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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陈感知等傅集思做完一轮检录工作, 已经逛完了操场上正在进行的项目。靠在帐篷支架上,陈感知用手机做扇子扇风,傅集思擡眼看他,他以为有什么事要吩咐, 结果她手从左到右地示意他:“你挡住我的风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大多都见过陈感知, 知道他是校友,也是如今能抱大腿的金主。又是给他找凳子又是给他递水的, 刘老师趁着没项目在检录, 挪着板凳靠近,笑嘻嘻打招呼:“陈总。”

“不是陈总。”他把新拿到的水放在傅集思桌前, 还是喝当小狗换回来的那瓶,“叫我名字就好。”

不端着的陈总,亲和的资本家,确实是罕见的路数。

傅集思斜坐着,看他们谈话,出於礼貌, 并不打算加入这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话题。

“哦哦,感知, 那我叫你感知好了。”

“怎么了, 刘老师?”

“是这样。我表弟快毕业了, 建筑学专业,我之前提了一嘴学校在和你们知闻接触, 他非要我帮他引荐一下, 说是能有个实习机会就好了。就……”刘老师摸了摸后脑勺,“就这么个事儿。我还把他简历带来了, 那个,你空了的话看看, 合不合适当然是你说了算。他联系方式也都在上面。”

说着,陈感知手里塞进几张简历纸,而刘老师说完这些早就搬着板凳离得老远。

他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手里几张纸,问傅集思刚刚发生了什么。

傅集思言简意赅:“被拜托了。”

“是好事吗?”

“要看了简历才能知道是不是好事吧。”

“说得对。”

他空着手来的,几张纸折叠也塞不进裤兜,只好装进了傅集思的通勤帆布包里。看时间差不多,今天的最后一项比赛也开始检录,傅集思忙活起来,他就坐在旁边自顾自说话:“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她想也没想地拒绝:“我可能还要统计分数什么的。”

这时候刘老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作为合格的有眼力见的人,立马说明:“傅老师,统计分数不需要你啦!我们比赛结束后就整理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找学生会帮忙记一下就好。”

“不用我啦?”傅集思说,“这就不用我啦?”

“是的呀,你们去吃饭吧!”

傅集思问陈感知:“吃什么饭?”

“组员们都来了,当然要聚下餐。大家想去也都可以去。”这话是对在场的所有老师说的。

在场的老师累了一天,谁不想回家趴在沙发上舒坦,自然不会应邀参加这种和金主的饭局。

陈感知补充说:“陈老师会去,阿滨刚刚和我说的。”

她手里动作没停,嘴里说着:“说起组员和吃饭,我就觉得我们要开组会了。”

最后一个项目人少,排在她这边的学生也不多,很快检录完。

干完事情后傅集思伸了个腰,眼神涣散,放空地将聚焦点随意落在原处。四肢都伸着,想拿自己放在桌角的那瓶饮料,陈感知却握着底部不给。

“干什么?”

他拧开瓶盖递给她,问:“你读了研究生吗?”

“对啊。”傅集思看他一眼,瞥见他神色有些覆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读过研究生吗?”

“没有,不是。”他忽然语无伦次。

满脑子的好奇,但抓不住重点。陈感知不是质疑她的能力,只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她的能力都远超出她目前的工作。

回到h市并不奇怪,进澎杨也不奇怪,但只是作为一名后勤老师,太奇怪了。

他觉得,这也太不“傅集思”了。

合上记录册,傅集思把笔压在封面。“我还是保研上去的呢。”

“对啊对啊,”这时候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位同办公室的老师,连连夸道,“傅老师学历和专业都可好了。我们都说啊,来澎杨做后勤是屈才了!”

“怎么会,杜老师,”她开始热络地进行人情世故的交流,“来澎杨也很好的呀。”

一来一回的寒暄,大家都维持嘴角向上,恰到好处的社交笑容。傅集思身处其间,有违和,但也渐渐融入。柴米油盐的话题占据了大容量,尴尬的假笑变成招牌,他们为两块三块的早餐计较,说起学校食堂会把笑声并拢到一块儿。

烟火气攀爬,盘旋在她附近。她好像不是那个爱做梦爱幻想爱一步登天爱天马行空的人了,她的野心变小,脚步沈重,丈量起生活里的不容易。

陈感知明明坐在她身边,但忽然有点看不懂了。

*

运动会第二天,剩下几项决赛进行,比完之后统计出各年级段班级积分的前三位,下午就是颁奖典礼和教职工运动会。

陈感知还有别的事要忙,自然不能像学生春游一样领着组员们再来学校逛。

傅集思这种细胳膊细腿在运动项目上不会被委以重任,所以孙老师安排她接应一下印厂送来的校刊样刊。

十来本样刊送到,傅集思抱回办公室,随手翻了翻。

自己那篇专栏靠前,翻两页就翻到了。名字旁边还印着她提供的一张大头照和人物经历。

s大英语本科,研究生读的是本校的英语笔译,多少也算得上“不得了”行列里的简单介绍,但她撇撇嘴,很快翻过去了。

往后,就是那天金主们特地来校拍得大合照,陈一闻被一群领导围簇在c位,她和陈感知站在一边,手里拉着红色横幅。文章分别介绍了陈一闻和陈感知这对姐弟的在校经历和创业经历,还介绍这栋楼价值高达……

“个十百千万……”傅集思数不下去了,“算了,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上的高度。”

金钱困扰被提出,她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微信。

虽说是个本地人,住房不需要支出,但是光工资并不能补贴她的开销。体制内,大家都明白的。傅集思还是个年轻女孩,有漂亮衣服的需求,必要时也会犒劳自己的辛苦,奖励自己一顿好吃的。

