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要她手里的水

每次闻到卫豫身上的味道就会很安心。

这一刻， 宋乐鱼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现在还在操场上，忘记了所有， 就像一只遭了难的小鸟扑在雌鸟的羽翼里。

“哟哟哟，还想在人怀里趴多久呢？”董晨飞看热闹不嫌事大，嘴欠地说了句，“再趴下去等会摄像机拍过来就要拍进去了。”

宋乐鱼：“……”

宋乐鱼感到无语的同时也利索地从卫豫怀里退了出来， 刚刚趴得有多舒心现在就有多尴尬。

陈雯直接从旁边走过来给了董晨飞一个大比兜， “你有毛病？”

董晨飞吃痛地捂住脑袋， 眼神无辜， “我没病。”

“……”

虽然宋乐鱼不抱卫豫了， 但还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咪咪抓住他的衣角，擡头问，“你跑得累不累？”

刚才卫豫相当於跑了半个还多一点的一千五米。

卫豫睨她，反问，“你累不累？”

“我不累。”就算腿酸得发软嘴上也要占上风。

“我也不累。”

“我不信。”

“……那我也不信。”

在两人小声拌嘴的时候， 高一八班的人已经围到裁判员边上了。

云中的项目比赛排名都是当场比完当场出，他们都在期待宋乐鱼的成绩。

5分49秒，第三名，这个名次值得所有人欢呼。

看完成绩， 他们又围到宋乐鱼身边。

裁判员真实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上一秒有多受人欢迎下一秒就有多凄凉。

八班的人开始推销手里的零食，有几个是行动派， 话也不说直接把零食塞宋乐鱼怀里， 一直到塞不下才作罢。

送完零食，人群就散开了。

宋乐鱼本想跟着他们归队， 回座位品尝美味的零食， 转身的时候馀光瞥到一个人。

她想了想， 先让卫豫帮她拿回去，随后她一路小跑追上那个人。

离那个人只剩几步的时候，宋乐鱼放轻脚步，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人一顿，回过头，看清是谁后脸色变得不是很好，“你有事？”

宋乐鱼没受到对方脸色的影响，依旧笑眯眯的，还指着对方手里的东西问，“姚思渺，这是给我的吗？”

姚思渺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楞了两秒才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刚刚在跑道上看见你了，你手里就拿着这块巧克力。”宋乐鱼继续说，“肯定是给我的，对吧。”

“……”姚思渺站在一边，眼睛看向别处，“宋乐鱼，你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我给我自己吃的，可以吗？”

说着，她就准备撕开巧克力的包装。

巧克力还没进嘴就被人轻轻抽走——巧克力到了宋乐鱼手里。

宋乐鱼当着姚思渺的面就着刚才撕开的口子继续撕大，一下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很好吃，谢谢。”

“……”姚思渺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沈默不语地走了。

可能是懒得应对，又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直接吃一块巧克力很腻，宋乐鱼疯狂嚼嚼嚼，争取把它快点吞进去。

巧克力苦中带甜，她是笑着看姚思渺走远的。

下午的项目是最燃最有看头的——接力赛丶男子200米短跑比赛和男子3000米耐力跑比赛。

接力赛在最后，每班的男子组女子组分别比。

男子200米看的人不多，但到了男子3000米那些个人头那叫一个多啊，全都挤在跑道边上看，就连在教室自习的人都下来凑一会热闹。

3000米跑一般都是各班里的精英，精英与精英的较量那得竞争得酣畅淋漓。

场上的人比跑步，场下的人就比口号，看哪个班喊得更大声更用力，女生之间的小团体最多，也难得一致起来。

一直在树荫下打坐的丁国川也来了，他拍了拍卫豫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摔，然后我擡你下来。”

卫豫：“……”

董晨飞开始叫哇了，“老丁头，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怎么能教我们大学霸这种损招呢。”

下一秒，他头上就挨了一击，“没大没小。”

