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爱上中文 > 这个咒术界没我不行 > 诅咒

诅咒

诅咒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声称,他已捕获咒灵妖刀的分身,而十一月的高中生死亡事件就是妖刀操控分身所为。为此,禅院家派人前往妖刀的封印之地查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棺材里空空如也,妖刀的残骸竟然不翼而飞。安全起见,妖刀的分身被存放在高专武器库里,由专人看守。同时,失踪已久的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现身高专,声称要在平安夜到来之际举行百鬼夜行。那时,他会在东京和京都等地各投放数量大於一千的咒灵,对人群进行无差别攻击。

“尸体是你拿走的?”百忙之中,五条悟来到咖啡店。时间紧迫,只够他买一份草莓蛋糕。

“计划里没有这一条。” 我说。

“那就奇怪了。”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谁会要一具没用的尸体呢?”

“禅院家贼喊捉贼也是有可能的。”我把咖啡杯放到一边,“但这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你说他会去高专吗?”我问。

“他会。”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说。

“况且,除了刀,那里还有一样东西更吸引他。”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个坐在窗边的小女孩。她戴着红色的蝴蝶结,齐刘海,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像一个小洋娃娃。

我意会,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乙骨的咒灵,那个因车祸而死的小女孩——里香。夏油杰是高明的咒灵操手,里香之於他,恰如宝刀之於武士。

蛋糕迟迟不来。无聊等待之时,五条悟问我:“想不想听杰说了什么吗?演讲可是很精彩的哟。”

看在他兴致高涨的份上,我点了点头。

只见嘴唇开合之间,五条悟璀然的双目渐渐变得细长,光芒暗淡,直到被漆黑的沼泽淹没,另一个人的面孔附着在他脸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伟大的力量就该运用在伟大的目的上。但现在,强者受制於弱者。这种矛盾的情况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这表示,万物之灵停下了进化的脚步。是时候了,人类是时候该重新审视生存之战略,把非术师赶尽杀绝,打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新世界……”

“真是极富煽动性的演讲。”我说

“毕竟是传销组织的头目。”五条悟耸肩,“他高中的时候讲话就是这个调调。哎,也就我还听听。”

“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不太明白。”我看着他,“你们做事为什么总要打着保护弱者的旗号?这世上没有谁是绝对强大,也没有谁是绝对弱小。”

“非也非也。强大是一种意义。”五条悟微微擡起墨镜,朝我眨了眨眼,“没有意义的人生简直是无聊透顶。”

“你自可定义你的强大,但不能把不符合你定义的成为弱小。” 我说,“所谓保护,保护的不是存在,而是选择。你给了一批人选择,却又抹除了另一批人的选择。这就不叫保护,而叫残忍了。”

“哦,那你觉得我残忍吗?” 五条悟问。

“你只是性格恶劣。” 我笑了笑,“等这出戏演完了,劳烦你把这段话转述给夏油学长。”

“禅院啊。”五条悟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啊。”

“我从不否认。”我看着展示柜里的抹茶蛋糕,如是答道。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下午,教室里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学生们的心不在课堂,满脑子都是彩灯闪烁的圣诞树,富有浪漫气息的商业街,和即将到来的新年假期。我夹着课本走上讲台,听到满屋都是男学生的哗笑。“小津表白失败了。” 坐前排的女孩子偷偷告诉我。那个叫小津的学生去给隔壁班的女孩送巧克力,却不小心将夹在里面的情书掉了出来。对方收下糖果,却把情书还给了他。

上课铃响了。一顿桌椅磕碰,人头攒动后,讲话声渐渐平息下来。穿深蓝色制服的学生们各个都坐得很板正,表情严肃得千篇一律。远远的,我看见一个空白的地方,像是素描稿子上一块被橡皮擦过的痕迹。那是乙骨忧太曾经坐过的位置。他转去了高专上学。离开的那天,我送了他一本原版《哈姆莱特》。书有些年头了,里面的书页都有些泛黄发皱,打开时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霉味儿。他问我,答案在这本书里吗?我说在,但也不一定在。他走了大概有一个月,不知道那本书看了多少。

“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堂课。” 我对台下宣布,“新年假期后,佐藤老师就会回来。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希望大家不要过完假期,就把我教过的东西忘的一干二净。至少减轻一下佐藤老师的工作量,让她不至於从头讲起。”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我说,既然是最后一节课,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我们今天就不讲课本了。大家共同想一个话题,随便什么都行。这时,一个课上很积极的男生举起手。他指着垂头丧气的小津,大声跟我说:“老师,不如你给我们讲讲爱情。” 於是教室里的笑声又轰然炸开。唯一一个例外是小津。他面红耳赤地埋下头,像一根急着把自己埋进地里的萝卜。

我说好。如果你们想听的话,我们这节课就讲爱情。我让他们翻开书,找到附录里的诗歌。一个学生说,老师,你说好的,今天不讲课本。我笑着说,主题是你们定的,至於怎么讲,还得听我的。

