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柯颜·迈卡维安·卡帕多西亚。”

“都是因为你。”

“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死！”

……

梦中女人的嘶吼声迫使柯颜睁眼。

澜台市这几日都是阵雨，落地窗外雾蒙蒙的。吸血鬼不需要睡眠，但这些时日，她变得嗜睡多梦，总会梦见很多以前的事情。

再等等吧。

等一切结束，不管是谁，都能幸福了。

柯颜望向窗外，脑海里无端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来。柯颜双眸蒙了层幽谧的浓雾，像沈进了深潭。

·

9月25日，bruch明珠城。

常季杯开幕式圆满结束。

参赛的设计师们齐聚大厅，全场座无虚席，明亮的灯光和轻快的音乐缓解了大部分参赛者的紧张。柯颜扫向人群，有几位经常登上杂志的熟面孔，他们身边围着一群人，礼貌的互相讨论着心得与灵感。

柯颜的设计样衣已经打好了，只是目前没有合适的模特，只能通过道具人台演绎。

她选的座位也还好，周围很安静。

灯光打的很亮，柯颜仰起头，微眯起眼睛，眼前却忽然罩了层阴影。

桑温文弯下腰，微笑问候：“陛下，又见面了。”

柯颜眸光冷淡：“别这么叫我。”

桑温文：“抱歉习惯了。柯小姐。”

桑温文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漂亮的外表立刻吸引了诸多目光。人们纷纷猜测她是哪个集团的独生女丶或者是高级设计师丶又或是外国名模。经过主持人介绍，大家才了解到，桑女士是bruch国际设计学院特邀的珠宝鉴赏师。服装比赛中用到的所有宝石等昂贵材料，都会经过桑女士的鉴定。

桑温文本就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笑，勾走了许多犯花痴的小姑娘。

柯颜不想惹人注目，侧过脸观看着场地。

桑温文在她身旁落座，小声说：“柯小姐，暴动派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隐匿的太深，在场的参赛选手都有和他们勾结的嫌疑。讲真的，如果没有法则约束，我真想把他们绑起来挨个审问。”

柯颜眸一擡：“女王心脏呢。”

桑温文：“「红皇后」被安置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就算有人想盗窃也不会得逞。接下来该小心的是您自己。”

“什么意思。”柯颜挑眉。

“敌在暗，我们在明。如果让暴动派知道了您的身份，您可就再也过不了现在的安稳生活了。”桑温文幽蓝的眼瞳晕开一抹危险：“柯小姐，冒昧问一下，您身边是否有故意接近您的人？”

故意接近。

柯颜瞳孔微缩了缩，捏在扶手的指节发白。

喻念槿，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名字，同时也是看穿她身份的人类。

“没有。”柯颜冷冷道。

“是吗。”桑温文轻哼一声，仔细盯着柯颜的脸，不放过一丝细微表情。

“柯小姐，我们不妨来猜一猜人类的目的是什么吧。是财富丶生命丶还是权利……我们的寿命和身体能力虽然强出人类数倍，但血族同胞数量稀少，繁衍能力弱。若某一日，血族的存在真被公布出来，您说，这个世界对我们是敬而远之，还是把我们统统关起来当成实验体？”

柯颜淡淡道：“人与吸血鬼共存多年，只要遵从法则，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桑温文唇角勾起：“以前的暴动派虽然喜好打斗，但在上任女王的震慑下不敢有过多动作，现在却明目张胆的和人类做交易，我刚刚的猜想算得上有迹可循。”

柯颜想起中秋前夜遇到的两只吸血鬼，眼眸暗了暗，嗓音清冷：“审判者同盟知道此事吗，他们不管？”

“没用的。”桑温文叹了口气，温笑道：“那帮固执的老家夥太轻蔑人类，不觉得他们能激起什么小水花。”

室内广播声适时响起：“第一轮比赛即将开始，请设计师们听到广播，前往礼仪大厅集合。”

“时间到了呢，我该走了。”桑温文站起身，眸低着，幽深的眼瞳打量着柯颜的神色，轻轻笑了下，“柯小姐，太沈浸於过去，只会束缚住未来。”

桑温文渐渐走远了。

……

柯颜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束缚住未来。

无形的枷锁将枯败的花圃圈.禁的更紧，透不过来气。

或许，已经没有未来了。

设计师们叫到名字，依次上台展示完成品。

大部分都以幽静的海蓝色或者明亮活力的红色为主题，柯颜别出心裁的清新设计获得了评委一致好评。柯颜不擅长语言表述，只能将自己各方面的设计灵感来源覆述一遍。

评委们讨论完，提出一个问题：“柯设计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不过你对於元素的理解太表层了。我想请问一下，生活当中你可有过悸动的一瞬间？你觉得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悸动瞬间。

柯颜想起，那晚喻念槿坐在腿上低眉垂眼地说，你来帮我擦吧。她的声音顺从温软，双瞳剪水，像玫瑰卸下所有的刺，丝毫不具攻击性。那一刻，柯颜的胸口的确闪现过一丝什么。

她又想起在d&r大厦时，喻念槿炽热直白的目光，那股升起的躁意容不得柯颜思考，便被强制压了下去。

还有初见时，喻念槿曾说：“我喜欢你，一见钟情。”

