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车停好，电梯也下来了。

正好赶上下班点，电梯狭窄的空间被人站的满满的。电梯停了，下去几个人，又上来两位外卖小哥。靠里的短裤男人盯着他们看，眼神满满的嫌弃，嘟囔了句：“不会自己爬楼梯啊？这配送费真好赚。”

黄衣小哥低下头看手机，没说话。蓝衣小哥却擡头看了男人一眼。

“还瞪我？”男人一下子被惹怒了，用力推了下小哥的肩膀，其他人被挤得往后倒。

喻念槿穿着高跟鞋，被人从前面一挤，险些站不稳，幸好腰肢被人稳稳地扶住了。喻念槿擡起眼，目光与柯颜交汇一瞬。柯颜见喻念槿站稳，松开了手，视线停在电梯里铺着的海报广告上。

“干什么呢？”

“能不能别推人啊，有毛病！”

“等着回家呢，吵什么吵！”

“……”

男人受不住群击，狠狠瞅了外卖小哥一眼，不做声了。

很快，电梯到了二十三层。

喻念槿摘下口罩，自然而然地攀上柯颜的手臂，微笑说：“刚刚谢谢你了。”

柯颜眸光微动，刚要挣开手，正往家里搬花盆的吴丽瞅见两人了，哎呀了一声，说：“你们俩今天一起回来了呀！”

“是的。”喻念槿头往柯颜肩膀靠近了几厘米，抿起唇笑：“吴姨，之前说的可以实现了哦。今天就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快别搁门口站着了，我帮您搬进去，您先进屋里坐吧。”

“哎呦谢谢小槿了，真是好孩子。”吴丽眼睛笑成一条缝。

进门，喻念槿扶吴丽在沙发坐下，又去接了杯温水，关切地问：“吴姨，心脏还不舒服吗，配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医生的话我可得仔细听着，只是有时候会忘了。”

“没事，待会我给您设置个闹钟提醒一下就行。”

吴丽：“好好，小槿啊，太谢谢你了。不过，这药我托亲戚查过，很贵的……你把卡号给我，我把药钱给你打过去昂。”

喻念槿笑笑：“不用的吴姨，您包的那顿饺子就当是药钱了。”

吴丽满眼感激：“哎，好孩子。”

柯颜瞥了眼喻念槿，又看了看吴丽。

她俩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近了？

喻念槿似乎看出柯颜的心思，把电视打开后调了个吴姨喜欢的小品频道，就一手提溜着菜，一手拉住柯颜的手腕，“好了老婆，快来帮我打下手，得赶上吃饭时间呢。”

“……你等等。”

柯颜被她拉进厨房。

从未使用过的厨房干净又整洁。喻念槿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往外拎东西。鸡蛋丶卷心菜……边拿边问柯颜最喜欢吃哪样，和喜欢的口味等。

柯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若不是吴姨也在，她早就请喻念槿出去了。

淡淡的眸光瞥向喻念槿，因着要做饭的关系，喻念槿套上了藕粉色小围裙，黑色颈链衬得皮肤雪白，红卷发也用抓夹随意夹在脑后，纤细的手指握住鲜红的番茄，时不时低头念叨着，哪个菜和哪个菜炒在一起好吃，认真思索的模样较平日多了些生动气息。

以设计师刁钻的眼光来看，喻念槿的确很漂亮，能完美的驾驭红色与黑色。

“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喜欢吃炒鸡蛋还是蒸鸡蛋？”喻念槿转过头问。

“随便。”

柯颜不明白为什么要不自觉的回避她的目光，等喻念槿又转过去时，棕色的眼眸又幽深地盯着喻念槿的后脑勺。

喻念槿递过来一个碗，扭头说：“老婆，手伸出来。”

柯颜下意识地张手，两个鸡蛋落在了温凉的掌心，柯颜问：“干什么？”

喻念槿：“打鸡蛋啊。”

柯颜望着喻念槿递来的碗和鸡蛋，默默走到一旁的台子上。

喻念槿边剥蒜，边继续分配任务，“一会儿你切胡萝卜，我切牛腩，煮久一点会更软烂些……”

咔嚓——

喻念槿话音顿住，转过头一看。

蛋壳碎片和蛋液可怜地躺在碗里，柯颜专挑出蛋壳，手指握紧了，将它捏的更碎。见喻念槿盯着自己，柯颜停下手里动作问：“怎么了？”

喻念槿：“……还是我来吧。”