我让小津起来朗读。他慢慢擡起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我说,这个班里你的英语最好,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帮忙。他看着不太情愿,但还是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念起来。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他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着,像一个程序出了故障的机器人。打趣他的男生笑了一声。我走下讲台,敲了敲那个男生的桌子。见他安静下来,我走向小津。

“我收回我的话。”我说,“课本放到一边吧。”

接着,我让小津站到椅子上。他看上去手无足措,而其他学生也开始躁动起来。我拍了拍近旁的男生,问他能不能把椅子借给我。我站上去,然后看着小津,朝他伸出手。

“上来吧,小津。” 我说,“看着我的眼睛。我念一句,你跟一句。”

小津看了看周围。不知是谁起了头,渐渐的就有人喊:“小津,上去!小津,上去!”

於是小津也站到了凳子上。

“不要看别人。” 我说,“现在,所有人都闭上眼睛,想象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爱人,或者是你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事物。”

男孩咽了咽口水,紧紧闭上了双眼。我问他,他准备好了吗。他胡乱点头,说准备好了。

我听到我的声音响起。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在极辽远处,传来了爆炸的轰响。

百鬼夜行开始了!

我能够感知道,成千上万的诅咒涌入空荡荡的街道。哀嚎着,□□着,疯狂着,就像铺天盖地饥肠辘辘的蝗虫。

武器的银光落下,紫红的脓血激射出来……

“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乙骨忧太解除了我设下的禁制。他拔下戒指,放出了咒灵里香。透过那戒指,我看到了断壁残垣的高专。我记得那里蓊郁的深林,记得篮球场里的灯光,记得自动售卖机里的红色可乐罐。他站在一处高台。而高台之下的废墟中站立着一个穿僧袍的青年。他披散着长发,额间有一点朱红。

“狂风将五月的蓓蕾雕残,而夏日的勾留又何其短暂。”

乙骨忧太举起扩音器。

“去死吧。” 他说。

霎时间,巨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自上而下,小山高的咒灵一寸一寸被碾成飞灰。

我的目光聚焦在那青年身上。

他右手紧握着一根黑色的长刀。和他的身量比起来,那把刀太过纤细,想来用的不会顺手。

乙骨忧太落到地上。下一刻,那把刀就冲着他的面门而去。

刀在他眼前几厘米处停下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住刀刃,有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好久不见了,杰。” 五条悟对夏油杰说。

我继续朗诵着:

“有时,那天空之巨眼太过酷烈,而那炳曜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休叹那百花雕零,摧折於无常的天命…..”

低沈的女声渐渐消失,而对面那个略微沙哑的,属於少年的嗓音如清澈的河水流动起来:

唯有你永恒的夏日常新,

你的美貌亦毫发无损。

死神也无缘将你幽禁,

你在我永恒的诗中长存。

只要世间尚有人吟诵我的诗篇,

这诗就将不朽,永葆你的芳颜。

我想起很久以前,那个碧空如洗的夏天。我丶灰原丶七海站在候机大厅,迎面走来了穿着橙色花衬衫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理子被他们夹在中间,头上绑着柠檬黄色的发带,看上去娇小而可爱。回东京后,经五条悟强烈要求,我们先去了蛋糕店。八月的东京骄阳烈烈,柏油路被晒得苍白而扭曲。推开蛋糕店的门,风铃声响起,冷气扑面而来,满身沁凉。玻璃柜子里,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蛋糕吸引了天内理子的全部目光。夏油学长问她喜欢哪一个。理子指着草莓蛋糕,说它的颜色好看。五条悟对我说,草莓蛋糕他也要来一个。那时我还是他的未婚妻和移动钱包,自然是由我掏钱买单。於是,我索性买了五份草莓蛋糕。

柠檬气泡水里的冰块摇动,轻轻碰响着玻璃杯壁。五条悟在给七海和灰原大谈特谈他们的冲绳往事。理子在小口小口吃着蛋糕。草莓鲜红,奶油雪白。夏油学长问她好不好吃。她说超好吃。我别过头,窗外的阳光热辣辣地照进我的眼底。恍惚间,十二只白鸽从我眼前飞过,盘旋着绕过高楼,飞向青湛湛的天幕。

那时我想,草莓蛋糕真得那么好吃吗?