柯颜将这种悸动，全部归於对血液的渴望。

动心，是不可能动心的。

彼时的柯颜还不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已经悄然激起一点火星了，随着时间过去，这点火星会慢慢变成生命中最绚烂的烟火。

柯颜漫不经心地看着比赛，目光忽然停留在一人身上。

视线交错，唐栀也看到了柯颜，她的唇张了几张，眼里闪过几分惊喜，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下台了唐栀才披上外套，走过来，冲柯颜甜甜地喊：“柯老师您好呀。”

柯颜点头，微笑着说：“在这兼职？”

“是呀，马上要开学了，得多挣点钱。啊……”唐栀看了下手表，抱歉地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还有事情得赶紧走啦，方便的话可以留给我您的电话号码吗？”

柯颜：“嗯，可以。”

“收到，那我先走了，柯老师拜拜！”唐栀背起单肩包，朝柯颜挥了挥手，走掉了。

比赛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五点。

下午的街道，地面被阳光炙烤着，明珠城离家比较远，柯颜今天是骑车来的。

自行车。

圆滚滚的车轮，银灰色的两只脚蹬子，歪向一侧的车筐。这辆自行车已经跟了柯颜两年。以前吴阿姨还能骑它骑出个四五公里，但她腿脚渐渐不方便了，自行车也就塞给了柯颜用。

柯颜挎上包，直接坐上车座，车胎却突然“嘶——”的一声，漏气了。

“……”

柯颜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思考了会儿，决定拉着自行车回去。

一辆红车缓缓驶近停车场，车门打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伸了出来，尖头黑面高跟鞋稳稳落地。女人戴着墨镜，关上车门，拉了拉肩上披着的防晒外套，朝柯颜缓缓走来。

红色的发丝弯曲而下，偶尔翘起的发跟着女人的动作轻轻跳跃着，像冬日燃起的火焰。

喻念槿拉风的走过来，一只手扶住自行车的后车座，一只手摘下墨镜，小手指勾着墨镜腿，弯起眼笑：“哟，这不是柯设计师么，好巧。”

“确实巧。”柯颜捏住车把的手指蜷了蜷。

怎么哪里都能遇见她。

喻念槿笑笑，打趣儿道：“柯设计师看起来好像很需要帮助，不知道我来得及不及时呢？”

喻念槿微倾下身，身体散发着幽幽的玫瑰香。

柯颜抿抿唇，婉拒道：“不需要。”

“呵～”

喻念槿拨了下耳边的发，钳住柯颜的手腕，红唇微勾，霸气道：“走，上车，我们回家。”

……

自行车被柯颜折叠好放进后备箱里，柯颜扫了眼后视镜，正巧和驾驶位的喻念槿目光对上，喻念槿冲她眨眨眼，桃花眸跟浸满蜜似的，“小心点喔，我要关上后备箱了。”

随后遥控关上。

柯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副驾驶位。

喻念槿心痒痒的，馀光控制不住瞥向柯颜的脸。

几天不见，柯颜依旧扎着高马尾，干净整洁的穿着。低头的时候，额前散乱的发丝跌落下来，侧脸棱角分明又不失女性柔美，唇色红润。她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腿上，五指修长丶骨感分明，指甲修剪的齐齐整整。

喻念槿喉咙轻轻吞咽了一下，瞬间头脑风暴出千万个不可描述的画面。

柯颜许是头低累了，仰起脖颈，露出小片雪白的皮肤，隐约显出细细青青的筋脉。这么往后靠，优美的身体曲线也显露了出来。虽然有布料遮挡，但也能想象到里面是何种绝色。

四十秒红灯，既短暂，又漫长。

柯颜微侧过脸，一双幽静的眼不经意地朝喻念槿扫来，喻念槿眸底缠绕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和柯颜打了个照面。

柯颜红唇轻翕：“你在想什么？”

喻念槿脱口而出：“想你。”顿了顿，又说：“想怎么c.你。”

柯颜细眉轻微上挑了一下。

“或者。”喻念槿舔了舔唇，立即改口道：“你怎么c.我。”

柯颜微怔，说：“喻念槿，你满脑子都是这些颜色废料吗。”

从上车到现在，柯颜不知道喻念槿往这瞟多少回了。热烈的目光属实算不上清白，想忽视都难。

“老婆长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想看，想触摸，想做。”喻念槿双颊绯红，她握紧了方向盘，诚实地说：“这是成年女性的正常需求。”

许久，柯颜缓缓憋出几个字：“不关我事，你自己解决。”

“过分。”喻念槿甩了下头发，露出的耳廓红了小片，看着她道：“如果观众是你，我自己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自己解决？怎么解决……

柯颜挥去那丝匪夷所思的念想，不想就这件事继续讨论下去，换了话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绿灯亮了。

喻念槿凝视着远方，“刚好在附近处理些事情，就顺路来看看你。”

柯颜嗯了声，眼睛扫向储物台，厚厚一沓白纸黑字。

柯颜没有继续问，保持着沈默。

“现在回去还很早，可以邀请未婚妻吃个饭嘛？”喻念槿笑着询问，“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

柯颜立即拒绝：“我忙。”

“没事。”喻念槿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笑着说：“正好我让小贺买了很多食材，现在已经外送到家了。”

桃花眼亮晶晶的：“今天就让未婚妻尝尝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