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晓柳在第二天起床后向楚国庆跟他娘告辞，听见石晓柳说要走，楚国庆眼睛瞪着石晓柳扯住他的胳膊问

“走什么走，我们昨天怎么说的？”

“我想先回去，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吗？”

“不行，那我也跟你一起走”

楚国庆他妈笑着挡在面前，拉着石晓柳的手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来了就多待几天再走，急着干什么？”

“阿姨，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哦~”楚国庆他妈在边上做出明了的眼神，“那阿姨就不留你了，我让小李送你”

“谢谢阿姨”

楚国庆撒腿跑到楼上去了，他们看着跑上去的楚国庆，他妈笑着说

“你看就是个孩子，别看个长那么大，思想单纯的很，别人要是对他好一点点，那是泼出去命对人家好，也不管别人真正的企图是好是坏，你说现在的人多覆杂啊，只要他觉得有利可图，那是贴着脸的往他身上扑”说完楚国庆他妈笑着看了眼石晓柳走到电话旁打电话了。

石晓柳咬着下嘴唇站在那里，盯着楼梯看

楚国庆从楼上跑下来，他妈看着楚国庆背后的包，拉住楚国庆“你干嘛去”

“我跟石晓柳一起回去”

“回哪儿？这里是你家，你回哪儿去”

“我跟石晓柳一起回乡下”

“你这傻孩子妈给你怎么说的~啊”

“我不知道你怎么说的，我也没听见，反正我只记得你说过等我把假腿卸了就让我回乡下，在我眼里我妈可是说一不二的准模范”

“你听妈妈给你说”

“我不听我不听”两手捂着耳朵，简直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撒娇的楚国庆，石晓柳抿着嘴笑

“国庆你在家里再歇一段时间，我今天先回去，乡下这个时节地里有很多活”

“就是就是”楚国庆他妈在旁边笑着附和“你听小石说的多对啊，妈妈不是不让你去，是让你再多歇几天，你就不能在家里多陪妈妈几天吗？”

楚国庆瞪着石晓柳“哎，你在边上凑什么热闹”

石晓柳笑着抓住炸毛的楚国庆“怎么跟小孩似的，我先回去，你过两天再回来不也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呢，今天是我们两个一起走，再过两天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走，能一样吗？”皱着眉在边上嘟囔“再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嘛！”

“我一个人怎么了？还能丢了呀，没有你我不是也找到这里了吗？好好在家里呆着，不要惹阿姨生气”

“那你今天别走，明天再走”

“不行，我娘在家我也不放心”

“也是，大婶重要，我算什么呀”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石晓柳笑着在楚国庆头上拍了两下。站在大厅看着他们的楚妈，皱着眉头盯着石晓柳的手在自家孩子的头上飘来飘去。

楚国庆撅着嘴吊着脸，把石晓柳送上车，能想到的丶不能想到的都带上了。还特意穿了石晓柳他娘那双千层底的大布鞋，石晓柳上火车的时候看着大包小包眉头打成了结，看到楚国庆穿着那双布鞋又笑了。楚国庆顺着石晓柳的眼神，得意的晃晃脚“是不是很帅”

“嗯，鞋不错”

楚国庆回到家，他妈在客厅看到他脚上穿的那双布鞋，撇了下嘴，看着嘚瑟的儿子

“哎呀，哎呦”

楚国庆让厨房把石晓柳拿的那野菜给他弄成菜窝窝。看着穿着布鞋，在那里吃着野菜的楚国庆“我的傻儿子，真是白面吃多了”

她妈吃着菜窝窝“这有什么好吃的。一股土腥味”

“做的真难吃，根本没有晓柳的万分之一，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野菜”

石晓柳回到家已经是两天后了，背着那么多东西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村里的大大小小都去围观了。看看石晓柳到底背的是什么。

石晓柳往家走，乡亲们就跟到家里，石晓柳想把好吃的给大夥分分，可是他知道不能那么做，这个年代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扣上反动的帽子。

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石银凤挡住了。因为石银凤的出现，大夥都忘记石晓柳背上的那几个包袱，咧着嘴看他俩

“晓柳哥，你是不是去城里看乌倩倩去了”

