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故人归
话说晴秋回到自个儿屋里, 换了衣裳,心烦意乱地躺进被窝,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大黄在她屋里哼哼唧唧,她叱了一句, 便委委屈屈挨着炕沿趴在地上蜷起身子。
不该在他跟前掉眼泪的, 以后也不哭了, 从前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也没见天天掉泪, 如今日子好起来, 竟也作养出娇贵毛病了三五天便淌眼抹泪的,像什么样子!
她心里想着, 干脆軲辘一翻身坐了起来, 点着蜡烛,拿过针线笸箩, 她每每心里有事,都需行针走线才能安定下来。
笸箩里还放着一双没做好的鞋面, 是给鸿哥儿的,晴秋瞪着眼瞧了瞧这阿物儿,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它拾起, 丢到身后。又从笸箩里翻出顶针, 用力戴上。
一到冬天,她手上冻疮就发作, 哪怕到了青州也不能尽好,晴秋摘下顶针, 顺手去摸蛇油膏, 却忽的顿住——
这蛇油膏还是上年冬天,鸿哥儿送给她的, 据说是从邺州商人手里买的,她已经使尽了一罐,今年疮口罕见地没有开裂,只是涨涨的发疼,却不像往年小纺锤似的粗肿不堪了。
……
晴秋抹好手油,戴上顶针,覆又拿起那双没做完的鞋面,行起针线来。
大黄见主人醒了,自己哼唧一声也醒了,扒着炕沿就要上来,晴秋佯装发怒,撵了它一声,又从炕稍摸出两块牛肉干,丢给它吃。
灯影摇曳,晴秋沈下心针黹,把近日所有烦恼全抛诸脑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外头鸿哥儿问道:“晴秋,你睡了嚒”
晴秋看了看自己屋里铮亮的蜡烛,叹了口气,失笑道:“没呢,有事”
“欸,有两句话,不说出来我也睡不着。”
听了这话,心里也跟着无端地窝了一下,晴秋没有理会,搁下针,穿好外衫,仍坐在炕上,叫道:“那你进来罢。”
便见门帘挑起,鸿哥儿从外头走进来。
……
“坐。”晴秋让道。
敏鸿答应一声,挨着炕沿坐下,见晴秋端坐在炕上,想说她半夜不睡是干坐着发怔嚒又见她身后藏着个针线笸箩,露出一双明显是男人尺码的鞋面,挑了挑眉,笑道:“是给我的”
晴秋看着他,他一笑她心里就下雨,好像自己的难过错付了似的,也不知怎的,脑海里灵光乍现,说道:“是给蒋大哥的。”
敏鸿抿了抿唇,眸光幽深。
见他拉下脸,晴秋心里不知怎的,果真好受许多,便垂头轻声笑了笑。
“你说谎,是给我的对嚒”
“……”
“是不是”
说着说着,他猴儿似的就要过来。晴秋见状,忙摆了摆手,把他挥出去一些儿,嗔道:“也不知穿了我做的多少双鞋,还问!”
敏鸿明了,拱了拱手,笑道:“晚生多谢姐姐照拂,这厢有礼。”
他偶尔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喊晴秋“姐姐”,晴秋最受不了他这个款儿,便嗔道:“你有正经话没有没有出去。”
“有,有,有!”敏鸿忙道,又嗖了嗖嗓子,似乎在打腹稿似的,好半晌才道:“其实我是想也你和说说,这两年我的打算。”
这是正经话了——晴秋忙也坐正,看着他,听他继续。
“先时我没了父母,险些入了妄境,还是你劝着勒着,才把我救回来的,也数不清我欠你多少,所以我说,咱们的账就不必算了。”
晴秋闻言,张口欲要说话,鸿哥儿忙摆了摆手,道:“叫我说完。再则,我也在青州颓然丧气一年大半,这些日子,你照拂我,还经营这么大一个家业,说实在的,我打心里敬服你。”
这话说得,叫晴秋想开口都难接,只是一劲儿摇头。
“你比我强,姨娘说得对,在苦难面前,女人永远比男人要坚韧勇敢——我也该醒了,我愿意在青州好好生活,再也不期望它穷山恶水了,也会不惜钱财劳力,把这里整饬拾掇好,等这里日子过顺了,我就把姐儿和太太接过来,咱们一块住!”
