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裴凤慕隔了好几日才来，赵暚使出全身解数地招待他。这一日他们在小菱洲钓鱼，还让丫鬟们上了各种瓜果，一边纳凉一边玩乐。

赵晴也想一起玩，不好只带她一个，便让赵暧和赵昭一起来了。

裴凤慕一眼都没瞧她们，只跟赵暚说话，偶尔会和赵晖说上一两句。

赵暚自得很，今天她收获颇丰，钓上来不少鱼，可惜鱼饵备得不足，很快就没了，使唤丫鬟去拿。

裴凤慕便道他的也没了。

“可否劳烦你妹妹们也帮我取一桶来？”裴凤慕客气地开口。

赵暚看都不看后面：“这有什么，六妹妹你去跟绿柳跑一趟吧。”

赵昭也不多说话，起身跟着人走了，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何绿柳一脸不情愿。

钓鱼自然没有她的份，所以她不知道原来是要来挖蚯蚓。

“喏，动作快着点。”绿柳给她个小铲子后就不理她，自去淤泥里挖了。

赵昭看着脏兮兮的淤泥，和自己碧绿的裙子，这条还是新的呢。

“磨蹭什么呀，四小姐和裴公子还等着呢！”

赵昭没办法只得忍着恶心挖起来，废了半天劲，弄了一身脏才挖了不过几条。回去的时候，赵暚都不许她靠近。她只能站在大太阳下面等着她们。

而裴凤慕一点都没有看她，赵昭看着他和赵暚坐在一起的背影，一个高大，一个俏丽，他们好像在笑着说什么。

那天会举着鸡腿啃的少年好似只是一场梦，她抠着手指。有些事，忘掉也许就不会痛苦了。

钓完鱼，裴凤慕又找了借口让赵昭帮忙拎鱼。回来，寻梅心疼地给手指磨破了的赵昭上药。

“那个姓裴的也太黑心肝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找我家姑娘帮忙，他自己不带丫鬟！”寻梅忍不住破口大骂。

后面只要裴凤慕来，总是会变着花样儿地使唤赵昭，他们玩双陆，赵昭要在一旁伺候，他们蹴鞠，赵昭捡球，他们投壶，代替赵暚受罚的是赵昭，他们做茶百戏，磨粉的也是赵昭。

赵昭发现了，所有事看似都不是裴凤慕做得，但是出主意的都是他，变着法儿折腾她的也是他。

为什么，他怎么就变了，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她是女子也就不再喜欢她了？

赵昭雾气氤氲的水眸盯着裴凤慕的后背，他却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和赵暚在前面走。

只不过这一天裴凤慕走后，赵昭被叫到了赵暚的屋子里。

赵暚像赵夫人一样端坐在长榻上，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盅，翘着二郎腿，笑盈盈看着缩着肩膀的赵昭。

“六妹妹来了？”

声音清脆如黄鹂，赵昭却绞紧了手指，眼帘颤动，不敢擡起，垂眸嗫嚅道：“四姐姐好。”

“叮”地一声，赵暚放下了茶盅，却重重地砸在了赵昭的心上，她抖着从眼角偷偷觑赵暚，却被对方眼里的厉色抓个正着。

“四丶四姐姐，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赵昭尽量遗忘上次来这里遭遇的事情。

赵暚放下了腿，拿起梅花团扇，梅色双蝶绣花鞋轻巧地从脚塌上垫了下来，紫绡翠纹裙摆旋动着移到了赵昭的面前，钗环响动着令人不安的声音。

赵昭不自禁地退后一步，却被身后的绿柳顶住腰背推了回来，擡眼只见嫡姐的目中含恨，妍眉凝怒，下巴被她的芊芊素手抓得生疼，又长又尖的指甲掐紧肉里。

赵昭不敢喊疼，眼中带了哀求。

“你这幅可怜模样儿做给谁瞧？我告诉你，裴凤慕是我未来的夫君，你少打他的主意！”看着赵昭尚有稚气，却隐隐日益精致的眉眼，赵暚只觉得碍眼之极。

赵昭只觉得下巴火辣辣地疼，蹙了眉尖，如雨水洗过的眼睛更是惹人怜爱得很，摇着头道：“姐姐，我没有！”一着急，身上的香气比刚进门的时候还要浓。

赵暚皱了鼻子把她甩到一旁：“八弟说得对，你就是个怪物！克死亲娘身有怪味的扫把星！”

“我不是！”赵昭猛地挺起身，生平第一次对赵暚大吼，却两个大丫鬟抓住了肩膀。

赵暚不由分说，给了她一把掌。赵昭的右脸被划出三道血痕，红红的掌印不多时就肿了起来。

“这是给你个教训！若还是不知好歹，”赵暚拔下金簪蹲下身，掐住赵昭的下巴，簪子的尖端在阳光下闪着不详的光芒。

赵昭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绿柳丶红杏一左一右擎住了肩膀，分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簪尖抵在伤口上，尖锐的刺痛传来，她被赵暚掐住了下巴，强迫仰着头。

眼泪落了下来，带着血滑落下颌。赵暚看着戳进伤口的簪尖，神情愉悦，嘴角噙着充满恶意的笑，“那我就毁了你这张脸，让你当个丑八怪！滚！”

她松了手，把簪子随手扔到一旁，赵昭像个麻袋一样被绿柳和红杏拖了出去，扔在外面的青石砖地上，寻梅见状赶紧跑过来：“怎么回事，血！姑娘，你流血了！”

看着右脸全是血赵昭，寻梅吓得腿都软了。

里面传来四姐姐的高声吩咐：“快把香熏上，窗户打开，难闻死了。”

“姐姐快扶我走吧。”

周围丫鬟们的目光像一把把小刀子在刮的赵昭的肉，她用手捂住脸，缩着肩膀躲进寻梅的怀里。

裴凤慕来了几次，都没再遇见赵昭，问她人呢，就说是病了。正想着让采露去探探，若是真病了这么久......裴凤慕不知道是怀疑多些还是担心多些。

可结果正寻思着，馀光瞥见一袭杏色衫子，像朵含苞待放的杏花轻飘飘地被风拂落枝头，裙袂翩跹，留下若有似无的暗香散在空中。

就知道她是个骗子！

“不用你带路了，我自己过去。”

不待话说完，裴凤慕就将折扇一收，别在腰间自顾自地走了。小丫鬟也只能随他去。

赵夫人给女儿们都请了女先生，因为她自己尚且出自读书世家，也希望女儿有些才气，因此赵家姊妹每日的事情不少，读书识字丶女红针指都要学。可惜赵暚对那个都不感兴趣，赵夫人说过她几次也就作罢，不过是请了先生摆个样子。

赵昭对女红比写字要更上心，一个能做些小东西孝敬夫人丶姐姐，她没什么银子，送礼也拿得出手，另外一个女红实在，多辛苦些做出来的绣活能托孙妈妈偷偷拿出去卖换点铜钱，不然这么一个宅子里多少都需要打点的。

更重要的是，做女红的时候能安心，她可以什么都不想，跟着师傅分线丶选色丶一针一针勾勒出成品时莫大的满足感充盈着她干瘪的内心。

沈师傅总会摸摸她的头夸奖她，末了眼里会闪过一丝惋惜：“可惜了。”

赵昭从不去细想她可惜什么。今日她终於绣好了仙鹤衔寿桃帕子，这仙鹤极不好绣，还是在沈师傅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是下个月赵夫人的生辰贺礼。

赵昭完成了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加上最近赵暚他们都在陪裴凤慕，没人注意她，正雀跃着，忽然身后一阵少年变声期独有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你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