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拂晓时分, 娇帐中却依旧一片昏暗。
林菀睡得不踏实,这一晚脑海中总是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似是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以至于她心中惴惴, 却因身上过于温暖而睡意浓浓没有惊醒。
即便如此, 天刚擦亮她还是醒了, 因为感觉闷闷的喘不过气。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是李玄照紧紧抱着她,以至于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怀中, 头埋在他颈窝,闷得险些呼吸不过来。
林菀微微动了动,刚要离开他的怀中,却察觉到李玄照收紧力道将她抱的更近。
她被李玄照紧紧拥在怀中, 霸道的力道叫她一时无法挣脱。
怕将他吵醒,她不敢加大力度,只得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的擡眸看他。
大概只有在这时, 林菀才敢放心大胆的打量他。
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可见他紧闭的双眼,飞扬的剑眉, 挺立的鼻尖与林菀脸颊相触, 呼吸可闻。
熟睡的李玄照终于没了白日那身压迫的气势,眉眼中尚存一丝少年的稚气。
林菀这才恍然察觉, 他如今也不过才及冠,只比裴炎大几个月罢了, 说是少年人亦不为过。
只是李玄照少年老成,早早在宦海沉浮, 一身气势凛然贵不可攀,又向来不苟言笑,于是总是叫人忽略他如今的年纪。
他白日虽说做事沉稳,夜间在帐中可不是这般……
想到李玄照夜间的急性霸道,林菀不由的红了脸。
她静静的呆了片刻,将最后一丝睡意从脑海中彻底赶出,然后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手将他握在他腰间的手掌移开。
生怕将李玄照吵醒,林菀的动作格外小心谨慎,不停的观察他有没有清醒的迹象。
好在李玄照这次安静的一动未动,任由林菀将他的手掌挪开,然后动作轻轻的离开他怀中。
林菀轻手轻脚的下榻,直到赤足踩到微凉的地板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直奔床边的妆奁前,捧着铜镜仔细看。
室内没有点灯,窗外的光亮隐隐绰绰,林菀就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仔细查看,发现面颊上只馀下淡淡红痕,这才心下一松,长舒一口气。
这点痕迹,想必用脂粉遮盖一下就瞧不太出来,只是她动作得快些,必须得在李玄照起身之前收拾妥当。
她回头望了眼被层层纱幔遮盖的床榻,里面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林菀彻底放松下来,轻手轻脚的推门自去洗漱不提。
而昏暗的娇帐中,李玄照不知何时已然变换成仰躺的姿势,双目微阖,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没一会,有人脚步声轻轻走进屋内,停留在窗边迟迟没有动静。
李玄照起身,挑开层层纱幔,擡眸看向站在晨光熹微处细细妆点的林菀。
散黛随眉广,燕脂逐脸生。1
一丝朝阳冲破云霞,正巧照耀在林菀娇媚的面庞上,将她小巧挺巧的鼻梁照耀的似有有些透明,粉茸茸的面颊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可见细小透明的绒毛,香腮红扑扑香煞煞。
打眼一瞧,她身姿轻柔曼妙,行动间眼波流转,叫人望之心颤。
李玄照勾唇微笑,起身向她走去。
不知是李玄照脚步太过悄无声息,还是林菀梳妆时太过专注,直至李玄照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她才手一抖,悚然一惊。
李玄照弯腰从身后抱住她,嗅着她鬓间淡淡的清香,半晌未有言,似是就想这般安静的抱着她。
林菀缓了一会,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心中暗骂李玄照简直属猫的,走路一点声没有。
她微微转头向上看,声音娇娇:“殿下醒了也不说一声。”
李玄照沉吟不语,安静抱了她一会,然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方向。
在他高大身形的压迫下,林菀只得背靠着窗棂面朝着他,心中那根弦紧张的绷紧。
李玄照凑近,低眸看她,俩人凑的这般近,他的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之色。
他应是没有发现吧?
林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放松的伸手揽上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
“妾服侍殿下洗漱可好?”
李玄照依旧垂眸看她,黑眸幽深,似是有些莫名意味。
林菀心中一颤,他不会大早上忽而来兴致吧?
这可真说不好,男子确实晨间会格外有兴致一些。
可是李玄照昨夜都忍住了,怎得过了一晚反而按捺不住了?
林菀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她……她伤还在隐隐作痛,还没好利索呢!
她咬唇,心中又开始骂李玄照是个不知节制的狗人,昨夜都那般了,连着两日胡天海地,怎么还是使不完的牛劲!
