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凡
往后的几日，凝阳都在秘境中悠闲地乱逛，偶尔会被言烨叫去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很快就解决掉了，尽管如此清闲，他还是一直没有见到帝姬，因为白帝醒了，帝姬一直在照顾他。
青丘之事已经解决，魔族已经被言烨带着狐族打得溃不成军，眼看明日就要离开，他双臂撑在石栏上叹气，思索着如何能将人约出来。
言烨交代完收兵之事，带着美酒想着来和凝阳一起享用，就见到他一副思春的样子。
言烨走到他身后都未见他有反应，想了想，他突然坏笑道：“听说，帝姬日夜照顾在白帝身侧，但是，深夜的时候会回到自己的住所休息。”
“深夜？她住哪？”
凝阳惊喜的回头就看到言烨一脸的坏笑，他摸鼻子咳了咳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感谢一下，那几日的照顾之恩。”
“哦~照顾之恩。”言烨将一瓶酒递给他道：“青丘的特产，桃花酿。”
凝阳接过喝了一口：“哇，确实好喝，怪不得能闻名三界！”
言烨和他碰杯道：“你小子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次回九重天还不知道下文会如何，为她好，就暂时别把她牵扯进来，狐族刚伤元气，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此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凝阳高涨的情绪，他无奈地看着手中的酒。
“多谢战神提醒，若不是这番话，我当真要任性妄为一番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忘记怨恨乐逍遥，难得糊涂万事了。你们何时能让我糊涂一回？”
自打懂事，他便被父神送往蓬莱，一直以为君之道教之育之，只为将他的父君推下天君之位，以致父子无法和睦相处，他知晓肩上的责任，便从未去奢求所谓的亲情，可如今，连这份情也无法拥有吗？
言烨看他落寞的表情，突然有几分心疼他，本是桀骜不驯的少年，却总是被责任牵制着。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道：“父神昨日出关时，已经下令要你明日回九重天，之后就会安排你下凡历劫，历劫归来，天君之位便要移交你手，届时便不是我们不让你糊涂了，而是四海八荒压在你心间让你自己都无法允许你糊涂。”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道：“在那之前，只有今夜，能允许你任性一次了。帝姬就住在桃林里面，离密境很近，算算时间，也该在回去的路上了。”
“我着实是困了，这酒我就在梦里慢慢品吧。”
说完，言烨就离开了，而凝阳望月想了很久，终究是没有迈出那步。
翌日离开青丘时凝阳并未跟言烨同行，而是独自先回了九重天。
如言烨所说，父神已经为他安排了下凡。
凝阳刚回九重天就被人叫到了天机lun盘，父神带着天君已经等在那里。
凝阳有些迟疑道：“父神，青丘之事还未查清，这事不急吧。”
父神看他道：“不用你操心，青丘之事我已经交给言烨去查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啧，那怎么说我也是刚回来，也不让我休息几天啊？”
“不让。”说着，父神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凝阳：“......”
司命自远处地跑来，嘴里还叫喊着：“父神，凝阳殿下的凡衣我做......好......了......”
“父神，大殿下还未穿凡衣，如今是仙体下凡，恐怕......”司命无奈地道。
父神：“......你下去一趟给他穿上。”
司命：“......”这人已经下去了，还怎么穿！
父神见司命一脸的为难，他耸肩无所谓地道：“穿不上就不穿了。今日起我就隐居了，以后，大事找言烨，小事找言烨，包括凝阳下凡的事，反正就是不管有事还是没事都别烦我。”
“......是。”
众仙不敢劝言，只能弱弱地应着。反正他们知道，捅破天的时候，父神自会来补。
天上一日，凡间十年，眼前的画面再次转动，落葵和言煜来到了凡间的一处别院。
雪花漫天飘落，如鹅毛一般，落在梅花树上，凝阳负手站在树下像是在欣赏着梅花。
