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陈子尧重重摔门离开。

苏纯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泪眼婆娑，看吊灯都是重影。

身上很疼，心更疼。

他们完了。

他说得那么决绝，没有退路。

明明是她提的分手，她却难过得要死了。

苏纯缓了会，进卫生间简单收拾好，走出酒店。

她艰难地走到公交车站点，靠在站牌那儿。

过了会儿，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车，苏纯垂着头，没反应。

车窗半降，有个男声传出来: “苏纯，上车。”

苏纯听到自己名，这才擡眼看去，是程也。

她刚要摇头，又想了想，最后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苏纯疼得厉害，她靠着椅背，目光飘向掠过的风景，空洞无神。

程也看她几眼，忍不住在心里骂，陈子尧真他妈畜生，把人搞成这个样。

到学校后，苏纯解开安全带，冲程也道谢。

她走路姿势很奇怪，也有点困难，她无暇顾及旁人眼光，整个人被悲伤笼罩着，慢吞吞地走回宿舍。

简单的一段路，她走得很慢，耗费她所有力气。

回到寝室，卫琪不在，苏纯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蒙头盖住。

**

晚上，卫琪回来，看到她藏在被子里，拍拍她背，把被子往下拉点，苏纯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摸额头很烫，她发烧了。

卫琪晃她身子，唤她: “纯纯，醒醒。”

苏纯睁开眼，感觉好热，像在火里烤，一说话哑的吓人， “你回来啊。”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

苏纯烧的迷迷糊糊，意识涣散，有点分不清。

卫琪找到退烧药，拿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

吃完药，苏纯眼泪管不住，顺着太阳穴流进耳朵里。

脑子烧的混沌，但是怎么也忘不掉那句，我们完了。

他们真的结束了，没以后了。

想到这，苏纯的心脏一阵抽搐地疼，没人告诉她，分手这么难捱。

卫琪大概猜测出两人是分手了，她轻声问: “很难受么”

苏纯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卫琪给她擦眼泪，问她: “为什么要提分手呢”

明明这么难过。

苏纯抽泣着， “我不能……不能……”

她哭得厉害，气喘不上来，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不能拖住他，他有更好的发展，他本来就应该如此，不应该为她驻足。

四年不是不能等，只是她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他因为她受太多伤了，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她就是太在乎了。

她希望他好，永远耀眼，而不是伤痕累累。

苏纯哭到脱力，眼泪都快流干了，卫琪心疼，给她喂水，她闭着眼，又睡过去。

卫琪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配字:

[照顾发烧的小可怜。]

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过了几秒，对话框弹出消息，陈子尧发: “帮我照顾好她。”

卫琪在对话框输入，你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这句话

犹豫着，最后还是删掉，没发出去。

卫琪叹气，摁灭手机屏幕，这两个人的事她还是别掺和了。

卫琪想到，陈子尧主动加她微信，所以他知道苏纯喜欢吃皮蛋瘦肉粥，也会在苏纯有危险时，立马来到她身边。

卫琪问过他， “怎么不告诉她”

陈子尧说: “没必要，说显得我矫情，万一她是因为感动和我在一起怎么办”

陈子尧这个人总是做得比说的多，他不轻易说爱，却处处都在表达爱。

你以为看见的是他的全部，其实他的爱比你想象的还要深重。

**

第二天早上，苏纯醒过来，烧退下去了，就是浑身乏力，脖子处的咬痕结痂，异常显眼，他真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陈子尧到底还是心疼她，没做到底，只是待在里面，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苏纯还是有点疼，她没管，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很慢地走到食堂。

人太多了，晃得她头晕，苏纯坐在椅子上发呆，倏忽，桌边落下餐盘，她顺着视线望去。

陈子尧眼神冷漠，他脱掉大衣，俯身，一手揽住她腰，在冰凉的椅子上垫着衣服。

陈子尧全程无言，直起身擦着她走过去。

苏纯发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垂眸看着饭菜，很久才眨眼。

陈子尧没走，站在后面看她，苏纯吃饭很慢，他就站着等，没一点不耐烦。

程也说: “真舍得”

陈子尧脱掉大衣只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头颈笔直，吸引不少目光。

但是，他眼神太冷，目光不移，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沈默着，半响才开口， “不舍得。”

他宠着的姑娘，怎么可能舍得。

陈子尧无奈笑了下， “她想分，我还能玩强取豪夺不成。”

他干不出来。

程也心想，这事你可太能干出来了。

“你不怕她喜欢上别人”

陈子尧这次回答很快， “她不敢。”

语气一贯的霸道猖狂

程也呛他， “你去国外还能多长出双眼睛看着她”

陈子尧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狂妄得要命。

“她这辈子只能跟我。”

