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店家的酒，你这种贵族没喝过也正常！”
林乾自顾自地一口喝干酒盏中的酒，随意地将酒盏拍在桌子上。
“我说，你现在是谁？”
他本就不喜欢弯弯绕绕，不若兄长那般心思通透，林乾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比起胡乱猜测，他宁愿开门见山。
哪怕得罪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守，他也不想继续忤逆自己的心，不想再回避自己的错误。
这是一个回答，是莫迁的回答，也是他林乾想知道的答案。
若是这般身份的人都会对过去的事情后悔……那他当年也错了！
就不该为了别人……赔上自己的一生，让更多的深爱之人受牵连！
“我……是谁？”
莫迁的深情很是恍惚，显然林乾已经知道了他精神的隐情，但秦玉骨并未告知更多的人——
这件事，除了已经死去的许伯，还有那姑娘本人，知情的也就只剩下林家兄弟……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莫迁……的附庸，”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无比难看，“一个奢求一切，到头来却一无所有的人罢了。”
是啊，他有过什么呢？虚假的名利，虚假的拥戴，虚假的仰慕，就连他唯一奢求的垂怜，也只是依赖本体的荫庇得来的同情而已。
“那丫头说要把你和莫迁分成两个人来看……当年的事情是你刻意为之，后悔过吗？”
“后……悔？”
慢慢地拆分这个字眼的意思，男人眼眸里的死寂渐渐转变为悲哀，最后变成自责和无能为力。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我是他的一部分，即便是独立的两个人，可到底也是‘莫迁’施加在她身上的恶意，是我逼死她的……”
事到如今，癫狂和沉稳的气质逐渐融合，秦玉骨解开了谜团的瞬间，他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管事的离世，或许也成为了将莫迁人格归一的一把钥匙。
莫迁无比痛苦地捂着脑袋，泪水不断滑落，这不知是属于谁的眼泪，却都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感到痛苦。
“这样啊，人死了救不回来……许管事是你唯一还在府上熟识的佣人吧？”
他和许管事也相熟，人不坏，说是愚忠，但太守府对许家的恩情……也只能说是知恩图报。
“是啊……他为了阻止我继续犯错…也死在我手里……”
莫迁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物，再辩解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府上的宝贝借我一用，我得拿去救我哥。”
没有说明理由，林乾抛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拍案而起。
“……帮我谢谢那个仵作丫头，也替我说声对不起……”
日光照进牢房，莫迁落在阴影处，目送踏着光的林乾离开，却显得很是开心。
“她可没心情听你的话！我也没什么和她好说！”
林乾把酒坛留在桌上，锁好门后转身走了。
“你人不坏，就是凡事都有个限度，我以前也一样。”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过后，林乾走出牢房，抽泣声渐小，逐渐消失殆尽。
“喏！就这东西！”
按照秦玉骨的要求，林乾在太守府的宝库里拿到宝物之后立刻赶到了她的住处，没想到林奉还留在这里，而秦玉骨则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穿着里衣从床上探出半个脑袋，很是不耐。
“啊……好慢啊…我都睡了三个时辰……”
一边起身，女孩一边牢骚着，把装着药粉的瓶子从枕头下面取出，清瘦的身材隐约能透过白色里衣看到锁骨。
她噘着嘴，两条腿摆弄着林乾递过来的装置，似乎在琢磨构造。
林乾居高临下地盯着女孩专注的侧脸，有些失神，一时间竟是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阿乾！！”
林奉见弟弟对秦玉骨瞪了那么久，还以为他又要发作，赶忙劝架一般把人拉开些许，又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让他不要打扰大夫。
女孩看了一阵子，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把秦江淮叫了过去。
“江淮！你过来一下！”
男孩正在另一边的桌子边上练习写字，用姐姐新教的方法，听到女孩呼唤，即刻放下竹笔走了过去。
“你把这个……反着弄，再这样！”
秦玉骨一边把装置放在秦江淮手里一边摆弄，他看不到，但感受轮廓和形状的能力则远比其他人要强。
在秦玉骨的教导下，男孩很快学会了装置的操作方式，紧接着秦玉骨把药粉倒进去，旋即男孩按照之前的操作逆向来了一次。
药粉在装置中被特殊的材料进行了还原，似乎还附着了某种她不曾见过的能量，应该是把异能存储到物品内部的技术。
再度打开装置，里面的粗制药粉就变成了银白色的结晶，秦玉骨看着结核药物的大功告成，也喜出望外。
“我家江淮真厉害！来姐姐抱抱~~”
一个熊抱把女孩摁进怀里，也不容他挣扎，秦玉骨顺手将装置内的结晶全部倒出，盛在皮纸上递给林奉。
“这个回去冲服，纸上写了计量和次数，坚持一个月大概就能好！”
林奉的肺结核不是晚期，他本人的体质也非常好，所以只要坚持稳定地服用抗结核药物，一定不会出现问题。
林奉看着手中一堆小小的结晶，心情颇为复杂。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怀疑秦玉骨的想法，只觉得这丫头实在太过神奇。
解决了正常人根本无法看穿的凶案，还能制作出治疗绝症的药物……
这样的人，若是在帝国国都亦或是哪个世外超然之地，他或许会觉得有些真实。
可事实上，女孩只是一个来自边境县城的小姑娘而已，甚至见面时，还不由分说地向抱有善意的他露出了全部的獠牙。
“嗯？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秦玉骨默默地清点太守府放在府衙的五百两银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秦姑娘……你……真的是这个世上的人？”
女孩突然怔住，和林奉对视一眼，旋即答道——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