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监

心里惦记着事，楚白珩一整宿都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隐约觉得蔺笪兰醒了，从床上坐起身，掀开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楚白珩想问蔺笪兰大半夜发什么疯，奈何眼皮子太重，死活醒不过来。

等再有意识时，楚白珩惊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爱睡懒觉的蔺笪兰已穿戴齐整，以皇宫地图为参照，对四位下属做最后部署。

蔺笪兰察觉到楚白珩醒了，加快语速交代一通，而后一声令下，墨毡等人和沉风族族人各自带着任务出发。

楚白珩见蔺笪兰还赖在宫殿不走，忍不住替他着急，“祖宗，你怎么还不走？”

蔺笪兰不慌不忙，“不着急。”嘴上是这么说，但身体却很实诚。脚步不由地加快。跨上骏马时，雪色衣摆在秋晨留下一道绚丽的弧度。

清晨的岑安街头绝对算不上冷清，却也不够热闹。一路走来，楚白珩并没有看到几个人影。

在一阵马踏青砖的哒哒声，一座精妙绝伦的皇宫逐渐浮现于眼前。

旭日东升，金光撒落，红墙显露出光影的斑驳。琉璃瓦顶泛着一层浅而透的清光。悠远朦胧的钟声从不知名的地方，穿过经夜的雨露，如风一般将眼前的金殿笼罩。

楚白珩有一瞬的出神，大概是一瞬……他不确定。那种感觉趋近于玄妙，仿若就在一瞬却又不是一瞬。

“回神。”蔺笪兰的声音唤醒了他，楚白珩眨了眨眼睛，缓和莫名波动的情绪，擡眼一看，好家夥，在他走神的空档，蔺笪兰不知道从哪个狗洞钻进皇宫来了。

“不是走神，”蔺笪兰脚步很轻，用意识和楚白珩交流，“前任老国师亲自为皇宫设下「清心正道」阵，此阵对良善之人完全没有伤害，但对于奸邪恶徒，那就要命了。”

楚白珩若有所思的唔了声。

皇宫守备森严，楚白珩不知道蔺笪兰是怎么进来的，眼看着蔺笪兰找了一一个隐蔽的角落，将外衫脱了，露出里面穿的那身太监服。

太监服？

不知道为什么，楚白珩忽然想起昨晚蔺笪兰半夜坐起身的事，隐约觉得这老东西多半是盯着那地方看……淦，好变态。

蔺笪兰将皇宫地图熟记于心，他估摸着时间，馀光注意到拐角处正走来一队人。从服饰可以判断出是一群伺候的太监。

领头那人蔺笪兰也认识，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成福。他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

成福昨夜儿得了令，今一早便亲自挑选了二十个小太监送去沁夏宫。他干儿子成宝儿也在其中。但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闷闷不乐地迈着步子。

要不是成宝儿长的像他三弟，成福才懒得替这蠢货操心。前头便快到沁夏宫里，成宝儿这张臭脸若是让宸妃娘娘瞧见了，脑袋甭想要了。

“你给杂家过来！”成福将成宝儿拽到身旁，低声透露，“宸妃娘娘独得圣心，恩宠少不了。你过去好生伺候着，莫要摆脸色！“

成宝儿被成福宠坏了，梗着脖子嘟哝，“宸妃再得宠也没用，他一个男人又没法诞下皇子。”

成福骇然怒瞪，甩了成宝儿一巴掌，“什么话都敢说？！脑袋不想要了！”

成宝儿垂着脑袋没敢吭声，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蠢话。

后面跟着的一队小太监被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吸引了注意力，迫于成福的威慑，不敢明目张胆看，只得偷偷打量。

蔺笪兰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来的。楚白珩只见蔺笪兰轻飘飘地将一张符纹复杂的符纸贴在与他身形相似的小太监后颈。霎时，阴风一刮，堪堪只是掀起衣袍一角的时间，小太监便没了影子。

蔺笪兰顺势混入其中，垂着脑袋，微微躬身，步子迈的小心翼翼十分规矩。倒是将太监走路的姿势学的十足像。

但是以楚白珩的视角，无法看到蔺笪兰走路的姿势。因为蔺笪兰低着头走路的缘故，楚白珩视野范围内只能看到一个因为身体主人走路动作太过浮夸以至于非常显眼的……屁股。

这哥们儿走路扭的也太……屁股好大。

啊。

好烦。

不想看。

楚白珩将目光重心挪了挪，然后他就有了一个非常惊悚的发现——在前面走着的这十几个太监，包括最前面的大太监，他们的屁股都非常……

“大，”蔺笪兰擅长接话，“还翘。”

楚白珩默默将话筒递给大黄人蔺笪兰，“你会说就多说点。”

蔺笪兰馀光一直放在成福身上，还能有闲心和楚白珩说八卦，“其实不止这十几个太监，皇宫所有太监的身材都非常好。”

“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白珩还是太年轻了，他喃喃道，“厉朝的太监已经内卷到这种程度了？”

可以不是男人，但必须是身材好的人。。。？

蔺笪兰笑了一下，“你好单纯。”