吸血鬼都不会做菜的吗？

……

饭桌上，吴姨赞不绝口：“小槿，没想到你这么会做菜呀。”

喻念槿边盛出两碗西红柿蛋汤，边笑着说：“国外吃的不习惯，就试着学过一段时间烹饪。”

“哈哈，以后谁娶到你就有福气咯！”

“吴姨您就别老夸我啦。”喻念槿擡起头，满含深意地望了眼柯颜，红唇一抿：“不过，如果未来对象爱吃我做的菜，我就一辈子给她做。”

“这手艺没人会拒绝的。”吴丽满意点头，“对了小颜，你有小槿那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之前从没见过她来你家玩啊？”

柯颜张了张唇，刚要说话，话题就被喻念槿抢了去：“是这样的，我工作时间比较久，一般都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和朋友们聚聚也只能是夜晚了。”

吴丽叹道：“这么辛苦的。”

喻念槿笑笑：“不辛苦，我比较喜欢晚上，更有激情做些喜欢的事。”她说这话的时候，桃花眼往柯颜的方向瞟着，眼神暧昧黏丝：“你说对吧小小颜。”

柯颜一顿，微笑应道：“对。”

小小颜。

什么黏腻腻的称呼。

“哦对。小小颜还不知道吧。”喻念槿称呼说的愈来愈溜，见柯颜汤碗空了，又拿起盛小半碗汤，递给她，笑说：“吴姨这边已经全部打理好了，暂时不搬回老家。”

柯颜一顿，“吴姨，你不走了？”

内心缺失的小块突然被什么东西填补了。

吴丽说：“是呀，他们让我回去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不能总待在这儿。小槿她啊，帮我请了最好的医生，也开了药，你上班不在的时候都是小槿在照顾我，现在身体好多了。”

吴丽握住喻念槿的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眼里含着泪花，哽咽道：“真的很谢谢，你们两个就像我亲生女儿一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

喻念槿轻声安抚：“不用谢的，我妈已经过世十几年了，您包的水饺和我妈做的一个味道。是我该谢谢您吴姨，您让我再一次尝到妈妈的味道。”

“而且。”喻念槿停顿了下，望向柯颜，红唇轻启：“柯颜也需要您。”

闻言，柯颜拿着筷子的手一怔，擡起头，撞进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眸里有薄雾笼罩，浮着温柔的笑意。

柯颜动动唇，没有说话。

吴丽眼圈红了，看看柯颜，又看看喻念槿，嘴唇颤了颤：“好，好。”

吃过饭后，柯颜扶着吴丽回屋里休息，回来后，和倚在门框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喻念槿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和洗洁精，见柯颜沈默不语，喻念槿捏住抹布的手指一紧，解释道：“我事先没跟你说，是因为吴姨身体还没好转，我不想让你失望。”

柯颜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脸，低声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蓄意接近，还是真情实意。

如果是真情，那能有几分？

喻念槿垂下眸，长而卷的睫毛如小扇子翕动着，诱人的红唇微张：“我只是做了点我该做的。你不想让吴姨走吧，你在乎的，我都在乎。”

柯颜盯着她的嘴唇，像两片花瓣诱惑着人采撷。琥珀色的眼眸卷起波澜，又缓缓地压了下去。

柯颜压低声音：“这跟你没关系。”

喻念槿桃花眼弯起，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当然有关系了，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丝躁动之意又隐隐约约出现了。

这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柯颜有些不知所措。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喻念槿的闯入。

想毁掉它。

“未婚妻。”柯颜握住喻念槿的手腕，重覆了一遍：“很好，未婚妻。我今天就来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手腕被柯颜攥的生疼，喻念槿疼的松开手，抹布顺势掉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声响。喻念槿站不稳，手胡乱一抓握住了门把手，惊呼：“你要做什么？我还没洗碗。”

柯颜拽住她的手臂就往屋里走，头也不回地道：“别洗了。”

“柯颜你等等！”

怎么回事。

生气了吗？为什么生气，还是其它的……

喻念槿被柯颜扔到沙发上，向上的反弹力使喻念槿一瞬间有些头懵，柯颜趁机欺身而上，两只手掌撑住沙发将喻念槿锁在身下。

柔软如漆的发丝从柯颜肩膀落下来，带着淡淡的馨香，与火红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喻念槿双腿微微弯曲，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清冷克制的声音：“别乱动。”

