猛地劈进崔莳的脑海之中。

她刺杀不成,还被狗皇帝留在身边做宠妃,本就不是她所愿,她为什么还要乖乖留下来?

适才当真是愚了,如此良机,狗皇帝自顾不暇,刺客缠着他,他的眼睛根本不会留意到岸上的人早已逃之夭夭。她只要趁混乱逃离此地,等刺杀风波过去,无论狗皇帝是生是死,反正“崔美人”肯定是死了的,届时隐姓埋名,说不定东海国也便放弃了人海茫茫地捞她。

崔莳越想越觉得可行,胆子蓦地大了起来,她转身就往岸上官道跑。

兔子一样灵活地窜上了岸边,眼看着就要逃上大道。

这时她的耳朵突然一痛,一道剧烈的炸响声后,她只剩下耳中不断的嗡鸣可感,别的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崔莳捂住震动的双耳痛呼,膝盖发软扑倒在地,仿佛有血流从中涌了出来,好半晌,才渐渐恢复一丝知觉。

心往下狠狠地沉去,她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回过头,那艘画舫已经爆炸,甲板上一切可燃的东西仿佛全在燃烧,精美玲珑的画舫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水面上飘着血和被残垣断木刺透的尸体,尖锐刺鼻的烟硝味直冲入颅,差点儿没将崔莳呛晕过去。

贺……贺兰桀呢?

画舫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难道是死了,被炸死在画舫上了?

崔莳心口一紧,来不及唤人,只觉得耳朵里更疼了,方才的爆裂冲击着她的耳鼓,直至现在依然在不断发出嗡鸣,疼得她有点恍惚。

“阿莳。”

男人的嗓音猝不及防地从身后响了起来。

崔莳还跪在地上,错愕地回过头,将捂住的耳朵释放,确认是不是幻听。

贺兰桀半蹲在她面前,衣裳全湿,散落的发紧紧贴着额角,不断地往下淌着深色的水,在他的颌骨处留下蜿蜒的痕迹,应该是方才趁着爆炸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崔莳看愣了片刻,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中,晕了过去。

贺兰桀探她脉搏呼吸,脉搏稳定,呼吸绵长,只是受惊疲惫所致,加上耳朵受到了爆炸的冲击,暂时晕睡。贺兰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崔莳从地上抱起,两侧的影子从树杪一跃而下,神情肃穆而戒备,贺兰桀道:“做得很好,记得自己从今以后都是崔美人的影子,不是朕的。”

就算他危在旦夕间,主要主人没有命令,影子须守在主人身旁寸步不离。

“吩咐下去,动手吧。”

贺兰桀对屁股尿流赶来的皇城兵马司首领留下一句,抱着崔莳转身离去。

除夕灯火之盛,堪称玉京人心中之最,但传闻这一夜圣人与崔美人出宫就混迹于人群当中,更有惊险的刺杀风波,可见玉京城中暗流涌动,而当夜另有一桩大事,盘根玉京多年的有名妓馆明华楼连夜走水,上到老板下到夥夫不知所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揣测,行刺圣人的正是明华楼的主事寇细娘。

这寇细娘在坊间艳名远播,有称之为玉京第一美人的,不过因风尘女子占了这项称号,士族女子便再也不屑相争了,见过寇细娘的均知其人腰若水蛇,眸比妖狐,一个眼波便是一个鈎子,走路弱柳扶风,娇不胜衣,着实难相信她会是刺客。不过风波过去了以后,玉京太平无事,也便没几个再会在意那些细节了。

……

崔莳于承清宫中苏醒,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守在她身旁的贺兰桀。

耳朵还疼,头也晕乎乎的,浑身上下使不了什么力气。

贺兰桀将她扶起来,给她后背上垫上软枕,“阿莳,你的耳朵受了冲击,这两日需静养,太医已经来看过,说你无碍,多睡会儿便能好了。”

他端过身旁热气腾腾的枣泥香糕,送她面前,崔莳正好饥肠辘辘了,定睛一看,居然是嵌了瓜子仁和核桃的枣泥香糕,没想到顺嘴一提狗皇帝还记得,她揪了一块香糕往嘴里送,味道比起芝麻内芯的更香脆了,她于是连吃了好几口,吃到半饱,由于狼吞虎咽哽住了,令他倒水。

贺兰桀放下香糕,起身给她倒水。

用小口径的青瓷碧玉碗给她盛了一碗水,再送她嘴边,崔莳乖乖低头将水哺进了口中。

“阿莳。”

他这会儿才问她。

“昨夜你是想溜走么?”

崔莳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蓦地喷了出来,溅了贺兰桀一脸。

偷跑不成,反而被爆炸吓得腿软了,还被他发觉,崔莳觉得这个人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了,不如换个人世生存。

狗皇帝嗅觉敏锐,肯定是发现她偷跑了才来明知故问。

崔莳不能说不是,自己现在不就是贺兰桀养的兔子么,哪有跑的权力,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得打断自己的腿!于是她只能压下心头的恐惧,清澈的美眸霎那间呼风唤雨,眼泪滚滚淌下,不等贺兰桀有所反应,先发制人地双臂抱住他的胳膊,哭得肝肠寸断起来。

“圣人,我昨晚好怕呀……呜呜呜……”

她从没发现自己演起戏竟是如此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简直看不出丝毫的作伪痕迹。

“我怕死呜呜……”

“其实,我是要搬救兵去的,圣人相信我么……”说完便一个哆嗦。

这种鬼话自己都不信,怎能取信老奸巨猾的狗皇帝?失策了。

贺兰桀擡起手摸了摸她靠在臂弯里,不断将眼泪鼻涕糊成一坨擦在他龙袍上的崔莳,怜惜地抚摸她的脑袋瓜,“阿莳,危难之际你没想弃我而去,我很感动。”

“……”

别顺坡下驴了。

贺兰桀低头亲吻她的发梢,表示自己真的很感动。

崔莳回应自己真的不敢动。

隔半晌,她想起来一事,昂起小脑袋望向他:“那个细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贺兰桀雅痞一笑:“还醋么。”

崔莳心道算了,狗皇帝嘴里怎能吐出人话,索性不看他讨厌的脸,将脸又深深埋了下去,用他身上顶级名贵的缎料擦鼻涕。

贺兰桀摸着她的发,解释道:“她放上画舫的那瓶酒,应该就是爆.炸.物。昨夜里,朕让人将明华楼的探子全部收了回来,已经替你出气,将它铲平了,你可解气?”

狗皇帝早就知道细娘有问题?

这么说来,艄公,细娘,刺客,其实都是一拨人了?

除了他这个本该上船送死最后却全须全尾而退的刺客目标,她从头到尾才是遭受飞来横祸的冤大头。

“那些,什么人啊,这么狠。要不是他们低估了圣人的武力,昨晚可真要交代在上头了,你答应我,以后不可孤身涉险。”崔莳泪眼蒙蒙,云情雨意说来就来,渐成汹涌的态势,简直无法阻挡。

贺兰桀擡起手,一丝不苟地擦掉了她脸上糊作团的眼泪与鼻涕,目光微动:“红衣教。此事复杂,牵涉极多,阿莳你不要问。”

不问就罢,崔莳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后悔昨晚没能真正从岸上跑脱。

爆炸的点也太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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