“还有，这不是损招，这叫计谋——你看看操场上这么多女生都偷偷看他呢，他要是跑个倒数几名，这些女生的心都得碎一地。”丁国川一副很懂的样子。

“我这是提前给他找好台阶下，到时候别人问起来他还能说摔了，没跑完。”

“six，太six了。”董晨飞双手比了个六。

卫豫早就没听他们讲话了，站在一边，身上没一点儿即将要比赛的紧张感。

宋乐鱼看着眼前这人随便的态度，一肚子的话顿时化为泡沫，没好气地说，“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了。”他说，“你说前面不要跑太快，保持一定频率和呼吸，到后面的时候再加快速度冲刺。”

“还有呢？”

“还有……你说会在终点等我。”

“嗯，然后呢？”

“然后……你说等会跑完必须喝你送的水。”

宋乐鱼蹙了蹙眉，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她没当回事，继续像个老妈子叮嘱这叮嘱那。

其实她讲的都是没什么用的话，卫豫虽然看上去比较懒散，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认真地在听。

等宋乐鱼说完，卫豫凑近她，偏了偏脑袋，语气低沈，“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跑第一，你还和我做同桌。”

宋乐鱼眼前被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有点紧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丶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卫豫垂下眼睫，视线有些漫不经心，语气却又一本正经，“你说你想，我就让它变成真的。”

宋乐鱼其实有点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顶着他漆黑的眼眸，神差鬼使地说了个“想”。

随后，眼前的人直立起身，看上去心情挺不错，他又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行，等着。”

初春的暖阳不冷不热，温温凉凉的，适宜惬意，风一吹，树叶儿沙沙作响。

宋乐鱼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的头发又被人作乱了，还没来得及发怒，广播里喊男子3000米开始检录，始作俑者径直往检录处走了。

宋乐鱼提前让陈雯占了个观战的好位置，她扫视一圈，看见陈雯在哪里后快速跑过去。

卫豫在第三跑道，脱下校服外套的他就留有一件单薄的短袖，消瘦宽大的身躯，一截线条流利的小臂露在外面。

明明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是高高瘦瘦的，看不出什么区别，宋乐鱼的眼神却像涂了胶水，粘在卫豫身上拽都拽不开。

“第三跑道上的是谁啊，这个侧脸看上去好帅。”

“让你天天只知道学习不知道关注别的吧，他就是我之前一直跟你说的卫豫。”

“是他啊！”

“我去，六班那个龚泉也来了。”

“谁啊谁啊？”

“他跑步贼牛逼，就是不知道他和卫豫比起来谁更胜一筹了。”

“……”

不止旁边的女生在嘀咕，陈雯也拉着宋乐鱼嘀咕。

“你觉得卫豫能不能赢啊？”她语气有点担忧，显然把刚才女生的话听进去了。

“放心，他能赢的。”他说了会拿第一就肯定会拿第一。

对卫豫的这种信任感，宋乐鱼总是无条件无理由的。

操场上，裁判员一声枪声。

和运动员同步进行的是场外疯狂的呐喊助威声。

广播里还实时播报各班对自己选手的助喊词，一句接一句，给嘈杂不堪的操场又添一丝紧张感。

宋乐鱼无意识紧了紧手里刚买的矿泉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场上那道身影。

怎么比自己跑1500米都紧张。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用全力，都在保存体力，一个人打头阵，几个人跟在后面，匀速前进。