苏纯想分手，他答应了，人还可以再追回来。她要是敢找别的男人，他真的会掐死她。

**

自从那次食堂的短暂碰面后，她就没在学校看到过他，她留着他的大衣，找不到机会还回去。

时间流逝很快，两人分手的消息迅速传遍学校，起初只是零散几人猜测，后来成为既定事实，越传越凶。

苏纯一下子成了名人，来往的同学们会朝她投去肆意打量的目光，也有窃窃私语毫不避讳的传进耳朵。

无非就是说——

“看吧，她长那个样子，陈子尧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说不定是她死皮赖脸抓着陈子尧不放呢。”

“肯定是陈子尧提的分手，林茵学姐和他才般配，郎才女貌。”

苏纯经历过一次无形的暴力，这次她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很平静，不管说得再难听，她也没什么情绪变化。

这些都比不上分手时带来的痛。

卫琪怕她受影响，安慰她: “别去管，当放屁就行。”

苏纯笑了笑， “我知道。”

听到那些话时，她脑子想的最多的就是，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配呢

他那样的人，应该是要找个和他旗鼓相当，家世背景相配的才好。

**

陈子尧咬着根烟，低头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

几秒后，他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探身拿打火机，侧头点燃，烟丝燃烧，升起白雾。

不抽烟的人现在也会抽了，动作熟稔。

程也从酒柜里拿出瓶酒，坐在沙发上，觑他: “烟酒不沾的少爷，失个恋全破戒了”

陈子尧没搭腔，指尖夹着烟，抖了抖烟灰。

“打电话给苏纯。”

“我没她电话。”程也不解， “打电话给她干嘛啊”

陈子尧没和他废话， “我手机里有，让你打你就打。”

他现在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劲儿。

程也心里骂骂咧咧，还是老实的给苏纯打电话，接通后，温和的女声响起。

“喂，你好。”

程也应着: “学妹，是我。”

“嗯，有什么事吗”

程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挺像那么回事。

“之前惹卫琪不开心，想着给她赔罪。”

两人聊了会儿天，最后实在没话聊了，陈子尧还是那么个姿势，他没发话，程也不敢挂，只能硬着头皮尬聊。

苏纯突然问: “陈子尧还好吗”

这句话让他动了动，眼神移过去，神色晦暗不明。

程也看向陈子尧，后者摇摇头。

程也懂他意思，传达过去， “不好。”

“你就没有想对他说的么”

那边静下来，没再说话。

陈子尧夹着烟，烟雾飘升，模糊他的脸，漆黑的瞳孔里是浓烈的情绪，似乎要把屏幕盯穿。

苏纯握着手机，心里一紧，她好像知道点什么，半响，她弯唇，话语轻柔:

“一路顺风。”

她知道他在听，他确实也听到了。

程也挂掉电话，问他: “打这通电话有什么意义”

一根烟抽完，他嗓子好哑: “没意义。”

“那你他妈还让我打”程也急了。

“想听听她的声音。”

好久没听，有点想。

**

苏纯在准备期末考试，每天不是刷题就是覆习，脑子占满知识，想的东西就少了。

她放下笔，想放松一下，视线不经意瞥到挂在阳台的大衣，她看得出了神，良久，拿起手机，找到程也的手机号，编辑短信。

[陈子尧的衣服还在我这，你帮我还给他吧。]

那边，程也看了眼信息，就把手机丢他怀里，陈子尧指尖捏着手机，看了好久。

他把烟从嘴里取下来，拈灭进烟灰缸，不紧不慢地打字。

[不要就丢了，用不着还。]

回完消息，又把手机丢回去，程也差点没接住，看完发出去的消息，差点没忍住爆粗口，妈的，几万块的衣服说丢就丢。

陈子尧窝在沙发里，喉咙干涩，烟抽得太多了，尼古丁刺激着，他更加想她了。

他了解苏纯，衣服她不会丢，他也不会要。

总得让她留点他的东西，哪怕一件衣服，让她时时刻刻能想起他。

苏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到这条消息时，她皱紧眉头，反覆看了好几次，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台那儿，举起手臂把衣服拿下来。

不知道碰到哪个地方，又或许是天意，手腕处的手链“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苏纯把衣服抱在怀里，急忙蹲下身，捡起手链，细细的链子从中间断开，就像她和陈子尧一样，关系破裂，无法覆原。

她楞楞地蹲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链条，怎么就断了啊偏偏这个时候断了。

卫琪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走近，轻声叫她: “纯纯。”

苏纯没回应，沈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卫琪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呈到她眼前。

苏纯转动眼眸，看清内容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心里酸涩，她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下颌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她蹲在阳台，怀里抱着他的衣服，掌心里攥紧他做得手链，泣不成声。

凛冬的太阳穿透云层，照射在屏幕上，陈子尧在公开的朋友圈内，发了条动态，短短一句话:

和平分手，别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