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猫自然不会回答，睁着一双圆润可爱的眼睛看着云清风，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云清风的掌心。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云清风紧绷了一整天的心神放松了不少。他从小猫的头顶顺着脖子一路摸下去，看小猫露出享受的表情，便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候，云清风就知道小猫有灵性，听得懂他说的话。

他朝小猫伸出手，“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离开，今天又为什么会回来，不过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小猫的出现，就像是许久未见朋友，知道他难过了，特意赶来安慰。

小猫一跃，便落到云清风怀里，然后尾巴轻轻一卷，缠上云清风的手腕。

云清风摇了摇头，无奈道：“怎么还是这么娇气。”他话虽这么说，表情却是相当受用，顺着小猫缠住的力道，丝毫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小猫动了动，把下巴搭在云清风的手臂上。这下好了，看起来更娇气了。

皎洁的月光下，云清风抱着小猫往住处走，空出来的那只手忍不住翻了翻小猫身上的毛，“这么多年，你一只猫在外面，没被欺负吧。”

云清风检查完小猫的脑袋就检查脖子，检查完脖子又检查背部，刚要翻过来检查肚皮，小猫一瞬间后脖颈上的毛都炸了，使劲趴在云清风手臂上，把肚皮藏起来。

“怎么突然就不让看了，难道真被欺负了？”云清风疑惑。

可无论他怎么翻，小猫就是把肚皮藏得死死的。

云清风歪着头，跟小猫大眼瞪小眼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领，神色古怪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我以前又不是没给你洗过澡。”

小猫圆溜溜的眼珠子缓缓地往下移，下巴也一点一点下滑，直到整张脸都埋进云清风的怀里，只露出两个三角形的小耳朵。

云清风‘噗呲’一声，发出自知道楚心舒就是薛惊羽以来的第一声笑。笑着笑着他就把脸埋在小猫的后脑勺蹭了蹭，“那就不看了，给你留点面子。”

不知道是他的承诺，还是这一蹭，小猫放松了下来，软软地趴在云清风的怀里，尾巴也从云清风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云清风顺手一捞，接着眉头便蹙了起来，捏着小猫的尾巴问；“你这毛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刚才这一下他还没发现，小猫尾巴那缕金色的毛少了至少三分之一，不是脱落了的那种，是连皮带肉一起被硬扯走了。任谁一看就能知道当时肯定很疼。

云清风冷着一张脸问：“还记得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吗？带我去，我给你报仇。”

小猫心虚地‘喵呜’了一声，收起爪子，前爪的两只肉垫在云清风的手臂上轻轻踩了几下。

云清风瞠目结舌，食指在小猫额头点了下，轻斥道：“你这只猫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疼吗？”

小猫在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显然是疼的。

云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小猫抱回屋放在桌子上。他自己也坐在旁边，撑着下巴跟小猫对视，半响后伸手捏了捏小猫粉色的肉垫，“既然你能找到我，以后再遇到困难就来找我吧。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很多了。”

小猫低下头，舔了下云清风的指尖。

“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了，”云清风看着小猫道，“接下来我们要说说，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小猫显然早知道要回答这个问题，他用肉垫踩了踩云清风随意搭在桌子上的手，又低下脑袋去蹭了蹭。

云清风睁大了眼，“你是说，知道我今天在仙城，就过来看看我？”

小猫又蹭了蹭云清风的手背。

云清风趴在桌子上，垂眸道：“我没事，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小猫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把脑袋搭在云清风的手上，安慰的意思明显。

云清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小猫背后梳着，缓缓道：“告诉你倒也无妨，但你不能告诉别的小猫咪听哦。”

小猫‘喵呜’一声，应下了。

云清风低声道：“我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姑娘，并且跟她结成了道侣。结果没想到那姑娘其实是我讨厌的一个人，我现在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猫表情呆楞楞的，应该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它咬住云清风的衣袖拖拽了一下。

云清风顺着小猫拖拽的方向，看到了靠窗放着的床榻，“你是说让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别想，先休息？”