喻念槿很听话，没再动了。

她慢慢屏住呼吸，擡起眸望向柯颜，耳畔是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心脏跳的好快。

柯颜也是吗。

柯颜微倾下身，清淡的冷松香铺天盖地的朝喻念槿袭来。

温软的唇瓣轻轻碰了下唇角。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喻念槿浑身僵直，她睁开眼，想看清柯颜此时的神情。

眼睛却被细长的手指覆上了，目光所及，黑漆漆一片。睫毛轻微颤着扫过柯颜的掌心，喻念槿双手攥紧，试探着说：“你丶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柯颜深吸口气呼出来，琥珀色的瞳孔掠过一丝茫然：“喜欢？”

喻念槿张张唇，刚要说些什么，下巴就被柯颜捏得紧紧的。

唇又贴了上来。

这回不同於刚才的浅尝辄止，柯颜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舌尖缓慢地轻扫着喻念槿的防线，轻而易举地向里进攻。

呼吸，快被夺走了……

喻念槿侧过脸，刚准备调整呼吸，脸又被柯颜掰过来，发丝随着动作滑进颈间，酥酥痒痒的。

“柯颜，你等下。”喻念槿抵住了她的肩膀，算不上深情和温柔的亲吻，却让周围所有的空气都被柯颜的气息包拢住，这种感觉令人莫名安心。

唇慢慢地往脖颈滑去。

喻念槿佩戴的是黑色蕾丝颈链，衬得皮肤愈加白皙柔软，诱人极了。

柯颜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咬下去。

喻念槿就会明白，她整日在和一个危险的野兽打交道，就会感到恐惧，离开自己，未婚妻的戏码也就不用继续演了。

柯颜刚要解开她的颈链，喻念槿却突然反抗起来，胸口上下起伏着，声音都在颤：“柯颜，你现在清醒着吗？”

清醒……

柯颜自己也说不明白。

桑温文的那番话让柯颜心乱，她不禁猜测，为什么当初喻念槿找上自己，如果喻念槿和暴动派有勾结，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柯颜稍稍寻回些理智。

唇齿间残馀的香气清楚的告诉柯颜，她刚刚是怎么欺负喻念槿的。

喻念槿趁着柯颜楞神，慢慢从柯颜身下爬了出来，抱着膝盖坐到沙发角落。她的脸色发白，红唇被咬的有些肿，眼周红红的。

柯颜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撇过头安静地望向她。

……

片刻的沈默后，喻念槿低下头，小声说：“嘴唇咬的好疼……我碗还没洗呢。”

柯颜唇动了动，慢慢吐出几个字：“我洗吧，你先休息一下。”

柯颜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弯腰捡起抹布，又回头看了喻念槿两眼，刚要关上厨房门，转过脸去问：“你渴不渴，我烧了热水，给你倒一杯？”

喻念槿点了点头：“好。”

相隔几米，两人没再说话。

空气里蒸腾的热气被窗外吹来的清风吹散。

柯颜先开口：“喻小姐，刚刚很抱歉。还有，吴姨的事谢谢你了。”

喻念槿摇摇头：“没事，不客气。”

过了会儿，柯颜说：“今天的饭菜很好吃。”

喻念槿抿起唇道：“谢谢夸奖。”

柯颜又问：“喻小姐，明天你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喻念槿扑哧一笑：“老婆，你话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我……”柯颜微怔，垂下眸，喝了口水。

喻念槿回答道：“这几周的拍摄延后了，没那么忙。”

柯颜：“这样。”

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柯颜仍觉得口渴，她一边摩挲着杯口，一边擡眼看了下时钟，时针指向晚上十点。

喻念槿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调笑说：“怎么了，未婚妻强吻完我就想赶我走么。”

柯颜下意识地答：“不是。”

喻念槿拨了下头发，嘴唇依旧红肿着：“那你的意思是今晚要邀请我一起睡觉？”

柯颜这回没反驳，望着她，许久后，才缓缓移开目光。

手机传来简讯，喻念槿拿起查看，沈默了几秒。

“只是可惜，今晚不能陪你睡了。”

喻念槿站起身，走向柯颜跟前，停留了会儿。

柯颜擡头望向她。

目光交错，擦出些许湿意。

喻念槿看着柯颜，唇角微微向上翘着。她擡手将柯颜的发丝顺到耳后，弯下腰，在柯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老婆，明天再见。”

关门声很轻。

玫瑰味儿渐渐淡了。

柯颜原地楞了很久，指尖不自觉地抚向额头，热热的，带着点微麻的刺痛感。

手机亮了。

喻念槿：［晚安好梦。］

喻念槿：［忘记告诉你了，我今晚很享受。］

享受……

享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