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宋小燕悬着一颗心, 早起时眼下青黑一片。

毕竟是素来乖巧听话的小闺女，苗大丽哪有不心疼的？

早饭刚端上桌，她便交代道：“最近你都别去上工了, 队里我帮你请个假, 你去你二姐那边再多练习练习吧？”

宋小燕眼睛倏地亮了, 转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爸。

宋来宝沉吟片刻，道：“去吧。”

小女儿要是真能选上，那不去上工也值得。

宋小燕顿时笑了起来。

家具厂那边, 宋青瓷大清早看到小妹的身影，也没说什么, 只将家里的钥匙给了她，“……中午我给你送饭回去……”

宋小燕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 “不用，我带了馒头—”

“行了, 就这样说，你赶紧去吧, 我还有事儿。”

宋小燕这才不再说话, 心里却很不好意思。

从公告发布到选拔开始, 一共也就七天的时间，要的人并不多, 一共只选十个人。

算起来，平均两个大队才能有一个人选上。

然后, 报名参选的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

宋小燕心惴惴地跟着一堆人去面试的屋子，打眼往里面一扫, 先是靠门左侧的一台缝纫机映入眼帘，然后便是正对着机器方向坐着的好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 面色严肃。

她匆匆扫过一眼，便赶紧垂下眼睫，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叫到名字的挨个坐到缝纫机前。

……

“宋小燕。”

“唉，是我，到—”语无伦次地应了声，宋小燕赶紧站起身，双手不自在地整理了下衣服。

接着，不知是谁的声音，她按着指示一步一步走到缝纫机前坐定。

“扑通丶扑通”她紧张得心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放在机器边上的手都是打着颤。

“到底能不能行？不会就赶紧出去，叫下一个。”一连碰上好些个滥竽充数丶连线都走不齐的人，后面还有乌泱泱一堆人，评委的耐心已然告罄。

“别慌，慢慢来，没事儿的……”唐秘书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安抚道。

见是唐秘书出声，旁边人便没再催促。

宋小燕跟在二姐身边见过唐秘书几次，见是他，果然镇定些许，按着要求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机器来。

结束后，回去等通知即可。

宋小燕记着刚刚唐秘书的帮忙，便没急着走，而是先找自家二姐说了一声。

宋青瓷听了心里便有数了。

合理的范围内，唐秘书多少会卖自己一点儿面子，工作久了，这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她慢慢就懂了。

当然，人家的善意自己肯定不能当不知道，一顿饭是免不了了。

因此，她跟宋小燕稍微透了点儿底，“若是你刚才没出岔子，发挥得还不错，这两日便可以稍微准备下了。真被选上了，来活儿时候，你就直接住我这边吧，免得你天天跑还不方便……”

宋小燕眼里顿时便有了笑。

她肯定没发挥失常，而且她还偷偷看了其馀人的表现，并不觉得自己跟她们差什么。

甚至，自己应该是比大多数人都强上一些的。

如今，有了二姐这话，她更安稳了。

心中满是憧憬，只是想着真能被公社选上挣钱了，就将二姐一年要穿的鞋子都包圆了。

***

两日后，宋小燕就接到了通知，她成功入选了。

公社的厂房机器都已就绪，这边人选刚定，就跟制衣厂那边接了一笔订单过来。

于是，宋小燕就被催着来厂里这边开始工作了。

因这是第一次接单子，制衣厂那边不大有底，给的量不多，十个女工一起干活，也就做了半个月。

制衣厂那边验收通过就立即付了加工费，去掉公社抽掉的一笔成本费用，宋小燕乐呵呵地带着新赚的十二块钱回家，连不苟言笑的父亲都摸了摸她的头，夸她做得好。

吃中饭时，她.妈还特地给她做了一碗面条，不年不节时候，也就小五跟怀孕的嫂子才能有这个待遇了。

吃完饭，碗筷都没叫她收拾，大嫂十分积极地拦了说她洗。

宋小燕一天下来，嘴角扬得高高的，心中的成就感无以言表，然后就见亲妈手一伸：

“工钱拿来，妈帮你收着，留着你将来出嫁用。”

宋小燕嘴一撇，小时候奶给压岁钱她妈就是这么骗她的来着。

不过，她也体谅妈妈的不容易，没想着不上交，便从兜里掏出八块钱来交给她·妈。

苗大丽一数，见数量不对，赶紧问：“怎么少三块钱，你这丫头是不是把钱装掉了？赶紧想想—”

“没掉，没掉。”宋小燕见人着急了，赶紧解释，“剩下的还在我这儿呢。我这不是想着工作时吃住都在我姐那儿嘛，不好总叫她花钱，所以留两块当生活费，剩下的一块钱应急呢。”

“那是你亲姐，何必那样计较。”苗大丽嘀咕了一句，她想着赶紧多攒点儿钱，马上小五又要放假回家了，一回家就要钱。

而且，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该毕业了，到时候，要是考上大学总得把学费给攒够。处处都是钱呀！

便站在小闺女跟前，不肯走。

宋小燕心里也知道家里的难处，又一向柔顺惯了，退了一步，“那我再交一块，剩下的真不成。”

到底小闺女如今也出息了，往后还能挣，细水长流的，苗大丽便没再争。

果然，后面公社跟制衣厂合作得非常好，于是，断断续续的宋小燕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公社厂房里面。

一整个夏日过去，她陆续又往家里交了共有三十四块钱。

因着她人勤快，心地善良丶从不偷懒，也不挑拣活儿好做不好做，因而只要公社那边有活儿干，人家负责人回回都叫她。

宋小燕因此常来公社踩机器挣钱。由此，她既得了零花钱和自由，又不用经常下地，渐渐肤色白了很多。

她跟宋青瓷五官本就有几分相似，长得还不错，只是从前天天下地，风吹日晒的，皮肤又黑又糙，瘦的身材干瘪瘪的。

如今很少下地，肤色渐渐养白了，再加上吃得好，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于是越发显得好看了。

水灵灵地大姑娘，性子柔和，人又能干，谁看不到？

光自家队里就好几户人家上门说亲。

苗大丽心里得意得不行，但夫妻两个晚上一商量，决定谁家的提亲都不同意，小闺女在家多留两年。

“……你大姐早早嫁出去了，你二姐只跟那老太太亲，跟我和你爸都不贴心。所以啊，我跟你爸想着多留你在家两年，你可不许在外面跟人胡来。”

这话，今年苗大丽翻来覆去跟宋小燕已经交代了有四五回了。

宋小燕还没说啥呢，小五就“啪”地把筷子一扔，嚷嚷道：

“妈你烦不烦啊，这话都念叨多少回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苗大丽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可拿眼瞅了瞅小儿子一眼，瞧着他心烦意躁的模样，抿了抿嘴巴，到底是忍了下，温声道：

“妈知道你心情不好，没考上就没考上，我跟你爸也没说你啥不是，大不了咱们再复读一年？”

前两日，小五高考成绩出了嘛，具体考多少不知道，反正回来时候是哭丧着一张脸，只说没考上。

这话刚落地，大嫂就擡脚踹了下自家男人……

宋有金端着碗的手顿了下，然后朝着他爸建议道：

“大学太难考了，全公社都不定能考上几个，要么，让小弟试着找找工作？”

宋来宝黑着脸不吭声，小五却是眼睛一亮，附和道：

“对啊爸，大学真的太难考了，要不，你让我二姐在公社给我安排个工作吧？”

宋有金：……不是，你要不要再想想你都说的是啥？

杨红梅：……所以，你猜为啥咱们全家一个都没沾上光？

宋小燕：……你跟二姐啥关系，心里没点儿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