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苏纯趴在他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身体放松下来，大脑陷入一种放空状态。低度数的酒精麻痹中枢神经，许多问题见缝插针地钻满思绪。
她吊着他的脖子，左脸颊压在凸起的肩胛骨上，感受着男人坚硬的骨骼。
空荡的马路上没有穿梭来往的车流，只有矗立在两旁的陈旧路灯，暖黄灯光直直投下来，照亮灌木丛蓊郁的草木和经过车轮反覆碾压依然清晰的条条斑马线。
周围静寂，让她凭空产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子尧没再说话，背着她慢慢走。
落地的每一步都很稳。
苏纯睁着眼睛，描绘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听着他深而慢的呼吸。
心念一动，食指轻戳他脸颊。
“你累不累呀”
他的脸不是软的，触感冷硬。
陈子尧眼睛弯了下，薄唇吐出两个字: “不累。”
她有点羞窘，扭捏道: “你把我放下来吧。”
刚才撒娇要背的人是她，现在倒不好意思起来。
“不放。”他拒绝。
苏纯很体贴地说: “可是我觉得你会累。”
她虽然不是胖子，但是体重也是实打实的。
陈子尧舌尖顶了下牙根，咂摸着这句话，从嗓子里滚出来一句话: “觉得我不行”
苏纯这会儿脑子不太灵光，也没细想，低低地应声: “嗯。”
你会累和我不行完全是两个意思。
陈子尧蓦地笑出声，眼眸里挑着抹玩味，谑道: “有必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她没搞清楚话题为什么转变得如此突然，但是秉持着积极探索的心理，她还是懵懵地问: “什么道理呀”
陈子尧笑容更深，语气轻佻: “男人不能说不行。”
话已至此，她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
脑袋昏昏沈沈，他问她是不是觉得他不行，她迷糊应答“嗯。”
闹了个大乌龙。
苏纯放弃辩解，只小声呢喃: “我没说……”
“你不行”三个字卡在嘴边，半天也说不出口。
陈子尧也不为难她，浑不在意地说: “没事。”
她直觉他没那么好心，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果然，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坏和痞气: “今天晚上让你好好感受。”
“看看老子到底行不行。”
苏纯躁了个大红脸，害羞得快要冒烟，指尖蜷缩酥麻，平缓的心跳骤然加速。
“不要脸。”
她找不到别的词骂他。
她嗓音软又娇，听在他耳朵里，仿佛一汪泉水流淌过心尖，舒服清凉。
浑身莫名的爽，爽到让他现在背着她跑十圈，他都二话不说照办。
他不禁想，自己真的疯了。
她轻飘飘一句话，他热血沸腾。
陈子尧故意把她往上颠，惹得她细声惊叫，这个时候脖子上的那双手就会揽紧，两人的躯体贴得更近。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他声音吊儿郎当。
强词夺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苏纯哼笑: “贫嘴。”
……
11: 00.
路程走过大半，地图规划出的最优路线被他记在脑子里。
陈子尧沿着街道往右拐，走进一条小路。年久失修的灯泡忽闪忽亮，周遭鸦雀无声，黑漆漆的。
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三四个大汉，举着刀架在你脖子上，凶神恶煞的恐吓勒索。
她贫瘠的想象力在这份环境的渲染下，增添几分色彩。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一帧一帧，氛围感和画面感分外逼真。
苏纯不自觉用力勒紧他脖子。
“咳咳”
声音突兀响起。
她神经一跳，使出全身劲。
陈子尧快被她勒死，拍拍她腿弯，笑从喉咙里溢出来。
“谋杀亲夫”
一贯的不正经。
她闻言松动手腕，神情还是紧张，身体僵直。
人的恐惧感绝大部分来源於丰富的想象力。
现下就是一条安静万分的幽静小路，想象力让它变成一个恐怖的犯罪现场。
陈子尧感触到背上姑娘的肢体僵硬，柔声问: “害怕”
苏纯把脸颊埋进他颈窝里，声音瓮声瓮气: “有点怕。”
明明怕得要死，说出口的确是有点怕。
他的一颗心像被她揉碎，软得不行。
“怕什么”他语气坚定， “我会保护好你。”
“就算真有坏人，我肯定挡在你前面。”
他的声音低沈，融进她耳膜里。
在这沈寂的夜色里，听起来别样地温柔有力量，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苏纯努力驱散掉脑中的胡思乱想，心神稍微安定。
犹豫几秒，她问出压在心底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是她第一次问。好像在很多人眼里他都不应该喜欢她，包括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连林茵都不喜欢，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特别的闪光点。
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陈子尧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又在意料之中。
他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第一次见你就喜欢。”
答得太快，听着好敷衍。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食堂。
不，准确来说，是在考场。他当监考，他以为她作弊，抓个现行。那个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喜欢。
苏纯撇嘴不满， “又哄我开心。”
他笑， “没哄你。”
“那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她小脸板正。
大有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陈子尧这次佯装思忖，过会儿才说: “在教室。”
“是考场那次吗”她追问。
他嘴角勾起， “不是，比这个还要早。”
陈子尧回得断断续续，把人胃口吊起来。
说话间，他们走出小路，眼前变得亮堂。心里却更加困惑。
苏纯脸颊从颈窝处擡起来，枕在他肩膀上，盯着他幽黑浓密的睫毛。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么”她换种问法。
陈子尧沈默，陷入回忆，好像很难回答。
良久，他嗓音低淡: “应该是吧。”
应该是吧，答案模棱两可。她提不起任何兴趣“哦”了声。
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聊的，自讨没趣。
陈子尧顿了顿，又继续说，他语调缓慢: “第一次见你还没有情，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不是长相可爱，是灵魂可爱。”
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自顾自说。
“后面再见到你忍不住被你吸引目光，关注你，慢慢喜欢上你。”
冗长一段静默。
陈子尧侧头看，馀光瞥见她阖上双眼，鼻翼翕合，呼吸绵长。
姑娘睡着了。
他忍不住发笑，自己刚才说得那些话人家压根都没听。
前方几百米的地方就是酒店的位置。
陈子尧没加速，他脚步放得更慢。
怕惊扰到她。
时间似乎也过得很慢，他突然想到以前高中看到的一段话。
“把你背在身上，就像是背着全世界。”
彼时心高气傲的少爷冷脸皱眉，还不忘吐槽一句“傻逼。”
现在轮到他，只能笑而不语。
没什么好说的，他彻底载了。
*
11: 30.