楚白珩磨了磨了牙，总觉得老东西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皇帝好男色。”蔺笪兰接着说，“这下你明白了吧？”

楚白珩，楚白珩简直秒懂。他果然太污了，这种话他竟然只听一遍就能反应过来，“皇帝身体好吗？”他弱弱的问。

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上限的男颜知己，啧，玩的够花啊。

“这样玩还想身体好？做白日梦呢。”蔺笪兰有几分嘲讽，“所以厉朝从开国皇帝柳化到现在的成文帝柳渊渟，都妄想通过昆仑镜达到长生。”

楚白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麻木的吐槽一句，“柳化的基因还挺强大的。”真是子子孙孙，无穷肾虚。

闲聊间，队伍走到了沁夏宫门前。

前方的小太监停住脚步，蔺笪兰也跟着收回脚，老实本分地垂着脑袋待命。但心思全落在成福和沁夏宫当差的婢女的谈话上。

“秀荷姑姑，”成福贯会做人，即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对上沁夏宫的婢女秀荷，还是谦虚的称呼了一声，他扫了眼身侧立着的太监，“杂家奉陛下之命，来给宸妃娘娘送人来了。”

秀荷眼角丶唇周都布满了皱纹，头发也被岁月染上了白色，她很快打量了眼成福带来的人，点了点头，“劳公公操心。”不冷不热的。但凡换个人，成福都会变脸色，但奈何宸妃娘娘是皇帝近来心头好，成福看人下菜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笑了笑便也没放在心上。至少表面如此。

蔺笪兰跟着队伍一同进了沁夏宫。秀荷一一给他们分配任务。蔺笪兰被分到去打扫院子。他拎着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晃荡来晃荡去，馀光一直在打量周围。

后宫无男子，有的都是太监和侍卫。现在又多了一种——男宠。

这个点沁夏宫的主人该醒了。

寝殿婢女进进出出，忙碌却不吵闹，一切进行的尽然有序。片刻后，蔺笪兰注意到有人出来了。说具体些，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宸妃在婢女的拥簇下，款款乘上轿辇。看队伍挪动的方向，应该是往御书房去。

蔺笪兰将扫帚一丢，偷偷缀在队伍尾部。用同样的方式，将走在最后一列的小太监换走了，自己顶替。

楚白珩看着蔺笪兰这务无比熟练的姿势，流畅的操作，不由的为他鼓掌，并真心发出质疑，“老祖宗，为什么不直接上御书房去？”

老东西的符纸瞧着很是厉害，功能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蔺笪兰画不出的符。刷新楚白珩三观的是，来这里的头一天，他这具身子有些便秘。蔺笪兰努力使劲但还是无济于事。

楚白珩觉得这是天道爸爸对夺走他身体的蔺笪兰的惩罚，然后这个惩罚并没有持续多久——蔺笪兰转头就画了一张符，烧成灰兑水喝下去，好家夥，另一种飞流直下三千尺。

自那以后，楚白珩再也无法直视高贵神秘的符纹……毕竟连去脚气丶脱毛丶润滑的符纸都有，还能高贵神秘到哪里去。

楚白珩为此遗憾了好久。

蔺笪兰自然有他的考虑，“成文帝柳渊渟可不只是一个肾虚的男人。”

“……”抱歉。脑子里立马浮现一个眼下青黑丶瘦骨嶙峋丶精神萎靡的男人形象。楚白珩实在无法将这样一个人与史书中记载的“雄才大略丶机智神勇”的成文帝柳渊渟联系起来。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真那么容易从成文帝柳渊渟手里拿到昆仑镜，老东西也不会选择走另一条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路。

楚白珩这辈子最讨厌猪队友，菜的要死也就算了，嘴还不是一般脏。为了能成功取得昆仑镜，不做猪队友。接下来的时间，楚白珩都没吭声，默默陪在老东西身边帮他打气加油。

宸妃确实是来御书房找皇帝的。时间说快也快，等蔺笪兰跟着队伍摸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早朝，在御书房接见几位大臣。

蔺笪兰自然不可能进去，他跟另外几个太监守在外边。

太阳升起来了，日光逐渐强烈。打在人身上，带着阵阵暖意。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一道开门声。大太监成福将内阁的几位大臣送了出来，脸上一阵赔笑。奈何几位阁老脾性大，被一个男宠打断议事，心中早已气愤不已，对着皇帝身边的太监，哪有好脸色？

“公公不必送了，”蔺笪兰听到其中一位长老阴阳怪气的说，“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哪敢让陛下跟前的大红人送？这岂不是得折阳寿？”

成福嘴角僵了僵，他盯着三位阁老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拂尘，转身进御书房。

蔺笪兰馀光一直在观察成福的表情和说话语气。现在就差一个机会，和成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就能来个偷梁换柱。

最坏的情况无非他不小心露了马脚，被成文帝柳渊渟识破。可是，他这里失败了，墨毡和沉风一族就一定会成功。

蔺笪兰眯了眯眼睛，唇角慢慢扬起。

而且，他和柳渊渟还有一笔账没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