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齐贤难得帮寒星说话：“面条这些都是他买来的, 他还切了水果。”
路白薇往屋里看了眼，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玉米排骨汤, 炖猪蹄，清炒时蔬，红烧茄子，白片鸡, 南瓜羹……
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辛苦你们了，”路白薇放下包, “寒星，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这么多菜, 他们三个也吃不完。
毕竟人家帮了忙, 出了力, 总不能就这么把人赶走。
寒星犹豫片刻, “叨扰了。”
路白薇大手一挥, “好了，都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幸好餐桌够大, 完全坐得下五六个人。
阿郁拿着一个大白馒头, 抱着就开啃, 他还想用手去抓菜，被秦齐贤一把抓住。
“你脏不脏？用筷子。”秦齐贤丢给他一双筷子。
阿郁握住两只筷子, 笨拙地在碗里戳来戳去。
路白薇见状，“你不会用筷子？”
“以前在门派里会用，后来我自己出来闯荡, 就给忘记了。”
“笨死你算了。”秦齐贤骂完，起身去给他拿了一把勺, “想吃什么就说，别直接上手抓。”
“哦。”阿郁敲了敲白瓷盆，“我想吃个大猪蹄。”
秦齐贤给他夹到碗里，让他自己埋头啃。
“妻主，您要喝酒吗？”
秦齐贤拿来一瓶酒。
路白薇正低头吃面，惊讶擡头，“你们还买了葡萄酒？”
“他买的。”
秦齐贤擡了擡下巴，示意寒星。
寒星看向阿郁，“他选的。”
路白薇接过酒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挑得不错嘛。你们等着，我去拿开瓶器和酒杯。”
她给秦齐贤和寒星，一人倒了一杯。
给阿郁倒酒的时候，有些犹豫。
“我也要喝，我也要喝。”阿郁期待地眨巴着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算了，给他也倒点吧。
秦齐贤和寒星以前应该都喝过酒，对於葡萄酒适应良好。
阿郁一口气喝完，意犹未尽，“主人，我还想要。”
好甜好好喝。
他喜欢。
路白薇拿不准，他现在算不算小孩子，於是只给他倒了半杯，“不能多喝，吃菜。”
“噢。”
原本以为，这么多菜，肯定吃不完。
没想到小狼饭量惊人，他们都停下筷子了，他还在埋头苦吃。
最后把一桌子菜全部吃完，一点儿没剩。
就连秦齐贤煮好的一盆红糖鸡蛋，路白薇他们一人吃了一个，剩下的都被小狼一口一个全吃了。
秦齐贤打开冰箱，把一盘盘切好的水果摆在客厅茶几上。
“等我把电视打开。”
客厅墙上有个电视，但路白薇几乎没打开过。
她随便挑了个台，播的正好是《武林外传》。
一客栈的人在电视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小狼抱着半个瓜啃，跟多多一起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电视。
路白薇和寒星聊起了天，“上次忘了问，你是怎么干起跑腿的？”
寒星应该没有身份证，他怎么找到工作的？
“我救了一个人，他教我干的……”
那天寒星从小区翻墙出去，走出去一段路，碰见一个人摔倒在路边。
电动车骑得太快，不小心撞在路边石头上，翻车了。
那人还挺年轻，腿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哀嚎。
寒星走过去，刚把人扶起来，就听到他说：“好心人，别把我送医院，把我送回家就行，求求你了。”
按照那人指的路，他把对方背回住处。
就在附近的城中村，离得并不远。
“好心人，谢谢你啊。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把电动车推回来？我新买的，万一被人偷了……”
寒星不会推车，直接把他的电动车扛了回来。
那人自称自己刚大学毕业，在家乡找不着工作，跑到大城市来干跑腿。
刚干没几天，就出了事。
“你呢？我看你也像大学生，是玩cos的吧？你家住哪儿？”
寒星没说话。
“咋了？你跟家里人吵架了？离家出走？”
寒星“嗯”了一声。
“你现在是不没地方住？”
“嗯。”
“你先在我这儿住两天吧，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还在大马路上躺着呢。”
城中村的出租屋便宜，都是整租。
隔壁还有个空房间，放着张行军床，寒星暂时住下了。
大学生躺在床上，拿手机点外卖，他们两个一起吃。
他走路不方便，寒星替他买药，丢垃圾，打扫家里。