“银花乱缀难分萼，玉树交加莫辨条。此景当真绝美，姑娘觉得呢？”
梅林中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上前行礼道：“见过摄政王。”
“擡起头来。”
女子将头擡起，落葵发现这女子和之前的帝姬长得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
“小女苏妲己。”
“苏妲己？有趣，取了一个妖妃的名字是想告诫本王什么？”
女子低头不语。
“且不说史书是胜者所写，所记是否有偏颇。暴虐的本是商纣王，错却怪在女子身上，着实不该。”
苏妲己看他，问道：“您不觉得苏妲己有错？”
“为何要纠结这个，你并非她。慕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慕雨。”
“应有妖魂随暮雨，岂无香迹在苍苔。凝眸不觉斜阳尽，忘逐樵人蹑石回。”
凡间史料记载，大梁景成王二三年，景帝崩，幼子登基即位，太后恢廓大度，念新帝尚幼故请靖王更号为摄政之王，代幼帝摄政以保国之安定，护民生之稳定。
摄政之初，群臣非议，然摄政王以雷厉风行之手段，赤城为民之心除内外忧患，得百姓之敬仰。
景成王三二年，摄政王大婚，王妃美若妖物，期年后，摄政王性情大变，挟天子以令诸侯，朝中非忠臣不斩，致民不聊生，遂起义。
寝殿中，凝阳躺在苏妲己的腿上，饮下她喂来的酒。寝殿外声音嘈杂，宫女恐慌的声音丶侍卫卸甲逃走的声音此起彼伏。
慕雨双眼含泪，泪水滴落在凝阳的脸上。
凝阳浅笑着擡手帮她擦干脸上的泪道：“父神和言烨算计来算计去，独独没有算计到你，更没有算计到，为你我会做到如此。”
慕雨惊愕地看着他。
“没想到我都记得？下凡后，父神就让言烨战神来给我喂了合香水，让我保留了天界的记忆。我现在是不是叫你帝姬更合适？”
帝姬声音颤抖道：“那你为何还......”
“你出现在梅林时我就已经猜到你是父君派来的，可温善如你，怎会帮助父君呢？只有一点，他拿青丘威胁你。”
“是旭尧，旭尧抓了我母后，还以全族性命相要挟，要我来破坏你历劫，你都知道为何还要......为何不从一开始就离我远些？我已经用苏妲己暗示你了，为何还要娶我进王府？”
“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凝阳的脸上，他突然痛苦地咳了起来，血顺着嘴角溢出。
他虚弱地道：“哭起来怎么也这般好看？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月，单字一个月，阿娘一直叫我月儿。。”
“月儿，我好困，等我睡着之后，你就离开吧，别让九重天的人抓到你......”
帝姬手中抓着的手无力地掉落，她抱着凝阳的身体痛哭，喃喃着“对不起”。
寝殿门被踹开前，长虹神玉自凝阳体中出现，瞬间将帝姬包住而后消失在了寝殿内。
凝阳回到九重天后，父神大怒，将凝阳关进了荒芜之地，让他日夜看守四大凶兽，以反省其在凡间所作所为。
而凡间因王朝湮灭，战乱四起，一片白骨露於野的景象，大疫也随之出现，看着人死满地人烟倒的画面，父神无奈地让言烨下凡去平定凡间的战乱。
随后，父神留下了等言烨下凡归来后再查凡间之事的话后，就消失不见了。
父神走后，旭尧带着青丘白赤两族来往的信件，证实了扰乱凝阳历劫的是青丘白狐一族的帝姬，为的是趁凡间大乱之时，谋取天君之位。
这事惹众仙神大怒，讨伐之声四起，天君随即下令剿灭狐族。
言烨在凡间平定战乱后，在人间待到终老才回到九重天。
彼时，狐族已经被灭族，言烨大怒，在大殿上厉声质问：“证据来源可有查？信件真伪可有对峙过？单凭几张纸便定了整族的罪，这可是父神教你的断罪之法？”
天君面色不善，回问道：“战神是怀疑旭尧做假证？”
“呵，假不假你不知？”
“战神是想偏袒你的好友赤帝？可是这次事件，不是你与友人之事，更非天界和狐族两族之事，而是事关整个四海八荒的安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吾又怎会不经确认就随便定罪。吾曾宣召过两位狐帝，可是他们非但不来九重天对峙，还在青丘整兵待戈，如此还不能证实青丘有动乱之心吗？！”
言烨忍痛闭目，身前的手握拳忍着怒意道：“如此，还望天君好自为之。言烨自请辞去战神之位。”
说完，言烨便离开了九重天。
离开九重天，言烨直奔荒芜之地，可是到那的时候，凝阳已经不在了，他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凝阳，无奈只能先回蓬莱，却在蓬莱与凌寒打了个照面。