体育除了竞争意识同样也有合作精神。

这几个大男孩谁也不认识谁，但配合得默契，轮流跑在第一位。

因为第一位的任务很重大，要在自己体力更得上的情况下控制整支队伍的速度。

卫豫似乎跑得比别人都要轻松，速度不会太快，但又紧跟在队伍里。

除了第一位带队的时候，他始终保持在二三位，仿佛在等一个完美的时机开始加速。

每一次卫豫跑过宋乐鱼所占的地方时，两人的视线都会直直撞上，像巧合又像早有预谋。

而宋乐鱼心里的紧张也会因为这短暂的对视消灭一大半。

前半程毫无硝烟，到后半程，真正的竞争开始了。

他们不再按队形跑，而是按自己的速度来，你追我赶，你前我后，场面极为激情刺激。

场外的加油声也加大了一倍。

六班的龚泉就在卫豫边上，两人像在暗暗较劲，龚泉有股穷追不舍的劲。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卫豫的名号他是听过的，他就是看不惯卫豫长得好成绩好，他就要在这场比赛中打败他。

龚泉还没发现的是，在无形之中，他的步速已经被卫豫带过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龚泉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他比平常训练的时候早提速了半圈。

一步乱步步乱，再调整也来不及了，一旦降速他身体各方面都会紊乱，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跑。

打乱节奏的后果就是他岔气了，乱了几秒呼吸，他开始跑得有些吃力。

然后旁边的人轻轻松松就这么轻轻松松超过他了？

靠。

谁跟他说卫豫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下一秒，卫豫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加速，大长腿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出来了，一步跨得比一步大。

龚泉眼睁睁看着卫豫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大，最终大到无力回天。

毋庸置疑，第一是卫豫。

并且和第二拉开七八米之远。

卫豫无畏无惧，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冲过终点线的那刻，他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刹车。

大小腿肌肉的酸痛感让他直接弯下腰，双臂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呼吸沈重。

挥汗如雨，黑色的碎发被打湿，单薄的短袖也贴在身上，汗水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印子。

耳边又响起激烈刺耳的尖叫声，比刚才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个分贝，甚至有胆大的女生围上来想给他递水擦汗。

卫豫缓了一会后，直起身，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比赛前说要给他送水的女孩。

他微微眯起眼，准备在找一遍时，目光不偏不倚和人群外的她交汇在半空中。

围绕在附近的女生有很多，宋乐鱼想去送水的时候那里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

她要送水的人就在里面。

宋乐鱼手里拿着一包纸和一瓶水，傻傻的，呆呆地看着站在中央的人。

对方没说话，而是擡起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

旁边的女生争先恐后上前，拼命往他手里塞水，只是他都没接。

宋乐鱼懂他是什么意思，他要她手里的水。

并且……他要她送过去。

宋乐鱼轻抿了一下唇，任由自己顺着人群被推推搡搡挤过去，很快就被挤到卫豫跟前。

在擡手递水的那刻，她低下头，生怕被人看见。

卫豫也没和她计较，接过水，仰头猛灌了几口。

然后旋上瓶盖，又把水塞回宋乐鱼手里，“不好意思，我只喝我青梅给的。”

宋乐鱼是懵逼的，一旁的女生是嗷嗷疯狂的。

靠。

这句话比他跑了3000米第一更让人心动好吗！

-

运动会接近尾声，天空有一半被染成橘红，热闹了大半天的操场终於迎来宁静。

高一八班教室。

“刚才秃头叫你干嘛啊？”宋乐鱼问卫豫。

“没什么，就过几天竞赛的注意事项。”

“哦。”

刚才他们俩都准备收拾书包走了，但卫豫突然被丁国川叫过去，这一去就是二十来分钟，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现在只剩他们两个。

女子1500米和男子3000米都是有奖牌的。

宋乐鱼的脖子到现在都还挂着女子1500米的铜牌，爱不释手，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准她还要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宋乐鱼把书包合上的时候，头顶覆盖一片阴影，紧接着胸口处的皮肤被冰了一下。

她低头看，是一块金牌——卫豫男子3000米的金牌。

他的金牌和她的铜牌碰撞在一块。

两块奖牌在阳光下透着光

宋乐鱼擡头问，“给我？”

卫豫“嗯”了一声，然后双手往后摆，插在脑后，语气上挑，慢吞吞地说，“算是……下次和你做同桌的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