“真的”晴秋失声道:“其实不管是哪儿,只要你想开想通了,一家子团聚就好了。”
“我早该想清楚的,想想姐儿和太太,日子也不一定好过我。”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也别太自哀自怨。”
……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又有些欲语还休,晴秋想要再劝,可不知道劝什么,敏鸿想要剖白心迹,可不知道心上还有哪块地方是没敞开的。
两个人都有些怔怔的。
蜡烛芯熔完了,晴秋拿剪子利落地剪掉一截线,火苗才重新跳跃起来。
“我……”敏鸿开口。
晴秋擡眼,“嗯”
“我是说,往后我再给家里花钱,也是为这家里张罗,你心里不会再生疙瘩了罢。”
“我……”
我不是你家里人呐,晴秋心里怅然,可是看着鸿哥儿亮晶晶的眼睛,她张口结舌,狠不下心否认,只道:“我不会了。”
“这便好,”敏鸿好似得了圣旨似的,舒了一口气,笑道:“那账以后也别算了!账本给我!”
晴秋忙摇头,那不能给。
敏鸿蹙眉瞪眼:“晴秋,你长本事了,糊弄我”
这是佯怒,晴秋瞧着他脸色,熟得很,摆了摆手,糊弄道:“我哪敢呢,那账本不光是记着我和你的账,还有和外头人的账呢!怎好给你,那我使什么”
敏鸿想了想,道一句“也是”。
晴秋又道:“行了,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那我记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罢。”
就这样,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了。
……
鸿哥儿走后,晴秋不再针黹,熄了蜡烛,翻身钻进被窝里,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了鸡叫时才昏昏然入睡,再醒时,早已天光大亮。
今天是个罕见的艳阳天,老爷儿光暖洋洋照在窗棂上,打进屋子里,屋子里也暖洋洋的。
青州的冬天就是这般,有太阳就温暖和煦,没了太阳便阴冷肃杀,不像连州,冬天里的太阳和摆设似的,没甚用处。
……
翻身下炕,栉沐梳头完毕,一大早却没听见鸿哥儿动静,晴秋房前房后找了一圈,果然连人带马都没了踪影。
也有一刹那是想他会不会果真撒手就走了,可看着神主牌位都还尚在,晴秋失笑一回,只觉得自己多愁善感起来。来到厨房,竈里有馀灰,鸿哥儿做了早饭,晴秋掀开锅,见里头熥着两个酸陷,两个鸡子,底下还热着粳米粥,晴秋和大黄便胡乱吃了些。
*
阿弥陀佛,今天是个艳阳天。
晴秋吃了早饭,便带着大黄来到地里,经过一头晌太阳炙烤,这几天饱受阴雨缠绵之苦的草药秧苗都一改蔫头耷脑的气象,全然支棱起来,生气勃勃。
她越发心喜,去村子里又雇了几个婶婆阿叔,带着锄头给秧苗松土透气,连大黄也挥舞着爪子,在田间地垄上扒出一个又一个小土坑。
……
青碧山上,穆敏鸿和蒋兴昌都拄着竹杖,踩着芒鞋,坠在一个老者身后,缓缓前行——这位老者乃是本地一位山客,就住在山里,对山中形势了如指掌。
“青州冬天多雨水,山里到处都是雾瘴,若是不识路的贸然进山,轻则迷路,重则丢命。”
