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敬高三，敬自由，敬自己。”
这一发问让秦玉丹彻底沈默， 她不敢问卫豫是不是知道真相了，更不敢回应他的这个问题。
这件事对於她来说是一辈子的痛，痛到所有人都不能触及， 包括她自己。
秦玉丹松开卫豫的手，然后缓慢地站了起来，凝视着他好一会，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头走了。
卫豫看不清她的脸， 但他能在昏暗中感知到， 秦玉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得极为冰冷， 仿佛他们不是最亲近的母子， 而是世代仇人。
砰。
门又被关上了。
刚有几缕光线的仓库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
卫豫现在已经不在乎秦玉丹到底想怎么做了， 可能不管他做什么，都比不上那位真正的玉玉。
他已经不对秦玉丹抱有任何期待，他脑子里只剩下宋乐鱼这个人。
她肯定给他发了很多很多消息，打了好多好多电话，他一直不回覆， 她绝对会很着急。
他都能在脑子里刻画出她无厘头着急的模样，东奔西跑，就为了知道他的去向。
但凡没找到他，以她小气的性子， 绝对会在心里臭骂他一顿。
-这个死卫豫怎么还不回消息。
-我再给他三分钟，三分钟之内不回就一辈子都别回了！
-啊啊啊， 这个狗男人， 给爷死！
-他心里已经没我这个大哥了是吧！
……
他都能百分百想象出来，宋乐鱼的暴跳如雷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想着想着， 卫豫轻笑出声， 嘴角没忍住勾出很浅很浅的弧度。
他的宋乐鱼啊，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
这么一想，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毕竟……还有一个珍视他的人在等他，不是吗？
他并不是一个人。
-
卫豫请假的第二天，学校组织了一次高三年级的家长会，一直从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
这次的家长会来的家长是最多的，毕竟事关高考，再忙的家长都会向工作单位请假。
学校周边的路起码堵了一个多小时，停车场和操场都停满了花花绿绿的车子，活像一出极大的车展。
历年来学校都很重视这次家长会，家长两点进校后会先安排去报告厅听校长发言和专家发言。
报告厅的椅套都被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本来红色是黯沈沈的，现在露出了原本鲜亮的色泽，每个座位前的可伸拉小桌板都放了一瓶矿泉水。
座位边还有手提礼袋，里面最受人重视和关心的是一本高校志愿书，里面有各个大学往年录取的参考成绩，还列举了一些突出的专业，总而言之，对填志愿的参考价值是很大的。
报告厅台子最中央摆放着一排长桌和好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席卡，上面写了领导的名字，云中校长摆在最中间。
第一个环节是校长发言，他罗里吧嗦地讲了大约半个小时，中间还有卡词忘段的地方，尽管知道校长的发言稿基本上都是底下的人帮写的，但家长们还是忍俊不禁。
校长发言完后就是专家发言，专家发言可比校长发言吸睛多了，说得一板一眼的，底下的家长呈两种模样，一种听得特别认真，一种嗤之以鼻，觉得还不如自己上去讲呢，尽说些没用的。
紧接着是学生代表发言，领导本来想找年级第一的卫豫来发言，更有说服力，但多次联系都联系不上，退而求其次，找了年级第二的宋乐鱼。
学校要求她发言的内容围绕如何更好分配学习时间丶她平常是如何覆习丶如何迎接每一场考试的。
这个报告厅很大，坐满了家长后还能坐一些学生，所以还要说一些鼓励性的话。
这是宋乐鱼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合，以往她的角色都是在观众席处看上面的卫豫发言，现在发言的人变成了她，她承认，她紧张了，害怕了。
她回想了一下，卫豫第一次当着全校的面发言是在初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害怕，她就没有在他脸上看见到怯场的神色。
她只知道她现在快害怕死了。
腿发软，捏着纸的手在发抖。
当宋乐鱼得知这个临时通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生无可恋的状态。
她是想拒绝的，但一听到老师说原本的人选是卫豫，只不过联系不上他才找的她。
也就是说，学校不会因为卫豫不在就取消这个环节，而是会找人代替，如果她不去，学校也会找年级第三第四……
原本就属於卫豫的东西，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
她想替卫豫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乐鱼同意了，并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认真梳理稿子，并熟读了好几遍。
