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不是这样的.....我，小禾你听我解释.....”裴什犹豫了一瞬间立刻抓住了阮禾的手，他不能在这里放弃，一旦放弃不解释，所有在意的东西可能永远也无法拥抱了。
“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为了钱，钱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裴什急切地说道，“我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阮禾的声音听起来机械冰凉，但第一次付出这样认真的感情，他仍然愿意留下来听一句解释。即便自己已经被绝望淹没，想要不顾一切拔腿离开。
“我......的确是我在你衣服里放了录音器，也是我偷偷录下的视频，把它交给喻明煌。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们家的钱，我是为了，为了.....”话到嘴边，裴什却发了慌。
该怎么说？说当年是你爸爸阮华生设计换掉我爸爸的玉器原石，还挖了坑让他去借高利贷，接着为了不让裴家有翻身反咬的机会趁夜买通混混烧了裴家的店面？还是说阮华生逼得裴父自杀，逼得裴母跳楼？胸中压抑多年的怨恨，真的要跟阮禾说吗？
犹豫半晌，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阮禾紧紧盯着他，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该有的解释。
“没了？学长就为了向我承认都是你做的？”他嘴角向上弯起，露出嘲讽的笑，“正常人不会闲着没事去搞这些东西，学长，裴学长，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事先计划好的还是一路走来那样的偶然？”
裴什楞在原地。
“你说我就信，只要你说。”阮禾向前一步，指尖微微颤抖，眼底逐渐蓄满泪水。
“我......”裴什薄唇微张，抓着的那只手却慢慢放下了。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搞笑，我为什么还要听你说呢？”阮禾望向自己的手，那里空空如也冰凉一片。
“就这样吧学长，无论你想干什么你都已经赢了。阮家倒了，你开心了吗？就这样吧.......我们，你和我，就这样吧，再也不要见面了。”
他甩了甩手，踉跄着向门外跑去。
再也不要见面了，再也，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熟悉清香的奶味儿顺着冷风飘出了房间，渐渐散了淡了，直到再也闻不见一丁点味道。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剥离开来，扯得血肉都跟着一起绞痛。
裴什楞楞地看着那道背影，单手抚向了胸口，好疼......啊。
不想失去他.......因为真的好疼啊.......
“别......别走小禾......”裴什一阵阵眩晕，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拽住他，可是什么都没有拽到。
好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无辜的阮禾牵扯进来？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什么都没有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肮脏的事儿？欺骗他的感情，玩弄他的心意，恶心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恶心？！
不行，阮禾你别走。
他想着从浑沌中一点点变得清醒，你别离开我。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裴什紧紧握着拳头，疯了一般拔腿追了上去。
可阮禾已经跑远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要远远地离开这儿离开那个男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喧闹的大街了。
他无力地靠在墙边蹲了下来，正在此时，兜里的手机忽然不要命地震动起来。本以为是学长，犹豫几秒后才缓缓掏出手机，上面却显示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想到可能有关於阮华生的消息还是接通了，可居然是医院打来的。
“好的，我....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讪讪地挂断电话，原来是阮华生出事的消息传遍了，医院里的负责人打来电话，要自己过去替裴爷爷缴费，他孙子的电话打不通。
“还真是讽刺呢，”阮禾无奈地笑了笑，“才过去不到一天，就怕我们把人扔在那里不管了。”
拍拍衣服直起身，还是朝医院的方向走去。他无法对裴爷爷坐视不管，虽然见面不多，但是老爷子已经活得非常辛苦了。
医院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阮禾去缴费处交完钱踱步来到裴爷爷的病房，门开了一个小缝儿，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裴爷爷独自半躺在病床上，双眼微微眯着。
阮禾没想过打扰他，准备起身离开。却不料弄出了响动，裴爷爷循声看过来，透过缝隙看见了欲走的人。
“欸你不是......那个孩子吗？”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阮禾的脚步顿在原地。
“怎么只有你自己？裴裴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阮禾尴尬地转过身，“裴爷.....爷。”
老爷子朝他招了招手，阮禾无法，只能推门走了进来。
“裴裴没有跟你在一起？”
“是......是的。”
裴爷爷笑了，亲切地拍了拍床边示意他来坐。
“我都听裴裴说了，多亏了你才能住进这么好的医院。爷爷想谢谢你，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我叫阮禾。”
“阮......禾。”裴爷爷小声重覆了一遍，随即慢慢收住了笑容，“果然姓阮。”
“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阮禾不解地问道。
“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发现你跟一个人长得特别像。”裴爷爷的声音渐渐冷了起来，“没想到还真是阮家的人，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叫阮华生？”
阮禾一怔，“是......不过爷爷怎么知道的。”
“哼，果然是你！我怎么会知道？我到死都忘不了你爸的那张脸！”裴爷爷激动起来，挥舞着胳膊，“如果不是你爸！裴裴的爸爸也不会死！裴裴的妈妈爷不会死！都怪你们家都是你们家害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裴爷爷，”阮禾向后退了两步，“我.....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你们阮家心都是黑的脏的！”裴爷爷紧紧抓着被子一角，不断吼叫着，“当年要不是你爸阮华生赔了钱碰上裴裴的爸爸在赌石市场买到了好货，偷偷给他换成了垃圾货，他也不至於.....不至於欠下那么一大笔外债还不上！可.....可你爸爸得了好东西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要烧了我裴家的店面让我们永无翻身之日？！你们家......都是你们家害的裴裴的爸爸卧轨，害的裴裴的妈妈跳楼，害的裴裴这么多年为了还债活得艰难困苦！！都是因为你们！！我要......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你给裴家偿命！！”
阮禾瞳孔微缩，手在空中颤抖。他已经什么爷听不见了，脑海里只有裴爷爷刚刚那一番话。
竟然.....竟然是这样吗？阮华生他，他曾经干了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吗？怪不得.....怪不得学长要做那些.....原来是这样吗......