“没有，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去干啥了？”

“你赶快回去吧，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大吵大闹的不像话，让别人看笑话”

“我才不怕他们看笑话呢，乡亲们谁不知道我要嫁给你”

“你别瞎说，别瞎说丶哎!你不要抓我袖子”石晓柳说完往家里走就被银凤扯住袖子

“你就是骗我，那你去城里干啥去了”

“我去城里看了一下楚国庆，他是在我家房子上摔下来的，我娘让我去看看”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你穿的这么整齐，你去那天我看见了我没有追上你，我看到你背了好多东西，你肯定是打着看楚国庆的幌子去看乌倩倩了”

“你快回去吧，这像什么样子”

“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呜……”

“哎呀！你别哭，别哭，乡亲们看着呢”

“呜…啊….”石银凤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石银凤坐在地上两手紧紧地抓着石晓柳的裤腿，石晓柳走不得也甩不得。这样扔下石银凤走掉，石银凤肯定会闹到家里去，这样他娘也知道了，更闹心了。

“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这样的局面要是楚国庆在肯定是应付的如鱼得水，可是晓柳不行，他没有谈过对象，没有弟弟妹妹，不知道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付。

可怜平时在乡亲们面前八面玲珑的人，他在乡亲们面前是最有文化的人，可是今天词穷，翻过来覆过去就一句：这可怎么办丶这可怎么办。乡亲们就咧着嘴哈哈的笑。

支书小跑到他们跟前

“都回去，在这儿干嘛呢，明天不上工了”

大夥看见支书来了，都止住笑，想走不走的看看支书怎么处理。

支书看着又哭又闹的自家姑娘，拉着一个小夥子问人家到底娶不娶她，真是丢了八辈子霉了

气急败坏的支书上去就扇了他家姑娘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看热闹的乡亲都跑了

“丢八辈祖宗的妮子，给我滚回去”支书瞪了一眼石晓柳，手里拿着烟袋背着手，怒气冲冲的走了，后面跑来的他娘跟巧梅婶子拽着石银凤把她拉走了。

石晓柳走了两天的路程好不容易回来了，累的要死。被石银凤这么一闹更累了。赶紧提起东西，往家里跑。

“娘，我回来了”

他娘坐在炕上，慈祥的面容看着他

“快去洗一下，喝碗水歇一歇”

“恩”石晓柳点点头，洗好换完衣服，端着碗水。

“坐娘跟前来”

石晓柳坐在他娘跟前，他娘摸了一下石晓柳的脸“摸着瘦了”

石晓柳笑出声“娘，你好吗”

“好着呢，你二狗婶子（二狗婶子是二狗他娘）照顾的挺好的，怎么不多玩两天”

“不玩了，想娘了”石晓柳握住他娘的手，轻轻的抚摸了几下。傻傻的笑。这个时候的石晓柳才显现出大孩子的单纯。

他娘摸了摸石晓柳的后脑勺“傻孩子”

“哦！对了，娘，我让你看样东西”

“什么？”

石晓柳在地上的包袱中拿出他平生照的第一张照片。他娘把照片举起来眯着眼睛看

“哎呦！真好看丶真好看”

“娘等有机会了我们也照一张，他们说这个叫照片，一个小盒子里砰一亮就照出来了。”

他娘点点头“好”

石晓柳他娘其实知道这是相片，当年她还没有出阁的时候，她爹请照相师去他家给他们全家照过。看着照片里的孩子，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人生真的好快转眼即逝。

村里现在最大的话题就是，石银凤在石晓柳家闹得那一出。楚国庆回来后吕亚宁跟那几个知青，就添油加醋的给他讲了一遍。楚国庆没有听完就跑到石晓柳家里了

“婶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好吗？”

“国庆呀！好着呢，让婶子看看你恢覆的怎么样了？”

“全好了，养的白胖白胖的”

“好了就好”

“婶子，晓柳呢”

“去学校了”

“那我去学校找他”

“去吧”

楚国庆一口气跑到学校，听见讲台上石晓柳的声音，楚国庆反而不急着见石晓柳了，就站在教室外面等石晓柳下课。

石晓柳一出来，看到站在那里的楚国庆微笑着问

“你回来了？”

