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蓬
李益是在藏木鸟的洞穴中醒来的,他坐起身来才发现孟钰不见了。
他好不容易下决心将玉佩送出,放下仇恨,想将孟钰收入自己的羽翼下护住她,可她竟敢劈晕他,他不信孟钰昨日的温柔是虚情假意。
吴维见太子表情狰狞,但他没有说话,等太子问起孟钰,他才回道: “她已经离开。”
想到之前孟钰逼他撤掉保护在她周围的人,李益皱眉问道: “可有派人跟上”
低下头,吴维依旧冷声道: “派了,但跟丢了。”
李益喉咙眼直接涌上一口血,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擡手指向吴维, “你……好得很,都是一群饭桶!”
吴维自知理亏地跪下,他的头垂得更低,轻声道: “永跟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益闭眼松了一口气。
孟钰深夜回到桃源居后就让所有人即刻出发。
所有人看到眼肿嘴肿的老大都忧心不已,可迫於孟钰的气势,无人敢上前说什么,接令后他们马上将打包好的行李放到马背上。
虽然李益答应过她撤掉他的人,但从他们出发,就有许多人在暗处紧跟他们。
昨日李益拉走她回了山洞,突然出现的杀手是被他的人解决了,未费孟钰的一兵一卒,该是吴王派来的杀手。
她来桃源养病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孟钰不会让其他人抓住把柄说堂堂未来太子妃竟然与外男在乡间私会,她和其他人配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好几拨人的跟踪。
为了摆脱几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孟钰比预计的时间多花了几日才回到北疆,她没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孟钰几经乔装终於回到孟府,她在书房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
孟斌看到气色疲累的女儿又喜又心疼, “钰儿该好好休息。”
低头认错,孟钰垂首道: “女儿不孝,又让父亲担心。”
起身拍了拍孟钰的肩膀,孟斌笑道: “好孩子,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孝顺的女儿了。”
孟钰脸微红地笑看向父亲,他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该是为了镇压胡虏忧心不已,她忙问起胡虏的事。
孟斌擡手阻止孟钰继续问下去,背过身去道: “你好好休息,在府中安心备嫁,军营里的事就不要再管了。”
忙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孟钰撒娇道: “父亲,您是知道的,我……”
挣开孟钰的手,孟斌回到书案后坐下,他严肃地望向孟钰道: “孟家需要的是一位贤惠的太子妃,而不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早就想到会是这样,孟钰没有气馁,她恭敬地点头。
孟斌见女儿如此听话,他宽慰道: “太子是先皇后教出来的,不会差,他会对你好的。”
孟钰点头道: “女儿明白。女儿有些话……”
“先好好休息,凡事以后再说。”孟斌将女儿送出了书房。
孟钰离开父亲的书房后就没再露面,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睁眼流泪。
被孟钰提早送回的小蛮正陪着孟钰的替身在孟夫人房中绣花。
*
李益在离开桃源前去了桃源居一趟,院后的瓜果蔬菜尚茂盛生长,后院的鸡鸭鹅兔还留有几只,它们躁动不已,因为没人给它们喂食。
将米缸中剩的米都喂给了后院的小动物,李益又打开了兔窝的篱笆,让仅剩的两只野兔离开。
两只野兔似乎知道院后有菜叶吃,它们蹦蹦跳跳地直奔院后的菜地。
小动物们终於安静下来,李益这才推开了孟钰的房门,绕过那扇绘有千里江山图的屏风,房间里的一切都如以前,就像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这次桌上多了一坛荷花,不,是一坛落光花瓣的小莲蓬。
小莲蓬不再嫩黄,已经开始变得黑紫,桌上落下层叠的花瓣和一层黄色的花粉,粉色的荷花瓣已经枯萎蜷缩,一片衰败之景。
李益伸手触摸小莲蓬上凸起的小黑点,回想着与孟钰相处的点点滴滴,无奈笑道: “狠心的女人。”
