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周末,浮云淡薄,无风,难得的好天气。
苏纯从食堂出来,这一路上没再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投来的眼光也少了。
她知道是陈子尧发的那条朋友圈奏效。
那天她蹲在阳台哭了很久,眼泪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汹涌澎湃。
他们之间分得很难堪,他却说是和平分手,只为了让她能在学校里宁静的度过。
“嘎吱”一声。
苏纯踩到一堆烟头,她低眼去看,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没散去的烟味儿。
有人在女生宿舍楼下抽烟,抽得很凶。
她恍惚的想,是不是哪个男生来哄生气的女朋友。
苏纯想到点什么,很快,又被她压制下去。
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从不抽烟。
苏纯走进宿舍,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背着挎包。
卫琪问她: “要去哪”
“古镇。”
卫琪茫然道: “去哪干嘛”
“想修一下手链。”
她想试一试。
“我陪你去吧”
卫琪担心她状态不好,刚分手的人很脆弱。
苏纯笑笑,宽慰她: “没事,我自己可以。”
苏纯分手后,哭了两次,一次是发烧,另外一次就是在阳台,其馀时候,她看起来挺正常的。
卫琪没再游说,只叮嘱她,有事先给她打电话。
苏纯楞了几秒,后知后觉,她现在遇到困难,不能再找他了,他也不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以后,只有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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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男生宿舍。
陈子尧弓腰,收拾行李,脊背弯曲成流畅的弧度。
程也倚靠着门框,出声: “就这么走了”
陈子尧没回头,语气懒洋洋的: “舍不得爷啊”
他看起来心情挺好,还能开玩笑。
程也扑哧笑出声,无情戳穿他: “昨晚,有个人不睡觉,跑出去。”
不知道去干嘛。
陈子尧停下动作,陷入回忆,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想看看她,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想给她电话,掏出手机,才发现,两人已经分手了。
准确来说,他被分手了。
他无奈苦笑,把手机揣回兜里,就那么站在楼下,盯着那扇窗户,里面有他想念的人。
思念无声,风听见了。
陈子尧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以前半点不沾的东西,现在片刻不离身。
指尖猩红的火光微弱,他的爱意滚烫炙热。
陈子尧从情绪里抽离,没所谓地答: “管挺多。”
程也耸耸肩, “真不打算道个别”
陈子尧合上行李箱,起身, “不敢。”
“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陈子尧搓了下后脖颈,笑了下,嗓音低淡: “见了她,我就没办法走了。”
他记得她说的话,祝他一路顺风。
陈子尧想,这路程没她,再顺也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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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也手指勾着串钥匙,吊儿郎当, “走,我送你。”
陈子尧没跟他客气,提着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车速飞快。
到江阳机场后,航班信息显示还有三个小时起飞,程也陪着他等,过了一会儿,林茵抵达机场,坐在他们旁边。
陈子尧戴着耳机听歌,把她当空气,抗拒意味明显。
程也夹在中间,顿感尴尬,想开启个话题,却发现无从开口,只能作罢。
三人各怀心事,沈闷气氛萦绕,安静地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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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上飞机前,陈子尧望着出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也拍拍他的肩膀, “别太想我啊。”
陈子尧低笑,沈思片刻,缓缓道: “帮我照顾好她。”
这句话他说了两次,和卫琪说过,和程也说过。
他不在四年,相隔十万八千里,飞机的终点是北欧,他的终点在江阳。
陈子尧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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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古镇的大巴车就一辆,还是上次那辆,苏纯上车,找到靠窗的位置落座,身旁空荡荡的,没有温暖的身影。
她没贴晕车贴,他不在,没人会给她细心准备。
人到齐,车子启动。
苏纯阖眼,靠在车窗玻璃那儿。
脑海内的回忆如海水涨潮般,无法抑制,被他的一字一句占满。
我不会和你分手,除非天塌了。
想给你一个家。
会一直爱你。
我娶你。
说到底,还是她食言了,是她先放弃的这段感情。
苏纯不敢再想,胸腔被碎纸屑堵塞,无法疏解。
眼皮沈重,她慢慢入睡。
“姑娘,姑娘,醒醒。”
苏纯被一阵嘈杂声惊扰醒,她睁开眼睛,有点迷糊。
司机指指窗外, “到古镇了,你快下车吧。”
苏纯侧眸看见熟悉的拱桥,瞬间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谢谢您。”
司机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苏纯下车后,往反方向走,到路口后,她打了辆出租车,这次她坐在副驾驶,和师父报完地址后,转头看向窗外。
远离喧嚣,内心平静。
约莫一个小时候,到达目的地。
苏纯轻车熟路的找到手工店,掀开厚重的卷帘,推门踏进去。
店内温度很高,玲琅满目,各式各样小饰品,左手边,有个高台,稍微探头,能看到里面坐着个人。
苏纯尝试开口: “有人吗”
大叔站起来,声调扬高: “这呢!有人!”