裴爷爷的叫喊声引来了医生护士，他们七手八脚把老爷子扶回床。为了不耽误事儿，阮禾跌跌撞撞跑出了病房。走廊里熙熙攘攘，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进了楼梯间，耳根子瞬间静了下来。
回想起遇见裴什的点点滴滴，阮禾开始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了。就算裴什一开始是有计划接近自己的，就算裴什设计害了阮华生，可都是阮华生咎由自取......不是吗？他最了解他爸爸了，为了钱，阮华生什么都能干的出来。之前一直以为他爸爸只会做一些忽悠人的事儿，没想到居然还背了人命......
阮禾想到裴什遭遇的那些，想到学长曾经住的那个坟地，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想见他，想见学长，是自己的错，都是他们阮家的错！
阮禾擦掉眼角的泪掏出手机拨通了裴什的电话，但对面却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学长......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裴什已经找他找疯了。当时跑出了阮家别墅，裴什兜里的手机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凭着两条腿直直跑下了山，一路想着阮禾跑回学校，但心上的人却不在。
无力瘫在床边，裴什只感觉无限后悔。自己明明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混进阮氏，为什么偏偏要去动阮禾？如果未来因此失去这个孩子，恐怕自己要为此后悔一辈子。
正想着，寝室门从外面被人推了开。一颗圆咕隆咚的脑袋伸了进来，“哟？学长？你怎么在这？”
裴什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怔，擡头看过去，看见陶栎胖胖的身子跟着挤了进来，“你怎么在小禾寝室啊？”
“陶栎，你丶你带手机了么？”裴什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站了起来。
“手机？带了啊。”陶栎说着掏出电话递了过来，“怎么了学长？”
裴什立刻拨通了阮禾的电话，就算在气头上不接自己的，也该接陶栎的吧。
果然，两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一声低低沈沈的嗓音，“喂？”
“小禾，是我。”裴什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尽量把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吓到谁似的，“你先别挂好吗？我.....我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了学长，”阮禾擡手捂住了脸，颤抖着说道，“我都.....知道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对不起的父母，都是我们家的错.......对不起学长......”
裴什站起身，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情感，“你别说这样的话，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们当面谈。”
电话对面报了地址，裴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室，徒留一脸懵逼的陶栎抱着手机挠头喃喃自语，“什么情况啊？”
等到裴什紧着赶到的时候，阮禾正蹲在角落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
“小禾.....”裴什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轻轻唤了一声。
阮禾的眼神逐渐聚焦，望向眼前的人。
那人鼻梁高耸，眼底温柔满溢，仍旧是住在自己心尖儿上的脸。
“学长......”他薄唇轻启，眼眶渐渐红了，“是我蠢，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爸爸害了你们家......我不该跟你闹脾气的，学长，你愿意原谅......”
“别说了......”裴什一把抱住了阮禾，那孩子的头紧紧贴在胸口处，“都是我的错......小禾，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报仇才接近你，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并不知道你父亲做的事。你单纯善良，我动了真心。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学长.......”阮禾抓着裴什的衣角，终於忍不住痛哭出声，“我不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还怎么样继续在一起......”
“没事的，小禾。”裴什紧紧抱着他，丝毫不顾及周围的目光，此刻怀中人才是他的一切，“小禾，我家的事跟你无关。你只是我爱的人，所以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呢？你还爱我吗？”
阮禾慢慢仰起脸，眼眶通红，嘴角沾泪。他抚摸着裴什的脸颊，柔声说道，“学长，你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这一切吧好不好？”裴什握住他的手，把人拉了起来，“你家的错误你爸爸已经承担了，到时候有喻明煌在，让他疏通疏通，总会落个轻判。我的仇也报了，我父母在地底也会心安。所以这一切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你说好不好？”
这本就写到这儿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