不过她知道他是“吴启希”,李益心想着孟钰最好自己主动来找他,否则等他自己找到孟钰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可天不遂人愿,李益听到吴维说永在北疆大城金木川跟丢了孟钰,这次他没有吐血,而是转过身去不看吴维。
吴维脸上彻底挂不住了,自知他没能保护好太子,让太子三番两次地陷入险境,又派人跟丢了一个山野女子,他下跪请罪。
李益捏着玉佩克制住惩罚吴维的冲动,他依旧不看吴维, “找到她,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金甲卫已经赶来并接应到了太子,吴维不再担心太子的安危,他沈声接令称: “是。”
*
不止李益的暗卫永跟丢了孟钰,吴王的人,甚至圣上的人也没能查出孟钰的身份。
吴王听到手下汇报跟丢了孟钰,他怒不可遏地摔碎了茶杯,脚踹跪在地上的手下,吼道: “真是废物,没找到太子还让他安全回京,现在连个山野女子都能跟丢,养你们有什么用”
张甲被踹翻后又立马恭敬跪好,将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以减少吴王的怒意, “殿下,不止我们的人跟去了金木川,似乎……”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上面。
知道张甲在找补理由,吴王冷声道: “似乎”
张甲赶紧垂下眼眸,不再观察吴王神色,老实道: “是,他们也跟丢了。这女子必不是简单的管家之女,定是她救下了太子,他们离开时少了一人,那个人定是太子,之前周将军一直说那人只是家丁,不断让手下抓那人。”
吴王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手边的案桌, “那周靖呢”
张甲垂下头回覆, “属下赶紧回来覆命,周将军……似还留在桃源。”
敲击案桌的手指停在空中,吴王皱眉哼笑, “他所图不小啊!”
从太子一出京城,张甲就带人不断刺杀太子,明明差点就捉住了太子,可太子却跳崖不见了,他们把那片山崖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太子。
知道现在太子已安全回到东宫,张甲为了挽救在吴王面前的信任,目露凶光道: “既然所有人都没找到那个女子,不知她的身份,殿下可以说已拿下了那女子,以此威胁……”
像看傻子般看张甲,吴王冷笑道: “你把那女子看得也太重要了,如果真是那女子救下了太子,她不会携恩以报进东宫妙啊!如果她随太子妃进了东宫,发现那人是太子,岂不是成就一对有情人那太子妃岂不是要独守空闺”
知道这个谋划大胆而经不起推敲,但张甲还是坚持道: “属下曾与那女子打过交道,她还收下了令牌,她不像知道自己救了太子,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太子亲自撒网捕鱼,种菜,甚至打扫粪坑……”
吴王听此反而双眼熠熠发亮,激动道: “你说他打扫粪……秽物”
张甲终於敢擡头看吴王,见吴王如此欣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继续道: “是,所以属下当时没有怀疑那人是太子。”
得到肯定答案,吴王笑道: “呵,既然他都舍下脸面打扫秽物,那他必然不敢告知那女子真实身份,他的人不是也没找到那女子。不过……还是再看看吧!”
知道不能光凭猜测就让吴王实施这个谋划,张甲恭敬道: “是。属下会继续派人关注他们的动向。”
吴王正笑着想着什么,没多搭理张甲,轻声道: “嗯。”
在张甲要退出房间时,吴王多安排了一句, “看紧周靖在桃源做了些什么。”
称“是”后,张甲自觉退出了房间,这才敢捂上自己的心窝,吴王虽贵为亲王,但功夫高深,比太子要强很多。
畅想了许久太子打扫粪坑的美好画面,吴王这才志得意满地去寻吴王妃。
吴王妃的侍女见吴王笑容满面地踏入琴房,忙退了出来守在外面,她们不会让王府里的那些妖娆妾室来勾走吴王。
正在抚琴的秦嫣然见李哲突然出现,她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没有动,然后起身规矩行礼,她还在生气因为他闹出的怀子乌龙。
李哲走到放置古琴的琴桌前,伸手随意拨动了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恣意地笑道: “王妃,本王的太子哥哥回来了,你不去东宫看看嗯”
秦嫣然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低垂着头淡然回道: “王爷要用膳吗”
快步走到秦嫣然面前,李哲反手钳住她的下巴,让她拼命仰头望着他,冷笑地看着她依旧淡然美丽的面容,质问: “这么想赶本王走我的好王妃!”