“啊”楚国庆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带着失望的音调“怎么没有热泪盈眶啊”

“你很失望？”

“不失望，我知道你这人特能装，心里已经万马奔腾了表面上装的跟没事一样”

“少贫，我回家了”

“回家怎么不等我啊”楚国庆搂着石晓柳的肩膀

“我为啥等你啊，我回我家，你回你的知青站”

“你这是忘恩负义的做法啊，石老师这样的做法可不能有啊”

“呵~怎么给我扣了这么一顶大的帽子”

“你前段时间做饭技术不好的时候，天天拿我练手，这下我舍命陪君子让你把手艺练好了，你把我给甩了，太没有天理了”

“不贫嘴里能起泡是吧”

“看看丶看看丶你为什么总是说不过我，那是因为你没有理，俗话说的好，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说的就是你”

“你你….”把石晓柳气的你你了半天，楞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国庆在边上笑的如沐春风拥着石晓柳往前走。

已经深秋了，村里的夜晚更冷。再住在床板搭建的那个小库房里就很冷了。可是怎么也赶不走这个瘟神，石晓柳就把他娘安顿好，跟楚国庆一起睡在这里。因为家里没有多馀的被子，石晓柳就跟楚国庆一起盖一床被子。睡到半晚上楚国庆等石晓柳睡踏实了，轻轻的抱住石晓柳腰。

石晓柳起的很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楚国庆抱的他那么紧，心里嘀咕：有这么冷吗！怪不得在梦里觉得自己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掰开楚国庆的手，把被子给他腋好。去大队挑水。他总是早早的起来去挑水，不然稍晚点乡亲们都起来，排队的人就多了。等很长时间。

楚国庆起床看到石晓柳不在，踢踏着鞋跑到石晓柳他娘的屋里，看到石晓柳在给他娘洗头。这还是楚国庆第一次看到石晓柳给他娘洗头。他娘平躺在坑沿上脸朝上。石晓柳用毛巾轻轻的把水敷在他娘的头发上。“娘，烫吗？”

“不烫，水温正合适”

“娘，你等下我给你换盆水”

楚国庆跑到跟前“我来，你端着婶子的头”

他的声音吓了石晓柳一跳“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今天起得很早啊”

“这话说的，我这么勤快的一人，楞让你说成了不思进取的二流青年”

看到石晓柳在给他娘擦头发，楚国庆狗腿子的说“婶子，你的头发光泽真好，看着跟瀑布一样光滑”

石晓柳他娘笑着回应“这孩子这么会说话”

石晓柳笑着撇了一眼楚国庆

楚国庆就更嘚瑟的再那里逗石晓柳他娘笑。

天气一天一天的冷，楚国庆他妈给他捎了两件毛衣。楚国庆跟献宝一样把两件端到石晓柳面前，问石晓柳哪件好看，石晓柳说那件蓝色的。楚国庆就把那件蓝色的给石晓柳套在身上。石晓柳要脱，楚国庆就摁着不让脱，说真好看，你比我穿上好看多了。石晓柳的内心是有些紧张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摸着很柔软，很暖和。听楚国庆说好看，咧着嘴开心的问“真的好看吗？”

“恩，我还能骗你”

“这么好的衣服，我穿上是不是很怪”

“不怪不怪，不信让婶子看看”

楚国庆拉着石晓柳让他娘看，他娘微笑着点头

“恩，真好看”

“看吧，看吧我就说很好看，没骗你吧”

石晓柳很宝贝这件衣服，每天早上挑水的时候都脱下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他娘给他俩做的棉裤，石晓柳以为楚国庆会嫌弃，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白他跟楚国庆的差距。

“娘，给我做就行了，他有裤子穿”

“我没有”楚国庆从石晓柳的手里夺下棉裤，小跑着把棉裤穿上，喜滋滋的让石晓柳跟他娘看。

石晓柳都快笑傻了，看着这样的楚国庆。他娘微笑着点头“挺好挺好”