凌寒见到言烨，恭敬地行礼后道：“我知战神在找何人，我将他放了出来，但他听闻狐族被灭族后，就去了魔族禁林。”
“他去那做什么？”
“凝阳回九重天之前将长虹留在了帝姬身上，他感受到长虹在那。”
“你要去找他？”
凌寒点头道：“凝阳和帝姬在凡间曾育有一女一子，凝阳回归仙班时，将继承了他凤凰血脉的姐姐托付给了我，继承了九尾狐血脉的弟弟他送去了青丘。将他放出荒芜时，我突然想起这两个孩子，便去了青丘，然后在沈星湖中找到了被封印的弟弟。”
凌寒拿出胎灵给言烨看。
“凝阳只跟我说将弟弟送去了青丘，却未说弟弟是还未完全成型的胎灵，许是临盆时出现了什么差错，我是想去找凝阳，问问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天君可知道此事？”
凌寒摇头：“我也不确定，我带着姐姐见了父神，父神将她的真身封印，隐去了气息。”
“父神......还好吗？”
“虽未仙陨，但已长眠。”
言烨将悲伤隐下问道：“你将凝阳放出来多久了？”
“天兵血洗青丘时，我才有机会躲过眼线去荒芜。”
“胎灵交给我吧，正好我也有些话要跟他说。”
凌寒没有拒绝，将胎灵交给了言烨道：“如此正好，我也要回九重天了，不然会被父君怀疑。”
言烨接过胎灵，转身便去了魔族禁林。
到了禁林，言烨发现禁林的瘴气较之前浓郁了许多，他落在上空，在瘴气最浓郁的地方看到了凤凰之火的光，顺着那光，他找到了凝阳。
凝阳双眼紧闭抱着帝姬，两人身上缠着凤凰之火所化的锁链，言烨凑近发现，有血气自帝姬身体中散出。
凝阳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眼神警惕地看着来人。
看到来人是言烨，凝阳放松浅笑道：“原来是战神呀。”
“帝姬怎么了？”
听到帝姬，凝阳看着怀中的人儿，满眼心疼地道：“整族被屠，双亲在她眼前被斩杀让她痛不欲生。长虹虽然将她救出，但她......却跑进禁林想要寻死，禁林之中有上古修罗族的亡魂在，□□被亡魂吞噬......不对，不如说，恨意使她吞噬了亡魂，而后成魔。
成魔后，旭尧追着长虹到此，他想借她的手杀天君而后自己登上天君之位，於是欺骗她，让她修习了禁术，却不想弄巧成拙，修习禁术后她修为大涨，将旭尧吞噬了。
我到时......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处於失控边缘，我只能用我的元神化为锁链，将她困於此。”
“我去找元始天尊......”
凝阳打断他：“晚了战神，禁术产生的邪物已经在吞噬她和我，如今只有这锁链可以封住邪物。真是抱歉啊，您和父神布局千年，为求三界太平，却因我一念之差毁於一旦，还造成了如此局面，甚至牵连了青丘整族。”
言烨心疼地看着他道：“也许是我们错了，你自小便懂事听话，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我们也就习惯了你按着计划走，却从未叫你随心走过，现在想来，这三界不是你想要的，之前你的生活不过是提线木偶，活着的一举一动皆不是你自己。唯有她，是你唯一想要的。”
凝阳苦笑：“就是这份想要，给她带去了许多苦痛，若是我那时忍住，没有贪恋一世温存，也就不会这般。”
“可若不是这一世温存，怎会有这两个小家夥？”言烨拿出胎灵。
看到胎灵，凝阳欣喜道：“我还以为他早被天君找到毁了，活着就好。”
“若你消失在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我尚留了一缕元神在长虹中，把胎灵交给长虹吧。”
长虹自帝姬体内出现，言烨虽然犹豫，但还是将胎灵递给了长虹。
“你要做什么？”长虹带着胎灵消失，言烨疑惑地问他。
凝阳未回答他，而是解释着凡间所有：“他之所以未成形，是因为旭尧在她临盆时做了手脚，胎灵以吸食天地之魂气为食来维持生命，所以我不得不让天下大乱，怨气也是魂气之一，相比浩然正气，怨气更好激发......”
“父神并未怪你，将你关进荒芜是为了保护你。”
凝阳浅笑：“我知道。我还有一事需要麻烦战神。”
“你说。”
“在这里创造一个隐藏的幻境结界，将我和她封印在里面，以免有人发现邪物。”
言烨知道，这是他能为凝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於是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