标签备注为“编辑”的那一栏被她打开,她很快在脑子里过了遍运动会之后自己的工作安排。

有空闲,也有剩馀的精力。

傅集思给相熟的编辑发去消息:「编编,最近有没有活可以接呀?」

编辑在忙,没能第一时间回覆。查看其他消息的时候,她妈的通知从底部一路登顶,红彤彤挂着未读消息“2”的数字标识。

手机掉了,恰好掉在那叠样刊上,发出闷闷一声。

只有一个人的办公室,说话好像都有回音。她又是“啧”又是“嘶”,没有其他人在,她可以想做什么反应就做什么反应。

於是抱起手臂,就是不拿手机,看屏幕亮起消息叠加,揣测道:“是骂我吗?还是相亲?”

又自言自语道:“我最近也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骂我?”

“上次相亲我通了这么大个篓子,怎么还敢给我安排?”

屋外脚步混杂,吵吵闹闹。屋内无风,窗户紧闭,浅色窗帘周围飘起浮絮。这方空间里,只有她的嘀嘀咕咕。

揣测够了,拿起手机,才看到关赫丽后面几条发的是语音。

嘀嘀咕咕停下,扩音播放。

“嘉嘉那家店是叫plus吗?”

“我定好位置了,两个人,今天晚上八点。”

“今天星期五,我知道你在运动会,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你去见见这个男生。好不好都等你见完了回来再说。不许泼水,也不许被泼。就坐下来和和气气吃顿饭,算妈妈拜托你。”

算妈妈拜托你。她用命令的语气讲央求式的话语。

傅集思想想,真无奈啊,又觉得真厉害啊。

装看不见的次数在上次35个未接来电后被透支,她听完语音,只能乖巧回了个“好的”。

手里看过的那本样刊被卷成筒状,敲在掌心。人做习惯了提线木偶,偶尔有一回自我意识,确实还蛮爽的。但爽也只是暂时的,劲头缓过来,系在身上的线犹在,仍然摆不脱上下不堪的处境。

陈一闻的电话进来的很是时候。傅集思接起来,就被她低沈声音吓到了。

“一闻姐,你怎么了?”

“我难受。”陈一闻说。

“哪里难受,要去医院吗?”

陈一闻重重叹了口气,“我脑子痛。脑子要炸了。”

傅集思的薄情属性是后天修成的,关心人这种事实在算不上强项。她抿抿嘴巴,脑袋里抓不到关键词汇去安慰陈一闻,只好说:“别炸。”

安慰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陈一闻在电话里楞住一瞬,然后蹦出笑声。

笑到拍桌,还笑到语无伦次。

笑够了,擦掉眼角的眼泪,抽了抽鼻子,哄小孩一样,“好好好,我不炸。”又说:“运动会是不是今天结束,应该可以早点下班吧!今晚出来吃饭啊!”

“嗯……”傅集思为难地拖长音调。

陈一闻听出话外之音,“你不会又要相亲吧!”

“是……”

不是她不想和陈一闻吃饭,是每次都赶巧有这档子事出来搞破坏。陈一闻很无语,傅集思也很无语。

她问傅集思:“这位有没有可能是你最后一位相亲对象?”

傅集思脑回路劈了个叉:“那我岂不是要和他在一起?”

“要不,”陈一闻给她出馊主意,“要不试试?”

“啊?”

“我说试试呀,这回要是正常人你就和他试试。”

傅集思揉揉太阳穴,理不清当下状况了。一直以来,她以为陈一闻是陈感知的说客,像是帮陈感知通关游戏的辅助,来和傅集思搞好关系也是因为陈感知。

如果有个cp头子奖,傅集思甚至觉得可以颁给陈一闻。

怎么她现在要劝自己试试相亲的正常人了?

“一闻姐,你说真的?”

“是呀。”陈一闻说,“遇到正常人不容易,如果有你喜欢的,你就大胆尝试一下。省的你妈再给你安排相亲让我约不上你。”

她看着窗外枯枝飘曳,有点晃神,莫名地不想再说玩笑话,於是那些真心话像倒水一样,就顺嘴说了出来:“我没有喜欢的,而且我也很胆小。”

“你哪里胆小!”陈一闻开始给她打气,“你明明很厉害,很聪明,很乐观,很漂亮,还很有态度。真的,集思,我是理科生,我夸不出来了,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我相信你呀。”她低低一笑。

回答过快的相信之词,可信任度大打折扣。两个人干笑了一阵,又是由陈一闻控着节奏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题。傅集思反应平平,陈一闻听出她情绪没那么高涨,想趁机转移别的话题。

却不料傅集思突如其来的正经:“一闻姐,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玩呀?”

“为什么?”陈一闻重覆,“我第一次和你吃饭的时候就说了,我很喜欢你,觉得你像我小时候走丢的玩伴,这种感觉很难得。就像你在考试的时候,老天爷刻意地要给你提示,还提醒你要把握机会。”

她拉长尾巴音调,努力用理科生思维把话说得好听,“我觉得这是缘分,说不定我们之间真有一根风筝线让我们越走越近呢。”

“啊,”傅集思恍然大悟般,“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是为了陈感知?”陈一闻顾自说,“怎么可能!我要和他抢人还差不多!”

话毕,两个人都笑起来。

秋光明媚得像春天,心情也晴朗了。有些人几句话就能扫开阴霾,这是很神奇的能力。陈一闻问她:“现在还不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

“嗯!你没有不开心。”陈一闻语调又跟着沈下去,“因为本来不开心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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