楚国庆穿着棉裤跑到知青站，笑的岔气的还有吕亚宁，可是楚国庆管他们怎么样，他心里舒服的欢。这个是楚国庆过的最开心最有意义的一个冬天。

在村里每年冬天就容易出事，因为家里冷，他们就在家里用泥巴做个炉子造型，然后往里边放柴放点炭。主要是烧柴火。炭有时候是在路上捡的有时候在边上的炭场里偷点，也不是什么好炭，就是烟炭，着起火来烟特别大。早上七点多天还没有亮，昨天下过一场雪，难得的休息日，人们不想这么早起都睡着呢。

“晓柳晓柳，起快起来看看二狗，烟迷了”

石晓柳听见声音忽的翻身下床，穿上裤子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晓柳啊！救救二狗”

“婶子你别急我去看看”

晓柳在前面跑，二狗他娘在后面跟着跑。跑到二狗家，村支书在那里让乡亲们把二狗擡到院子里了，因为下过雪他们把二狗放在门板上。有人怕二狗冷给他身上盖着被子，石晓柳跑过去掀开二狗身上的被子，让人搭把手把二狗放在雪上面，只拿他的衣服盖着二狗的下体，村里人睡觉都没有穿睡衣这一说。看到二狗什么都没穿，也没人觉得奇怪。石晓柳拿针在二狗的头上手上扎了几下，二狗一点反应都没有

“婶子，二狗昨晚是几天睡的”

“他昨晚跟虎子他们去喝酒了，回来时间就不早了，喝的醉醺醺的，他爹跟三都睡了，他就自己睡在小黑屋了。（所谓小黑屋就是正房边上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因为看不见太阳全黑，所以叫小黑屋）我起来怕他冷就端了一点炭盆放在黑屋里了，谁知道~~~~~就出事了，呜~~~是我害了二狗子啊，大柱呀，你怎么不保佑你弟弟呀，老天爷你怎么不把我收了……啊~~~~”三吓的站在那里哇哇的哭，一个婶子抱着三儿一边流眼泪一边哄着三儿“娃不哭，哥哥没事的”

看到在那里失声痛哭的二狗他娘，乡亲们也跟着流眼泪。二狗他爹手里拿着旱烟袋蹲在能看见二狗的角落里一言不发。三儿是二狗他弟弟，他大哥大柱那年掉到村里的池塘里淹死了。他娘问过村里的神婆，说是想保住老二不能叫人名，狗是家犬，通人性关键时候能以命抵命。所以二狗原来叫二柱。

楚国庆在后面背着石晓柳他娘也进来了，石晓柳他娘坐在雪地上，摸着二狗的脉搏，微弱的很，气若游丝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石晓柳蹲在地上看着他娘，他娘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让石晓柳剥了一棵葱，把二狗侧躺着，用葱白插进二狗的耳朵，轻轻一推，只见二狗的嘴里流出黑红色的血来，这下乡亲们都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看石晓柳他娘在救二狗。看到流出来的血。他娘拔出葱，石晓柳慢慢放平二狗

“娘”

他娘看看石晓柳

“半个时辰要是不醒就没有救了”

乡亲们就是这样朴实，都站在那里不动，等着二狗的醒来，等二狗的手指轻轻动的时候，乡亲们高兴的叫：醒了醒了。二狗他娘哭着握紧晓柳他娘的手“大妹子，你可是我们老石家的恩人啊”

楚国庆站在边上看的一楞一楞的，直到回到家里都在那里惊奇。太神奇了，用一根葱白就能把人救活，这简直是华佗在世啊。石晓柳就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同楚国庆的惊奇。小时候就听他娘讲过用葱白救人，没想到是真的，他娘也说过没有见过，今天可能是真的情况危急吧，他刚才摸着二狗都没有脉搏了。这个方法很危险，手力不当就能穿破耳膜让大动脉破裂。所以他娘还是建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方法救人。二狗那个情况，要是送到医院肯定是不行了。

这个冬天，说太平也太平，说不太平也能扯上边。楚国庆每天紧巴巴的跟在石晓柳后面，吕亚宁他们叫他‘尾巴’。楚国庆也笑笑的点头接受，吕亚宁就捶胸顿足的惋惜楚国庆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