后来寒星说想找个活干。
大学生以为他出来的时候没带身份证，就把自己的跑腿号借给他了。
反正他自己只能躺床上，也干不了活。
“你头发是在哪儿剪的？”
寒星：“自己剪的。”
他在出租屋里找到一把剪刀，当天晚上就把头发剪短了。
秦齐贤插话：“你怎么不去理发店？头发可以卖钱的。”
“可以卖钱？”
“是啊。”
寒星皱眉。
看起来颇为懊恼。
路白薇又问：“你手机哪来的？”
“我在金店用金子换了钱，让他帮我买的。”
“你学会用手机，也是他教的？”
“不是。”
寒星给大学生一些钱，让他帮自己买了部手机。
但他怕对方起疑，并没有表现出茫然不解。
寒星到大街上，找了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孩，用一张红色的钱，让他教自己用手机。
教了几天，他差不多就学会了。
打电话，微信，网络支付，看地图，接单跑单……
“所以你这个微信号……”
“是那个小孩的。他借我用，条件是给他买皮肤。”
虽然寒星不理解什么是皮肤，但小孩用另一个微信跟他要钱，他直接转过去就行了。
而他做跑腿的佣金，大学生的银行卡收到以后，会打进他的微信，够他日常生活。
路白薇：……
懂了。
寒星还挺聪明，知道换个人问手机的用法，还知道找心思单纯的小孩子。
他借用大学生的身份，借用小孩提供的微信号，暂时融入了这个社会。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寒星心知肚明，“嗯。”
毕竟那个大学生不会一直躺在床上，他之前就能下地走路了。
他最多再休息几天，就可以重新回来接单。
到时候，寒星就无处可去了。
路白薇本来打算问问寒星，是怎么弄到身份，还找了份工作的。
现在看来，寒星也没什么好办法。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路白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先不说这些了，冰箱里还有蛋糕没吃呢。”
她拿出陈舒悦订的蛋糕，摆在茶几上，切了好几盘。
“家里还有多多，叉子就不拿出来了，咱们就用筷子吃吧。”
小狼率先啃了一大口，弄得满嘴都是奶油，“哇，这是什么？好甜好软，像云彩一样。”
“这是奶油吗，用牛奶和鸡蛋做的。不过不能吃太多哦。”
小狼用手指挖了一块，想跟多多一起分享。
“哎——不能给多多吃。”
阿郁只好塞进自己嘴巴，“为什么？猫妖不可以吃这个吗？”
路白薇忍不住笑，“多多不是猫妖，它是普通的猫。”
正在吃罐头的多多：“喵~”
“原来多多没有开灵智啊，怪不得我跟它说话，它都不理我。”
阿郁到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不是多多不愿意理他，而是多多没办法跟他沟通。
小狼摸了摸多多的脑袋，“真可怜。”
“嗷呜——”多多用尾巴扫开他的胳膊，不想被他打扰。
它只想吃罐头。
“多多肠胃很脆弱，你可不能随便喂它吃东西。”
阿郁乖乖点头，“我不会乱喂的。”
秦齐贤头一次吃蛋糕，他觉得太甜了，吃得舌头腻腻的。
吃了两口，就把蛋糕放下了。
“你不喜欢？”
“不喜欢，怪怪的。”秦齐贤摇头。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上次的榴莲他也不爱吃。
路白薇没想到的是，寒星喜欢吃奶油，没一会儿就把一小盘蛋糕吃完了。
“这里还有。”路白薇又给他递了一盘。
寒星伸手接过，跟她的手指轻轻碰在一起。
他眼底微澜，很快归於平静。
“齐兄弟的来历，能否告诉我？”
“你说齐贤？”
“嗯。”
路白薇碰了碰秦齐贤的胳膊，“你自己说吧。”
“我不姓齐，我姓秦。我同你们两个都不一样，我出生的地方充满了战乱，群雄割据。我们那里没有轻功，没有仙法。我是泰山王府中的侍君，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妻主家里，之后就一直住下了。”
说完自己的来历，秦齐贤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寒星便将自己追杀魔天教教主，却反被围剿，逃命过程中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和盘托出。
路白薇问：“魔天教教主，跟我长得一样？”
寒星迟疑地点头。
“你为什么要追杀她？你们有仇吗？”
寒星神色微僵，“算是吧。”
她给肃风楼的兄弟都下了蛊，包括他在内。
所以，算得上有仇。
秦齐贤和寒星都不属於这个时代，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用担心对方把自己的情况透露出去。
至於路白薇……秦齐贤对她万分信任，寒星无法干涉。