教室里全是掌声。小津满头大汗,胸口起伏,好像刚刚完成了一项长跑。我告诉他,可以把眼睛睁开了。於是他睁开眼,眼睛清澈,像夏日无云的天空。

“你现在看见了什么?” 我问小津。他说教室,课桌,还有人。

“那还记得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我问他。他的脸腾地红起来。我说,你不需要说出答案。你要把你刚才看到的记在心底。无论你在哪里,周围是什么,有什么人,你都不要忘记你刚才所见之美。爱护丶珍惜丶铭记这份感受,这样无论生活有多艰难,你的心里永远有一份永恒的夏天。我说,你们让我讲爱情。那我告诉你们,爱情就是你们心里那一份美好的,永不会忘记的存在。

下课的铃声响起,却没有人离开。我看着这些年轻人,觉得眼眶热热的。

“圣诞快乐。” 我说,“同学们,去玩去吧。不要辜负大好时光。”

我走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散去了。我背着包,里面装着学生们送的圣诞贺卡。我推开咖啡馆的门,坐在里面一张一张翻看。快看完的时候,店员端来一份草莓蛋糕。我说,这不是我点的。店员说,这是圣诞特供,请务必收下。我想了想,谢过她,带着蛋糕离开。

随着夜幕的降临,暖黄的路灯渐次亮起。灯下,我的影子慢慢分成两个。渐渐的,一个少女的形体变得清晰起来。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光着脚,从遥远的夏日走来。

“去吧。” 我把蛋糕交给这个由诅咒和回忆构成的少女。

十五岁的禅院未来点头,与二十五岁的雾岛美月挥手告别。她脚步轻快地穿过圣诞的歌声,经过叽叽喳喳的学生,又同并肩而行的情侣擦肩而过。

“滴——” 一个监察员的探测器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强诅咒靠近,强诅咒靠近。各部门注意警戒——” 监察员还没来得及放下对讲机,就被呼啸而来的疾风逼得倒退一步。

对讲机裂成两半掉到地上。切面光滑平整,好像被无形的刀锋划过。

“是咒灵妖刀!它朝高专方向去了!”

向下望去,高专的操场上有一处巨大的深坑。像一个巨人受了伤,坑是伤口,泥土和沙砾是被碾碎的肌肉与骨骼。但废墟总能重建,伤口也总会愈合。

五条悟仰起头,朝天空的某处招了招手:“怎么来得这么慢?”

一个草莓蛋糕掉在他手上。

与此同时,禅院未来轻盈落地。她的裙摆扬起,仿佛蝴蝶的翅膀振振欲飞。只见五条悟不远处,一个青年正靠坐在墙根,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半边身子都被炸得血肉模糊。她朝他走去,对他说:“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他苦笑:“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计划说不上,只是一点私心。” 禅院未来将手轻轻放在他因受伤而垂下的右手上。自始至终,他还紧紧握着那柄长刀。

“学长,把它交给我吧。” 她说。青年摇头,说给了你,又不知道会把它丢在哪里。

“我没有乱丢。” 未来说,“我只是想把它交给更适合的人。”

“这是你的刀。没人比你更适合它。” 青年叹息了一声,“可是你从来不珍惜它。”

她定定地看着他:“学长是在责怪我吗?”

他笑了:“怎么会?我永远不会责怪你。”

禅院未来楞住了。过了一会儿,她也露出微笑。原来是这样。她说,原来自始至终,学长都没有责怪过我。她执起那拿刀的手,慢慢拂去上面的血污。但无论她怎么擦拭,那只手都擦不干净。

“未来,停下吧。”夏游杰说,“别做无意义的事。自始至终,我都不后悔。”

“我知道。”禅院未来低声说。

“所以我来,并不是阻止你,而是来给你另一种选择。学长,杀人者,人恒杀之。走这样的路,你到不了终点。你既然要保护我们的同类,那你就要换一条路。这些孩子若要生存,便不能只靠你来给他们扫清道路,而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

“学长,留在高专,教育他们,将他们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吧。”禅院未来恳切地说。

“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 青年低下头,怜悯地看着她,额头上缓缓流下的鲜血触目惊心,“你总是说给我选择。可你从没问我,我要不要你给我的选择。”

对不起,她说。

夏油杰摇头,未来,这不是道歉。你做事情不这样,这样太卑鄙,太不负责任。他说,你不能因为我不会责怪你,就这样对待我。你这样,我会恨你。

“未来。如果那是你的选择,那你就自己去做吧。你不需要带上我。你要么在这里杀了我,要么就让我离开。” 夏油杰闭上双眼,不去看她。

禅院未来勾起嘴角:“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如果你因此怨恨我,那就怨恨吧。希望对我的怨恨,能让你活。”

“你要做什么!”

夏油杰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失力的右手被迫擡起。面前,禅院未来握住了刀的前端,将刀尖抵在了心口。

只见刀一寸一寸刺入皮肉,而她恍若未觉,目光热烈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夏游杰,记住,永远记住,是你,杀死了咒术师禅院未来。你永不能忘记,她因你的选择而死。”

风有了冷意。一片晶莹的雪花落上黑色的刀锋。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探测器尖锐的鸣叫戛然而止。以高专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以内,没有诅咒!没有异常!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咒灵妖刀被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袚除。因功劳巨大,高层免除他的死刑,改为终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