老者暗哑的声音响彻耳畔,还有周遭鸟叫虫鸣,水声泠泠,敏鸿侧耳倾听,不妨险些跌到,亏得有竹杖在手,才不至於丢人。
他暗道自己果然躺得够久,这才刚上山腿脚就不灵便了,却不曾想后头传来“欸唷”一声,回过头,正看见县尊大老爷跌了个屁股墩。
好嚒,还有比自己还不济的,敏鸿一刹那心里就好受多了。
“年轻人头一回进山,时候长了就习惯了。”
老者见他们步履蹒跚,笑道,又指着一间茅屋,冲敏鸿道:“小老儿原是在山北住着,和您家正对着山头,可范世芳占了我的地,我便搬到山上来住。”
若是早前,敏鸿听见“范世芳”三个字都要无端大怒,眼下却觉得不过尔尔,比不得山里奇石怪树有意思得多。
他见那山客茅屋仅有丈许宽,庭院倒收拾的五脏俱全,栅栏竹门葡萄架,惬意得很,只是架着许多竹竿,是作何用途
“公子问竹竿,不妨近处一瞧。”山客笑道。
敏鸿蒋兴昌便踅过一段山路,隔着栅栏望去。只见院子里这些横空架着的竹竿,一段一段却是从院外山墙上伸进来的,更神奇的是,院子了的这头竹竿还哗啦啦流出水来。
“这等奇巧工事,我只听人说浣州有过,‘以竹为管,汲水入井’。”蒋兴昌见了,道。
“浣州有没有,小老儿没听过,不过这玩意是咱自己琢磨出来的,引的就是山里的水。”
山客指着路,带着他二人继续往上爬。
敏鸿却回望着这些长竹竿出神,蒋兴昌拽了他一把,才回过神。
……
又走了两炷香的功夫,他们已经看到了河道,顺着河道,辗转来到一片山谷中,小老儿拨开一片杂草,指着一片树林道:“下去,就是山中大湖,你们要跟紧我,这里有野兽哩。”
“有老虎嚒”蒋兴昌忙问道。
“青州哪能有老虎”山客笑了笑,道:“不过却有野猪,野牛,还有蛇!”
这也够骇人的了,三个人小心翼翼钻进密林。
……
山谷清幽,四周长满杂树山花,湖水蔚蓝见底,各色鱼儿悠闲游荡,湖面上飞着鹭鸟仙鹤,人迹罕至,却包罗万千生灵,简直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美妙地方!
哪天带晴秋也来逛逛——敏鸿心里如是想道。
从山上找到了水源,穆敏鸿便作别山客,和蒋兴昌思虑重重下了山。
“你要建水渠的话,我正好有一个同年,他就在青州都水监任职。只不过你也知道,这两年不论朝廷还是各州衙门,都缺钱,都水监这种判官处处受到掣肘,不吃香了,你这个工事,他就算允许,也未必批得下钱来。”
“钱后头再说,我今天往这里一走,倒有许多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正好请他来商榷计议一番。”
蒋兴昌笑道:“看来老哥是要重新做人了。”
敏鸿嗔了他一眼,却也没说话。
两人又沿途计议一路,临在山下分手作别。蒋兴昌看着当初还是一片荒芜如今已经种满草药的这块地,不禁感慨道:“若是沈姑娘能将这些药材种成了,回头向民们有样学样,我石山县就不愁交不上赋税,年年去州里打饥荒啦!”
“那还要你这个县官儿照拂。”
“这是自然,我常派人来巡视,你见天儿睡大觉,哪里知道呢!”
……
晴秋带着雇工劳作一天,日暮才归家。到了家里,见鸿哥儿还没回来,先倒在炕上,歇息转圜。
“大黄,你去做饭好不好”
狗儿呜咽呜咽,原地转了两圈,晴秋捶着腰站了起来,叹道,果然作养出一身娇贵脾性,离了徐婶和鸿哥儿,连饭都险些吃不上!