但直觉来看，寒星觉得，她不会说出去。
就只剩下……
三个人看向角落里的小狼。
阿郁不会主动说出去，但他这个脑子，让人很担心。
路白薇拍了拍秦齐贤的肩膀，“你可得看好他，别让他乱跑乱说话。”
但路白薇很怀疑，他能不能看得住阿郁。
要是他能有寒星一半可靠就好了。
各自谈完来历，时间已经不早。
寒星起身告辞，“我先走了。”
“好。”
回到出租屋。
大学生眼神闪烁，“你回来了。”
寒星回到自己屋里。
他的东西看似都放在原处，但有些细微的不同。
这点区别，自然瞒不过一个杀手的眼睛。
他的东西被人动过。
这里不能待了。
隔天，路白薇照常上班。
刚进办公室，就收到房东发来的消息：【小路，这个月的房租你还没交。】
路白薇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给忙忘了。】
她赶紧微信转账，把房租转了过去。
上个月工资本来就没发多少，房租水电费一交，一半就没了。
还有通勤费，饭钱，话费，日用品，猫粮猫条猫罐头。
天气冷了，还得买两身新衣服，秦齐贤也得买。
小狼……不给他买，他估计能闹翻天。
就在路白薇为钱发愁的时候，许久没联系的初静找上她。
初静：【嗨小姐姐，还记得我吗？我是尧光汉服工作室的，我们这边上新了一批汉服，需要一名男模特，您有空带弟弟过来一下吗？】
路白薇握紧手机，心情激动。
来得太及时了。
她赶紧回覆：【大概什么时候？】
初静：【后天下午。】
路白薇有些纠结。
后天下午要跟其他部门一起开会，不好请假。
但让秦齐贤一个人过去，她又不放心……那傻小子，别再被人拐跑了。
思来想去，终於想到一个完美的办法。
路白薇：【好的，我让他后天过去。地点还是上次那里对吧？】
初静：【嗯嗯，还是上次的摄影棚。】
她发来一个定位。
下班路上，路白薇给寒星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你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后天下午，你带齐贤去摄影棚拍几组照片。”
“……好。”
晚上，寒星特地来了一趟。
路白薇把拍摄的地点，拍摄流程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怕你们找不到路，你们来回都直接打车吧。对了，你认得这里的字吗？”
寒星：“不大认识。”
“那你怎么当跑腿？”
寒星在手机里点了几下，里面传来语音播报，“当前位置是……”
“原来是这样。”
得益於现代发达的科技，只要跟着导航语音走，很容易找到地方。
“你手机给我一下。”路白薇从他手机里找到打车小程序，演示给他看，“在这里打车，我把目的地提前输进去。回来的时候，你点这个双箭头，把出发点和目的地交换一下就可以了。”
秦齐贤醋意翻天，“您为什么教他不教我？”
“他会看地图，让他带着你去更方便。”
路白薇又说：“昨天买东西的钱转给你了，你还没收呢。”
寒星迟疑，“我有件事，想托你帮忙。”
“嗯？”
“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住处。”
那个大学生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担心节外生枝，尽快搬走最好。
路白薇想了想，答应下来，“行，我有空了帮你看看。”
周五下午，寒星和秦齐贤一同出门。
阿郁自然吵着要跟着去。
“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许现身。”
阿郁忙不叠点头，“我知道了，无名哥哥。”
寒星打了车，和秦齐贤坐在后面。
阿郁偷偷飘进车里，坐在他们中间，好奇地左看右看。
他给寒星传音：“无名哥哥，这个法器走得好慢。”
比他们那里的御剑飞行慢多了。
寒星目光微肃，发觉另一边的秦齐贤没反应，他才明白，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不过这个法器很防风，我坐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车行到红绿灯，停了下来。
小狼的身子往前倾，差点从前排座椅中间飞出去，忍不住轻轻“呀”了一声。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寒星不动声色地抓住阿郁的尾巴，以眼神警告。
阿郁赶紧给自己施了个禁言咒。
呼，这下他就不会随便开口说话了。
下了车，秦齐贤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终於找到了摄影棚。
初静认得他，主动走过来打招呼，“你好，我来接你过去拍摄。咦，路小姐今天没来吗？”
秦齐贤在家里放得开，在外面不太敢和生人说话。