她依旧低垂着眼,并没有直视李哲,也没有回话,她曾试过跟他好好解释,可他完全听不进去,反而断章取义羞辱她,秦嫣然发现只有这种冷处理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
李哲见秦嫣然又这样一副死样子,他心中更来气了,可一想到太子亲自处理秽物的画面,他用力收回手,并阴阳怪气道: “你的好太子在外为了活命可是日夜清理秽物。”
被大力推倒在地上,虽有质软的地毯阻隔,秦嫣然还是伤到了胳膊,可她一动不动僵在那里,保持着侧趴在地上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吴王,向他求证,不愿相信皎如明月的太子殿下会日夜清理秽物。
被秦嫣然呆滞怜惜的模样所取悦,李哲满意地挥袖离开。
秦嫣然仍旧沈浸在怜惜太子的伤感中,不期然李哲又折返回来,他的笑声将她拉回现实, “今晚就王妃侍寝。”
见她蹙起眉头,李哲勾唇冷笑, “别让本王看到你的不情愿,你再不生下嫡子,本王就将硕儿记到你名下,毕竟是你不愿生子,秦相那里……”
虽然她有自己的傲气,依仗父亲的声望并不担心吴王真敢伤害到她,但秦嫣然决不允许让庶子认她为母,让庶子糟践父亲的名声。
李哲看到秦嫣然不服但不得不咬牙应下的憋屈表情,俯身拍了拍她嫩白的脸颊,亲昵道: “乖一点,本王也会让你舒服点,听话,我的好王妃。”
吴王并没有留在熙和院用晚膳,反而让人送来大红的薄纱寝衣让吴王妃沐浴后穿上侍寝,还有一本内容大胆奔放的避火图册。
刘嬷嬷送来这些东西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虎着脸逼着吴王妃一页一页看完那本让人屈辱的画册。
待吴王妃强忍着泪看完画册后,刘嬷嬷才松下脸哄道: “王妃不要怪老奴,实在是……”
秦嫣然立即打断道: “嬷嬷下去吧!”
刘嬷嬷见她脸色不好,又柔说: “王妃顺着点王爷,定能早日诞下世子,到那时……”
闭眼擡手让刘嬷嬷不要继续,秦嫣然再次睁眼时,室内已无刘嬷嬷,忍到现在屈辱的清泪才留下。
青梅疾步进入内室,望着无声落泪的王妃,焦心道: “小姐,要不要称病无法侍寝”
秦嫣然皮笑肉不笑道: “不用。”
想到清冷孤高的太子殿下都能为了活命而清理秽物,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已经是吴王妃,无法再站到他身旁与他相守,那她也要坐稳吴王妃的位置,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仰望他,那生长於北疆的未来太子妃也比不上她。
原以为她又要力竭应付他,可今夜的吴王却极尽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似盈盈星海将她包裹,他用了许多新姿势,哼,这该是他找双生子尝试过许多回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老练。
只要那双生子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她们一条性命,毕竟那红绡太过不知收敛。
沈浸於滚滚而来的节奏中,秦嫣然眼中的水润模糊美化了吴王坚毅的棱角,温润的太子似正笑看着她,她擡起头想去亲亲他的唇,可他却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脖颈按下。
慢慢收紧的手指,在越来越紧迫的喘息中,秦嫣然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吴王恶心的声音如影而至, “怎么样本王能给你的一切,清理秽物的太子可给不来!”
涌动的韵律中,秦嫣然闭上眼睛,暗中紧咬银牙,回味刚刚的人是太子,而清理秽物的人是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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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钰:听说你要让我独守空闺
阿益:是谁在造谣!
阿钰:你弟真会玩。
阿益咬牙:哼,孤玩起来,怕你下不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