她疏松疏松筋骨,从柴房里抱了两抱柴火,给鸿哥儿和自己那屋炕上都点了一把火,又烧热水,拾了几个馒头酸陷,胡乱一熥。
正捣鼓着,只听大黄汪汪叫了起来,晴秋嘘了它一声,侧耳细听,是红缨噅噅的叫声,鸿哥儿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就见门轻轻叩响,晴秋起身,打开门闩,见鸿哥儿提着三五个包袱,从外头吭哧吭哧走进来。
“这……”
敏鸿将各色包袱一放,喘了口气,道:“年货,你自己拆开看看,我去做饭。”
“饭我提前做了,只是熥馒头。”
“挺好,我买了点心吃食,凑合吃罢。”
两个人都累得不行,先胡乱吃了饭,鸿哥儿劝她道:“你当地主就好好当地主,干什么非要自己下地干活呢不是都雇人了,省一份工钱又怎样,你瞧瞧,这一道清炖火腿,就抵一个人工钱了。”
他们吃的这一碗菜就要六十文,而雇一个田里的帮工也不过六七十文而已,晴秋默然半晌,不得不承认鸿哥儿说的在理,可是叫她站干岸,她痒痒呢。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她才知道鸿哥儿今天也跑了不少地方。
“等过几天,缪师傅回急脚递,我再去取信,看看她怎么说——上回写信,她还在连州义诊。”
“连州怎么样了”
“战事早已平息,只是伤痛还要再养养罢。”
晴秋又是一阵默然,敏鸿便换了话茬,道:“你不知道,我今儿在山里,见到一种用竹竿取水的方法,可以把水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那夏天里缺水的时候岂不是更容易浇地”
他向晴秋比划着,晴秋看了,思忖道:“是比开水沟方便。”
鸿哥儿又说了自己想怎样在山上建巷道,在山脚如何挖水库等主意,晴秋听着他口诺悬河,不由怔了怔。
“……你怎么了”
“我是觉得,你醒了真好。”
*
说了半晌话,晴秋疲惫横扫一空,有兴致看鸿哥儿带回来的年货。
咸鱼腊鸭子,丝罗绸缎,糊窗屉的棉毡,铺地的地毯,还有两匣子胭脂水粉。晴秋惊诧不已,“你买这些做什么你给自己买的呢”
这买的除了吃食,别的没有一样是他自己能用的。
“我不用。”鸿哥儿摆了摆手。
晴秋转瞬就想明白了,他父母大丧未满三年,他还是守孝呢,自然不肯穿新衣,装饰屋子。
“那我也用不着,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晴秋说道。
敏鸿啧了一声,想起徐婶的话,忙道:“你不一样,好好的姑娘,过年哪能不修饰修饰”
晴秋别的没听进耳朵,只听见“你不一样”这四个字。心里一怔,想道,是了,我是和他不一样,我是非亲非故,单在这里的,便低头默默不语,拾掇起这些年货来。
敏鸿却未觉察晴秋的异样,仍叮嘱她,说年后要尽快请回徐婶,往后下地也多雇些人,工钱他这里管够。
……
崇元廿五的元旦,便在二人的心思各异中倏尔而过。来年,不仅缪思思的信来到青州,她和徒弟也一并来了,看了晴秋种在地里的药材,给出诸多建议,告诉晴秋,松土要松到几寸,怎样划出一道道排水沟渠。
穆敏鸿亦买了粮食引子,向天下诸州贩卖菽豆,大赚一笔,又趁春天云收雨霁,雇了工匠,聘请水官,在青碧山修建水渠工事。
至盛夏,果然又是个旱年,久逢甘霖,遇上暴雨,水渠引水入库,以瓦筒为管道,再以竹竿相接,将水库的水引入田亩秧苗根处,使得百亩秧苗渡过炎炎酷暑。
又过了一年,地里沙参黄连桔梗金银花都大熟,缪思思又来一趟青州义诊,顺便收药材,她的旗号打出去,引得各州药贩都抢着来收买,晴秋也赚得盆满钵满。
再过一年,崇元廿七年盛夏,他们在黄泥茅屋边上建了一座三进院子,各处都建有楼房,竣工的时候,敏鸿驾着车,独自前往京师,晴秋在家里等待。
三个月之后,暮秋,太太崔氏丶容姐儿丶杜管家一家人的马车浩浩汤汤驰进青州城!