寒星开口：“她有事，我替她过来。”
“你是路小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男性朋友？
寒星点头。
初静眼含赞叹，“路小姐眼光可真好。”
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还很有气质。
“麻烦你们跟我过来。”
初静领着人到拍摄地点，这次的是新化妆师，看见人楞了一下，“今天下午两个模特？”
“不是，这位才是模特。”初静笑着指了指秦齐贤。
“哦。”
两个人高高帅帅，都挺适合当模特的。
秦齐贤被领着去换衣服，化妆。
寒星坐在休息区等候，手里抓着阿郁的尾巴。
阿郁给他传音，“无名哥哥，我过去玩一小会儿好不好？我保证不闯祸，我就过去看看。”
寒星冷着脸，不为所动。
阿郁只好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向那边。
这里有好多不同的场景，穿着不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好有意思。
他好想走近点儿看看。
上次过来，秦齐贤是长发，直接做造型就可以。
这一次，他还得戴发套。
初静十分惋惜，“那么好看的长头发，怎么给剪了啊，好可惜。”
拍摄顺利进行。
结束以后，秦齐贤摘了发套，换回自己本来的衣服。
初静扫码给寒星转了两千，送他们离开摄影棚。
秦齐贤很开心，他终於又赚到钱了，可以帮妻主缓解一些压力。
小狼很郁闷，他被拖回车里，一整天什么都没玩到。
路白薇跟同事从会议室出来，收到寒星转来的钱。
还有一条语音消息：【我们回到家了。】
那就好。
路白薇安心不少。
初静先前给她发消息：【小姐姐，我今天看到你男朋友了，人帅腿长，妥妥的衣架子！】
初静：【请问他有没有意向做模特呀？感觉他的气质蛮符合侠客杀手这类孤冷角色，我们这里计划下次上新的衣服，就有这几个品类。】
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看到第二句，路白薇猜到，初静应该是把寒星误认成她对象了。
她总不好替寒星做决定，於是回道：【我回去问问他。】
初静：【好！你弟弟有没有意向跟我们工作室签约，长期合作呢？待遇会提高一些，我们也会帮他缴纳社保。】
虽然很心动，但路白薇还是以学业忙碌为由，婉拒了。
秦齐贤没有身份，想签约也不行。
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路白薇在宿舍群里问大家：【如果一个人没有身份证，怎样才能找到住的地方？】
崔雨桐：【你写小说要用？】
路白薇：【嗯嗯。】
於灵：【开个钟点房？】
路白薇：【现在钟点房也要身份证了。】
崔雨桐：【要么就办假/证，要么就撬一个空门？】
於灵：【宝，会不会太刑了？】
崔雨桐：【反正是写小说嘛。】
於灵：【或者……投靠一个有钱的亲戚？让亲戚朋友帮忙租？】
目前看来，只有她帮忙租房子这条路了。
帮别人租房子这事，路白薇以前从来没做过。
一方面，她要担一些风险。
另一方面，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总不能帮他租一辈子房吧？
而且寒星很快会失去经济来源，到时候房租也是个大问题。
路白薇回到家，寒星也在。
她把初静的话转告给他，寒星有些犹豫，“我考虑一下。”
他不习惯将自己的面孔，暴露於太多人面前。
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杀手，这也算是附带的小职业病。
“我在软件上帮你看了几个房子，但具体怎么样，还是得实地考察看看。”路白薇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说。”
“你一定要遵纪守法，尽量不要与人起冲突，更不能……”路白薇手指并在一起，在脖子前面一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寒星：……
“我保证。”
为了让她放心，他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喜欢杀人，才去当杀手。”
如果有的选，谁会希望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那就好。”
寒星抱拳：“多谢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在这个地方寸步难行。
若不是她仗义帮忙，自己恐怕只有沦落街头的下场。
这份情，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