四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拖到一个小时。
陈子尧单手拖住她的屁股，用房卡开锁，房间门应声打开，摁开墙壁上的开关，暖融融的灯光倾泻满屋。
他单手抱着她也毫不费力，极轻地阖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搂着她的腰将她放倒在中间，床垫下陷，她的手臂松松吊住他脖子。
陈子尧把她手臂拿下来，放到身侧，给她脱掉鞋子。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冲锋衣，扶正她身子，后脑挨到枕头。
做完这些，他呼吸有些喘。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很重。
拐进卫生间，他接了盆温水，大手揉搓着毛巾，拧干。回到床边，俯下身，左手撑在她身侧，毛巾碰着她白皙的皮肤，从额头到下巴，细致入微，轻柔擦拭。
他没伺候过人，这是头一次。
伺候她，他乐意至极。
擦完脸又给她擦手，要不是怕她醒过来和他闹。他真想把她扒个干净，全身都擦一遍。
陈子尧给她盖好被子，直起身搓了把脖颈，今天晚上把他折腾够呛，偏偏这姑娘睡得熟。
想收拾也没办法下手。
他无奈叹口气，又折回卫生间。热水器打开，花洒喷泄出细柱水流，水温偏凉，浇灭腹下那股炙热涌动的欲。火。
四十分钟后，门把手转开。
陈子尧穿着睡衣出来，头发没擦干，五指插进发缝，往后一撸，发丝贴到头皮上。发梢往下滴水，顺着额头缓缓流过下巴，最后没入衣领。
他没去管，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床上的人。
陈子尧拽过旁边的椅子，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拢住后脖颈，就这么瞧着苏纯的睡颜看。
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坐了半个小时，也看了半个小时。
苏纯迷迷糊糊的转醒，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这么静坐着，楞了楞，嗓音细哑: “陈子尧。”
“嗯”
他这个“嗯”尾音上扬，磁性又有质感的声音很蛊惑。
“你坐着干什么呀”她问。
陈子尧目光深邃专注，眼底情绪浓烈。
“看你。”
被他这么看着，她有点受不住。
“看我干嘛啊，又不是见不到。”苏纯眼神闪躲。
他轻笑一声: “你好看。”
男人说情话格外撩人。
苏纯不自在地拍了拍床边，声若蚊蚋: “上来睡觉吧，好晚了。”
陈子尧笑着应声， “你先睡，我去吹头发。”
她乖乖点头，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他吹完头发回来，掀开被子躺上去。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完全圈在怀里，嘴唇贴在她头发上，鼻端萦绕着她的香味。
“换睡衣了”他知道她没睡。
苏纯背对他，后背贴着胸膛，热度滚烫。她小幅度点头。
陈子尧闷闷的笑，语气颇为可惜: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换”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再换啊!
“流氓。”她小声斥道。
她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词，他都听腻了。
他想听点别的。
陈子尧把她抱得更紧，嗓音沙哑: “能对你耍流氓么”
她没动静，他不放过她，贴着她鬓角问: “行不行”
苏纯进退两难，前有他强壮的手臂，后有坚硬的胸膛，他还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厮磨。
“不……不行。”她又急又羞， “我害怕。”
他手臂青筋凸起，后槽牙要咬碎。
“我轻轻地，不让你疼。”
苏纯抓着被角，快哭了，声音带着哀求: “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愿意。”
她说不愿意。
陈子尧强烈的欲望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懊恼。
不该逼这么紧，把人吓着了。
他把她转过来，怜惜地亲亲她的眼睛和额头，下巴抵在她发顶。手掌抚上她后背，温柔拍着。
“好，宝宝不愿意，我不做。”
陈子尧哄着她: “我会老实睡觉，不碰你。”
苏纯往他怀里拱，用气音说话: “只是今天不愿意。”
“你等等我。”
等她准备好，等她不害怕。
陈子尧听见了，黑暗中他缓缓勾起唇角，笑着说“好，我等着。”
她心跳还是毫无规律，没平覆。
过了会儿，她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又哑又凶。
“别让我等太久，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