*
晴秋自打收到信,便一直坐卧不宁,日思夜想。新屋子几经打扫,早已无不妥当;几个侍女也是她亲自挑选,从前的规矩也悉数都传授教导。
……
那是一个乍晴的天儿,晴秋起来便觉得树上喜鹊喳喳叫,她算了算日子,大约就是这两日了。
没想到刚吃过早饭,便听见门口那条乡路上传来腾腾的马蹄动静,惹得大黄汪汪的叫。晴秋连忙出来,手搭凉棚,远远见着一大队车马遥遥驶来,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鸿哥儿!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晴秋打了个合掌,念了声佛。
……
敏鸿率先跳下马车,他脸上还带着一路风尘仆仆,人却是精神爽利得很,睁着晶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晴秋,三个月没见,她瘦了。
正要搭话,却见晴秋没瞧见自己似的,张望着往身后马车走去,恰此时,打头的马车车帘掀起,利索地跳下来一位素衣少女,只见她穿一身本色麻布襦裙,梳着团团一个同心髻,并无多馀坠饰,粉面桃腮,含羞带露,眉眼却还是幼时模样,晴秋一见,倏地留下泪来。
那少女也眼中含泪,望着晴秋,福了一福,“晴秋姐姐!”
晴秋忙扶起她,仔细端详,道:“我的容姐儿长大了,成大姑娘模样了!”
容姐儿也看着晴秋,笑道:“姐姐还是从前的样子。”
二人依依相惜,容姐儿道:“咱们光顾着和乐,快来见过太太。”说着,便牵着晴秋的手,走到后一辆马车边上。车里崔氏挑开帘子,不经人搀扶,径自下车来,晴秋与崔氏也道了福,崔氏慈爱地端详她,道:“这么多年,教你受累了。”
大家长久未见,都有一肚子话要说,敏鸿看她们也忒牵绊,忙道:“快上屋里,多少话说不尽的。”
……
大家便牵绊着拉扯着往家里走,一路走,一路说个不停。
及至分了房子,太太仍然住后院正房,容姐儿住西边二楼,容姐儿自然无异议,忙问:“晴秋姐姐住哪儿她和我一块住罢!”
晴秋笑道:“这房子是夏天里新建的,连我也没正经住过来,我倒是愿意和姐儿揍伴。”
敏鸿却道:“你不是侍女,屋子这么多,又不是没地方住,两个人黑天白日都凑在一起做什么”便指了整栋东厢都给她,又道:“东厢房离着角门近,你进出也方便。”
晴秋自然没有二话,容姐儿却努了努嘴,向晴秋眨了眨眼。
……
分派了屋子,又分派了侍女,长途跋涉的崔氏和容姐儿早早栉沐歇息了,晴秋却不得闲,安排了从京师跟着回来的仆妇,又接待杜喜莲家的,分派了赏赐。
及至亥时才送走人,得空歇了一阵,原想着去前院看看鸿哥儿,小厮却回说,大爷正安排人手守夜,还没回来。
晴秋知晓,提步回来,径自梳洗,换了衣裳,正要熄灯睡下时,只听门上扣扣两声响。
这么快就回来了
晴秋不疑有他,拿起外衫披上,道:“是鸿哥儿嚒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粉面桃花的笑脸,却听容姐儿促狭笑道:“好哇,原来你们半夜里竟玩儿这一手,看我不臊白他去!”
说着,就要合上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