苏纯循声望去,对上张和蔼亲切的脸。
大叔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拍着大腿。
“哎呦,你是被我抓拍那个小姑娘,我记得你。”
苏纯笑意浅动,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露出的第一个笑。
她把手链拿出来,放在桌边。
“可以修吗”
大叔捏起细条链子,眯着眼,看了看,随后,摇头。
“不能了,彻底坏了。”
这句话对她的打击有点大,不能修好了,这条手链对她有非凡意义,这不仅仅是个物件。
“真的不能修了么”苏纯有点急, “我可以加钱。”
大叔依旧摇头,语气坚定: “不能修。”
苏纯发怔,失魂落魄的收回手链,塞进包里。
大叔突然说: “你男朋友做手链的时候,好几次都要摔家夥走了,眉眼间尽是不耐烦,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他。”
“他说,这是要做给最喜欢的女孩,要自己来,才算诚心诚意。”
大叔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你看,那就是做手链的地方。”
苏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张方形桌子,摆放着各种工具,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画面。
高个子的男生窝在那块小小的地方,低着头,两道眉紧紧皱着,手上的动作却小心仔细。
苏纯眼底发热,心脏像被荆棘缠住,又酸又疼。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问: “我可以看看我们拍的照片吗”
“没问题,你往前走,自己找找。”
苏纯点头,迈动脚步,走到照片墙那儿,满满一墙照片,眸光掠过,视线停在某个位置,她擡手,取下照片。
照片拍得很好看,她很漂亮,他高大帅气,阳光洒在背后,似乎给他们镀上一层光。
不一样是的。
苏纯淡淡的笑,对着镜头,陈子尧揽着她的肩膀,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他偏头看向怀里的人。
她捏着这张照片,久久未回神。
其实分手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他的身影,沈溺在这种氛围里,心酸难捱。
最后,苏纯离开时,拿走了这张照片。
**
苏纯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道要去哪,她打
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瞥到日期, 12.21号,今天是他要出国的日子。
她仰头望天,一望无际的蓝。
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苏纯走到一个路口时,脑中闪过白光,她行色匆匆过马路,打出租车。
下车后,她穿过拱桥,继续朝前走,停在参天古树前。
树干粗壮,光秃秃的枝桠,许多红绸带随风摇曳。
苏纯踮起脚,翻看着自己的绸带,找了好久才找到。
她当时许的愿望是。
[相爱的人永远别分开。]
另一层意思是,苏纯和陈子尧永远别分开。
当初许下愿望时,心是诚的,希望愿望成真。
那天傍晚,在离江,她问他,相爱的人也会分手么
他回答她,是。
那时候苏纯懵懵懂懂,不太明白。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苏纯认为自己给陈子尧带来的只有麻烦和伤痕,没认识她之前,他不是这样子的,他本该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遇到她后,他好像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他们不是一类人,她选择放手,天上的星星是摘不下来的,他会有更好的发展和未来。
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应该是她。
这年的苏纯20岁,她自以为是为他好,替他做出决定,却从未问过他的意见。
她固执又倔强,伤了他的心,也在折磨自己。
苏纯来到许愿树,想看看他许的愿望。
两人约定好,一年以后来看,可惜,没捱过去。
苏纯换到另一边位置,使劲踮起脚,小腿线条绷紧,一条一条看。
在万千绸带中,有感应般,她找到他的红绸带。
苏纯一瞬间失去了反应,保持着这个姿势,手臂伸长,捏紧布料,骨节发白。
几分钟后,脚跟落地,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苏纯泪如雨下,轻颤着身子。
她站在树下,头顶簌簌作响,似在为她悲鸣。
途径身边的小男孩问妈妈: “那个姐姐为什么哭呀”
温柔的女声响起: “姐姐是喜极而泣。”
“是什么意思呀”
“喜极而泣的意思就是……”
声音渐渐消失,又静下来。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条白色尾迹。
风吹动着红绸带,少年笔力劲挺,想让更多人看见。
-愿与你到白头,回首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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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篇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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