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婚事
“青兰出身不好起码也是正室生的，家里可没什么莺莺燕燕的妾，在我这看呀，比富贵人家的庶女还高一分。”
眼看英珠越说越过分，在场的除了她谁不是庶女？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云珠连忙出来安抚，“英珠，大夫人不是想和你说说话吗？再不去就晚了。”
青兰也福了一礼，小声道：“英珠姐姐可别取笑我了，我身份低微，怎么比得上各位姐姐。”
英珠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但一点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也懒得再掰扯，转头走了。
大家各自回院子里，玉珠丶云珠和青兰住的方向相同，三人走在一起只听得玉珠气愤的声音：“陈英珠太过分了！”
青兰云珠对视一眼，都是苦笑。
玉珠甩着帕子走了，看前进的方向估计是找陈知县告状去了。
云珠叹息道：“咱们这些姐姐妹妹啊。”
青兰深有同感，一个大了两岁说话还不把门，没有嫡女气度，另一个年纪小仗着父亲偏宠也不顾长幼尊卑，又是给男子送香囊，又是直呼嫡姐大名。要青兰看，英珠玉珠真不愧一对姐妹，都闹得人烦心。
云珠说，“英珠这般以后嫁到婆家估计要不习惯了。”
“有大夫人在，三姐姐吃不了什么苦。”青兰说，这也是她最羡慕英珠的地方。英珠任性，也是因为有人娇惯，女儿家若是父母不疼才叫可怜，而她这般父母早早过身的，在世上宛如浮萍，随风漂泊罢了。
云珠眉眼间闪过一丝悲哀，“是啊……大夫人那么疼爱英珠，肯定会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青兰看云珠神色不大正常，试探道：“云珠姐姐觉得，什么才算好的人家呢？”
“我只求丈夫上进，家里人口简单。”云珠不知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
“若是进了有些人家糟乱的后院，下半辈子可还有什么盼头。”
青兰对此深有同感，这样看来其实云珠的择婿标准和她别无二致，只是她选择的那个人真的值得她越过那条界限吗？
青兰想起当时二人争吵的内容，很替这个姐姐忧心。
她犹豫着是否再问两句，云珠却不愿多说，反而道：“说起来，蔺公子也算是个好人。”
“好人？”
“若是那些花花公子，有人投怀送抱就顺势而为了，蔺公子却不假思索拒绝了玉珠的示好，怎么不算好人呢？”
云珠对他的评价很高，青兰心里想，可这人没礼貌得很。
“我看他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女子。”
云珠笑道，“青兰，你还是太天真，有权有势的男子看不起所有女人，无论是京城里的大家小姐还是小地方的平民女子，在他们眼里都是男子的依附，如果抱着不负责任的心态，没有男人会挑拣女人的身份。”
只是如果论起婚嫁，论起两方资源的交换，男子会倾向选择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女人罢了。
就算出身在富贵泼天的人家，表面上有多么尊贵的身份，姑娘们往后的命运也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
……
有了玉珠的教训在前，府里一些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暂时按了下来，一时之间陈府居然格外平静，除了一个地方。
“少爷呢？”
大夫人黑着脸，听着小厮战战兢兢地说少爷往戏馆里去了，气道：“天天就知道往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把他叫回来，今日若是少爷再不回家，你也别待在陈府了！”
“夫人消消气。”
杨嬷嬷朝丫鬟使了个眼色，给大夫人递上一杯茶，宽慰道：“二少爷年轻气盛，这也是正常的。”
“屋里两个通房还不够吗？非要和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来往。”大夫人厌恶极了秦楼楚馆的女子，梁姨娘就是那般卑贱的出身，却迷得陈知县给她换了身份带回家，让她脸面全无。
如今自己的儿子仿佛复刻了当初父亲的荒唐，这让大夫人恨不得把勾引自己儿子的女人给撕了。
杨嬷嬷道：“二少爷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也许有妻子管着就能收收心了，不如……”
大夫人挥挥手，“你当我没想过？可长茂年纪轻轻就中举，前途大好，以后中状元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什么世家小姐娶不到？”
“长茂是要做大官的，妻子家如果没有好的助力可不行。”
“那……”杨嬷嬷迟疑道，“给二少爷纳个妾室呢？”
