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绣艺
其实此次刺绣大赛,何止是云裳一人技艺浅陋,除了个别小姐谁能与各国拔尖的人才相比?若真是公道来比,燕京小姐能讨个好彩头的并不多。
既然董贵妃都如此说了,皇后再是不愿,也只能点头,要不然谁知会不会传出个刻薄儿媳的名声。
云裳谢过董贵妃,又懂事不记仇的谢过皇后,接过宫女呈上的纸笔,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呈现在众人面前。
且不论画得究竟好不好,她下笔间神色坦然自若,似乎胸中自有锦绣山河。一笔一画娴熟勾勒,众人无不看直了眼。
都以为乡野长大的丫头片子能会些什么,却不曾想,是她们轻视了。
“呈上来本宫瞧瞧?”董贵妃很给面子,画卷铺在桌案上,啧啧称赞,“皇上总说本宫是皇家里的书画第一人,今日看来,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啊。”
这番称赞可不得了,好在云裳是她小辈,倒不存在争宠的嫌疑,反倒是将皇上的称赞直接送给了她。
座下的人不敢附和,只是对那副山水画点头称赞。
云裳似乎不胜赞美,白皙莹润的脸颊透着些粉红,“娘娘过誉,臣媳自是不能与娘娘相比。”
“哦?”还不待董贵妃说话,皇后扬声转向董贵妃,“哀家还未欣赏过董贵妃的大作,不知今日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相必都想瞻仰瞻仰皇家书画第一到底如何!”
狗急了跳墙,多次不得所愿的皇后此时颇有些咄咄逼人。
众人不敢言语,当朝宠妃的画可不是她们有命欣赏的,倒是云裳水润的双眼望着董贵妃,微带了些胆怯,“臣媳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待董贵妃笑着点头,她才继续说道,“臣媳不过是乡野间的黄毛丫头,见的都是些没有修饰的景色,也分不出好坏来,只知道由着心胡乱画,而娘娘在这皇宫大院里,见识自是臣媳不能比的,好不容易得了您一句夸赞,也求您手下留情,可别真真作出绝佳之作,让臣媳无颜。”
这话本不应该说出,怎么听着也有以下犯上的冒犯感,但她语态娇憨,两人间似乎不是尊卑有别,更似小辈向长辈撒着娇。
董贵妃笑意盈盈,招了招手让云裳坐在她的身旁,细白的手亲切的覆於她的手背,似笑非笑含情目,此刻荡漾着与往日不同的慈爱之情,她宠溺似的开口,“就依了你这丫头的请求,本宫今日只得驳了皇后。”
她接着转向皇后,面有无奈,“姐姐看看,这丫头妹妹实在是喜欢,怎么也舍不得让她伤心。”
两个人明目张胆地唱着双簧,殿内的人有谁不懂,不过皇家的龌龊事不少见,她们也只当听不懂看不见罢了。
不过……皇后的确难以相处,众人心里下了定论。
就今日来说,她们都见着皇后步步紧逼,逼迫自己的儿媳,逼迫一同侍候圣上的董贵妃。
皇后气结无语,凤袍一挥,下令刺绣比赛开始。
各家的小姐连忙收起看戏的心情,她们可比不得惠王妃,还得指望着皇后给指个好人家呢,得罪不得。
穿针引线,小姐们素手纤纤,要在三炷香内绣出一副上得了台面的刺绣并非易事,现在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罢了。
云依冷冷看着一切,早已胸有成竹,三炷香一到,一朵倾国牡丹跃然呈现,细致到经脉纹路无一缺少,一时间竟难以分辨真假。
有人慌慌忙忙绣到一半,呈给皇后时不禁羞红了脸,皇后倒也不介意,反是头也不擡地安慰,“尚且年幼,能绣成这幅模样已是不容易。”
殿内一时间气氛诡异,云裳不动声色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暗自好笑,怎么看早已出嫁的国公府大小姐也担不起年幼二字。
国公府大小姐生得好,嫁得也好,在国公府时上下都宠着,也不忍她学刺绣受那个苦,留到十八后,才千挑万选了个好女婿,嫁过去也是夫家继续疼宠着,何时因不擅刺绣受过侮辱?
可今日,皇后倒是好,就算她是皇后如何,皇上尚且要给她娘家与夫家几分面子,她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於她!
国公府大小姐很是生气,也是个娇纵的性子,公然发泄不满,“皇后娘娘若是瞧不上臣女的刺绣打可直说,何必这番拐弯抹角!”
皇后一怔,擡头一看,暗道不好,她看刺绣青涩,只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小姐,谁知竟是这位祖宗。
但是——
“朝晖夫人想多了,哀家无心之言,不必深究。”淡淡一句解释,皇后有她的威严。
若是在私下,她多说两句好话哄哄她也未尝不可,但在这大殿之内,要真是给她下了矮,岂不是让众人耻笑?
云裳看得好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不,绕是皇后心思缜密,遇到这样单纯直爽的主,最终恐怕也只能认输。
总不能真因一句话得罪了国公府与开国元老两门忠烈,燕京人可都知道,这位大小姐真真是两家放下心尖上的宝贝呢。
国公府大小姐嫁了人便得了皇上亲赐的朝晖二字,此刻也真如天上的烈日,一点不退让。
“皇后为尊,臣妇不敢多言。”冷冷一句话,面色十分不好看。
正在皇后难堪之时,太子妃将自己的作品呈上,打量了一眼朝晖夫人的绣品,昧着良心说话一点不磕巴,“母后,你再细细瞧瞧,朝晖夫人的绣品可大有深意在呢。”
皇后瞥了一眼,嘴角不自觉的一抽,杂七杂八几色丝线缠绕,能有什么深意?不过若是能将场子圆过去,也算她本事。
皇后强撑出笑容,似乎颇有兴味,“哦?有何深意?哀家年纪大了,一时真看不出来。”
朝晖夫人也来了兴趣,她自己几斤几两她还能不知道,六岁女童怕是也比不过。
众人都看向云依,倒想看看她怎么说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