那一个晚上宋乐鱼睡得都不怎么安稳，一边在想卫豫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在想发言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她特意把他们两个人的专属幸运物带上了，锦鲤鱼。
她在后台准备的时候一直把锦鲤鱼抱在怀里，试图缓解紧张情绪。
中午她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生怕紧张到想上厕所，就连发言前一小时她都没有喝水。
专家讲完后前面响起热烈的掌声，宋乐鱼本来好一些的情绪又瞬间被这几秒钟的掌声搞紧张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把锦鲤鱼一起带着，给自己找个伴，但不行。
后台老师提醒她可以上台了。
宋乐鱼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呼出去，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拉开沈重的幕后帘，慢慢走出去。
前面的灯光跟后台很不一样，拉开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刺到了。
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排眼熟又眼生的校领导，再往后是家长和同学，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像是望不到头一样。
近千人的目光都落在宋乐鱼身上。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情绪和反应都没有了，只知道走到发言台上，凭着肌肉记忆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读开头时，宋乐鱼还没有进入状态，虽然不磕磕碰碰，但听上去就很生硬，很难不让人听出她是紧张的。
再后来，她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头，看见了报告厅墙壁上的人像照片。
她精准定位在一个人身上——卫豫。
报告厅的四周墙壁都贴着每学年成绩最高的同学，一届一人，届数越老的排在最前面。
他们是还没有毕业的高三，因此卫豫的照片贴在最后，很好找。
宋乐鱼都紧张的忘记这事了，但她的身体似乎有所察觉，自发地看向那里。
被千人注视的她，忽然有一股平静的力量融进她的身体，她的紧张不再，而是真的投入到了这场发言中。
她记起卫豫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至今仍记忆犹新，他说——宋乐鱼，怎么走都是向上的，你怕什么。
没错，路怎么走都是向上的。
她是替卫豫完成的，她不能丢他的脸。
“我的高三其实和大家一样，是痛苦与喜悦交织的，有考出高分时的激动，也有考试失利时的沮丧……”
……
高三的这些日子，是黑暗，一眼望不到光的。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有怎么写都写不完的题目，怎么考都考不完的卷子。
过程是曲折的，但你要永远相信，结果总是光明的，胜利的果实是你亲手创造的，要让自己努力的方向和心态都保持在一个昂扬向上的状态。
这三年里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命运赠与我们的礼物，没有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你要知道，三年的打磨和苦难使我们变得更加坚定。
要永远记得清晨六点的晨曦，记得傍晚五点的晚霞，这是属於我们的一抹颜色。
那些看似不起波澜的日覆一日，终会在某一日让你看到努力与坚持的意义。
“半山腰总是挤的，你得去山顶看看，彼时风华正茂，怎能甘拜下风。”宋乐鱼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了卫豫的样子，一样的倨傲，一样的自信。
最后的最后，宋乐鱼把卫豫的影子带进了这场发言中——
“少年应有鸿鹄之志，当骑骏马踏平川，这是属於我们的必胜局。”这是卫豫身为国旗队队长，在本学期的开学典礼上说过的话。
这句话并没有写进稿子里，是宋乐鱼真情实感地流露，她也想告诉别人，卫豫是永远超越不了的第一。
发言完毕，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持续了有十几秒。
宋乐鱼终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场发言我替你完成了，你感觉到了吗？
随后宋乐鱼举起学校为他们准备的矿泉水，动作很潇洒地旋开瓶盖，豪情满满举向底下的学生老师家长，“敬高三，敬自由，敬自己。”
底下的学生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接一个打开矿泉水举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丶震耳欲聋，是对三年辛苦的发泄，也是对未来的憧憬。
“敬高三，敬自由，敬自己！”
“敬高三，敬自由，敬自己！”
“敬高三，敬自由，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