正待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李玄照忽而低头凑近,与她鼻尖相触,细细打量她。
林菀惊得星眸微瞪,愣愣的看着他,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会他若是真的要行事,她是该强忍着承受还是再撒娇叫他不要乱来,却忽而听李玄照低声道。
“今日的胭脂,甚是好看。”
林菀愣住,什么胭脂?她今天只顾着上脂粉,并没有上胭脂啊。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的有些心惊胆战,莫不是面上的红痕被他看到了?
心不由的颤了一下,林菀面上却丝毫不显,眼中的羞意丝丝绽开,扑向李玄照怀中。
“殿下莫要羞妾。”
李玄照低笑出声,开怀的揽她入怀。
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来回蹭了好几下。
闹了好一阵,天光终于大亮。
林菀贴心的侍奉在侧,服侍李玄照梳洗完毕用完早膳,再目送他离去。
待李玄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菀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一次算是糊弄过去了,只是瞧李玄照食髓知味的模样,过两日必要再来招幸她,到时喝了避子汤怕不是又要见不得人,她该想什么理由躲两日不见他?
思虑至此,林菀不由的又忧愁起来。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转向铜镜,忽而惊诧的瞪大眼,立刻凑上前仔细打量。
亮澄澄的镜中,她面颊上细细敷好的脂粉不知何时被蹭掉了些许,此时瞧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斑驳,被小心掩盖的红痕显露出大半,乍眼一t瞧真像是胭脂扫多了。
合着李玄照方才夸她胭脂好看,是果真瞧见了?
那他到底有没有産生怀疑?
林菀原本放松下来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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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这么一下,日头已经高悬,这个时辰再去晨练已然来不及了。
李玄照径直往崇文馆走去,打算继续查阅昨日没看完的策论。
家令看着李玄照沉稳的面容,欲言又止。
李玄照自搬入东宫以来,除了大朝会和生病,晨练风雨无阻日日不辍。如今却因留恋内帷,误了时辰,以至更改了以往习惯,这是何等危险的预兆?
太子宠爱一个侍妾无关大雅,但是宠爱过甚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太子妃的选聘如今虽说暂时搁置,然而太子总要大婚的,东宫之内,林菀一家独大实在太过打眼。
家令再三踌躇,最终还是开口:“郎君近日对林娘子的宠爱是否过甚……”
李玄照手微顿,沉声道:“宫端过多思虑,孤心中有数。”
家令瞧着李玄照面沉如水的侧颜,到底还是将喉头的其他话吞了回去。
罢了,太子少年老成,一向行事沉稳,如今不过是刚识得那事的妙处,少年贪欢,颇有些食髓知味了。
如今东宫内帷只得林菀一人,这才显得太子宠爱过甚,待日后太子妃太子良娣将东宫填满,想必也显不出林菀什么了。
室内再次恢复静默,唯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玄照将收集来的策论大致看完,心中对如今将要参加春闱的举子有了大概,又细细思索了一阵,这才擡起酸胀的脖颈。
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溜走,如今已然日头高悬,正是晌午时分。
李玄照的目光忽而落在书案的一角,那是东宫日常来往的书信备份。
东宫之内机要甚多,往来书信都要秘密备份,以防日后出事可随时校队。
信件的备份乃是机密,只有李玄照一人方可随时查阅。
昨日在东宫往来的信件,似乎只有林菀与裴妙仪的通信。
这等女郎闺阁信件,似乎并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李玄照目光转移开。
窗外的飞鸟叽叽喳喳的飞过,李玄照安静的坐立了片刻,忽而想起清晨林菀于晨光熹微中细细梳妆的模样。
自她入了东宫,虽说总有些狡黠的小心思,面对他却一直是邀宠献媚的模样。
李玄照虽说百般受用,也很满意她如今这般乖顺的模样,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然而到底哪里不对劲,李玄照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林菀到底出身齐国公府,又与裴炎疑似牵扯不清,叫他心中总是有丝疑虑。
如今他们已经亲密至不可分离,她到底是要跟齐国公府彻底撕开,从此以后只留在他身边,再不要有任何异心可言。
她是东宫侍妾,是与他密不可分得枕边人,她的一切都要受他掌控。
她面对他,不应该有任何秘密可言。
思虑至此,李玄照心中意动,伸手拿过书案上备份的信件,缓缓打开。
宫殿飞檐上停留着一串飞鸟,正悠闲的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中,享受这等静谧的好时光。
忽而一阵沉闷的声响传来,惊走飞鸟一串。
室内的书案不知何时被赚的歪斜在一处,李玄照蓦然起身,站在书案前,紧绷的面容上竟显现出一丝冷意。
他攥紧手中的纸张,黝黑的眼眸中是隐隐凌厉的寒光。
信中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女郎之间的闺阁趣谈罢了。
然而……
她竟在信中大肆夸赞裴炎!
在她向他大表衷心,与他这般亲密之后,她暗地里竟还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