“还未娶妻便纳妾，像什么样子。”大夫人说，“他还小，读书为重，如果哪个蹄子耽误了长茂学习，少不了重罚。”她环顾一圈屋内的丫头们：“听到没有？”
“是。”丫头们齐声答道。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别以为她不知道，府里觊觎长茂，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便妄图一步登天的丫头多了去了，长茂是要娶世家小姐的，在这之前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青兰把茶温好，细心地挑去浮沫才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近日精神好了许多，能下床走几步了，看着她脸上笑意融融，“听说家里最近热闹得很？因为那个将军公子？”
“是。”青兰颔首道，“府里姐妹们都很好奇。”
“好奇？怕是有些痴心妄想吧。”老太太哼了哼，“我可听说玉珠的事了，玉珠那丫头心气儿高，能让她看上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男子。”
青兰不说话了，她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一点儿也不想夸蔺恪。
“你没什么想法？”老太太却看出她几分不忿，好奇地问。
“……”青兰扭捏道，“老祖宗，青兰心里明白这可不是青兰攀得起的人物，老祖宗就不要打趣青兰了。”
老祖宗说：“你这性子怕事，但是怕事好啊，别学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人也敢招惹。”
青兰点点头，老太太待她有几分真心，处处提点，青兰都记在心里。
“我本来打算给你看一个书生，是我相识朋友的儿子，只是听我儿说准备给英珠择婿了，你的婚事越过英珠到底不好，且再等等。”
青兰睁大了眼睛，她有些意外，“老爷要给英珠说亲了？大夫人知道吗？”
老祖宗摇摇头：“我老婆子不管那么多，他们夫妻间自己商量去。”
“那……”青兰本想问是哪家的公子，想了想还是不问了，反正大夫人总不会让英珠嫁得差了。
只是陈知县向来公务繁忙，不曾管束后院，怎么突然给英珠择了夫婿？
不待青兰细想，有丫头进来禀报，嬷嬷附耳过去一脸惊讶，有些犹豫地看向老祖宗。
“怎么了？”
察觉到嬷嬷神色不对，青兰和老祖宗都擡起头看着她。
“老夫人……”
嬷嬷低声把事情说出来。
“四小姐……”
老太太脸色突变，青兰也猛地起身。
青兰扶着老祖宗匆匆赶到前厅时，正堂气氛凝滞，陈知县和大夫人坐在上首，云珠和一名男子跪在正中间，背脊弯下去，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一位靛青长袍的妇人满脸冰霜坐在下边，冷眼瞧着，开口讥讽道：“这便是我们清河知县的家风？竟然纵容府中庶女做出勾引男子私通之事。”
“娘……”底下跪着的男子擡头着急地辩解，却被妇人狠狠骂了回去。
“你闭嘴！不知廉耻的东西，无媒苟合，你让我丢尽了脸！”
云珠苍白着一张脸，妇人指桑骂槐，她硬生生受着，只觉得煎熬至极。
“秦夫人，我想这之中可能有些误会……”大夫人坐立不安，难堪又不得不安抚秦氏，才说了一句话，被秦氏气势凌人的眼睛一看，登时弱下去，讪讪地捏了捏帕子。
陈知县脸色漆黑如墨，他正上值，被大夫人紧急叫回来，没想到处理的居然是这种事。女儿私通外男，导致人家母亲找上门来，这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陈知县气得起身一拂袖，对大夫人说：“这事全权交由你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言罢看都没看云珠一眼，直接走了。
大夫人有了这句话便放下心来，她其实也生气得很，云珠此事实在自轻自贱，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看他们家的女儿？若是影响了英珠，她恨不得把云珠扒下一层皮来。
云珠的姨娘付氏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道：“不会的，云珠不会做这种事情，定然有误会。”
“误会？”秦氏眉头高高一挑，“书信摆在这，你女儿的饰物在这，小厮和丫头的证言也有，人证物证具在，怕是什么瞎了眼的才说误会。”
付姨娘性子懦弱，在有备而来的秦氏面前不堪一击，嗫嚅了几句，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云珠看着自己母亲在珠光宝气的秦氏面前像仆婢一样卑微，明明出身富贵却养得一副怕人怕事的性子，半点立不起来，闭了闭眼。
“别说了。”云珠哑着嗓子，“是我不知羞耻，是我做出那下三滥的事，我认。”
青兰捂住了胸口，无措地看向云珠，从她进来开始，云珠只看了一眼母亲，然后再也不肯擡头，干脆利落地认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