小猫放开云清风的衣袖，几步跳到床上等着。

“也行吧，”云清风想着，小猫都这么主动要陪他休息了，他也不好拒绝。便背着小猫解开腰带，打算脱了外袍再睡，并且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反正大家现在都以为我道侣身死道消了，实在不行，我也这样以为算了。”

他话刚落音，就听到身后啪嗒一声响。

云清风转头，就看到刚才还好好站在床榻上的小猫，不知为何跌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他连忙把脱下来的衣裳搭在旁边屏风上，疾步上前把小猫抱起来，捏着四只爪子检查了一会儿，才疑惑道：“小猫你有灵性，寿命肯定不止十几二十年吧？怎么突然就从床上掉下来了呢，不是年老猫才会这样吗？”

小猫背脊又僵了。

云清风把他放在枕头旁边，轻抚了几下，“好了，我说错了，我们小白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一人一猫脑袋靠在一起，小白跟普通的猫不同，它身上的味道是暖融融的，但不经意间又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冰雪般的气息，很矛盾，但总能让云清风迅速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中，他把右手搁到了脑袋边，伸出小拇指，让小猫用尾巴缠着。

云清风自从筑基成功，几乎就没再做过梦。但在这个他本以为会一夜无眠的夜里，他不仅很快入眠，还做起了梦。

梦里他回到了现在这个身体六七岁时，刚好能够独立去做一些事情的年纪。

云清风那时候对回到来的世界已经执着到有些疯狂的程度，除了自杀外，任何有可能的方式他几乎都试过了。

刚好他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早在他不到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去世，村里人即便怜惜，顶多也就是平时给他送些吃的穿的，没人会管他做了些什么。

那是一个雷雨天，他打听到距离村子十几里的某处山上曾有神迹出现过，整日都在想着怎么回去的云清风自然不会放过。

他冒着瓢泼大雨往神迹出现的方向走，后来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一处破庙里休息。

在破庙里，他看到了小猫，小小的一只，被雨淋湿的毛发全都贴在皮肤上，瘦弱得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掐死，四肢都被血糊住了，身上更是伤痕累累。看到他进来，小猫瑟瑟发抖地就要往暴雨里冲。

云清风当时极其震颤，既是因为小猫的模样，也有种他们同病相怜的共情。看到庙内有枯草干枝，他莫名其妙就喊道：“我要生火取暖，留下来一起烤火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暗道一只小猫咪哪里听得懂人话。

但小猫真的留了下来，并且一留就是大半年。

小猫的存在，让云清风跟这个世界多了一份牵连，他虽然还在寻找回去的方法，但已经不如之前急切。因为他还要给小猫养伤，给小猫找吃的。

一人一猫就这么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他又去那处出现过神迹的地方寻找，那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就没带小猫。

也是那回，他遇到了谢常悬，他如今的师父，沧洛山斜月峰的峰主。谢常悬说他灵根纯净，要收他为弟子。

在那里，谢常悬给云清风讲述了很多，云清风这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那所谓神迹，不过是有修士在哪里打了一架，留下的痕迹而已。

云清风消化了很久，才把谢常悬说的事情全都消化完，并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并不是来拐卖儿童。

最后他问谢常悬，是否有方法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谢常悬只当他是小孩子的遐想，说：“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要修为达到巅峰，渡劫飞升之后，才能有机会踏破虚空。这些我也只是听过而已。”

一心只想回家的云清风听完，同意了跟谢常悬回沧洛山，做他的徒弟。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要先回去带上他的猫。

一只猫而已，谢常悬当然不会拒绝，於是两人又回了云清风所在的村子。

结果猫却不在了，谢常悬根据屋里的气息，用追踪符找，也没能找到。谢常悬告诉他，肯定是因为他这几日不在，猫自己出去觅食走丢了。

云清风不死心，留在村里等了三日，每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仍没能把他的猫等回来。

梦中云清风又体会了一次当时的失落，心里的难受让他猛地睁开眼。

紧接着他便察觉到小拇指上的温暖已经离开，原本应该躺在枕头边的小猫惦着肉垫，已经走到了床榻边缘。

他冷声问：“你又要不告而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