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温煦诞下了二帝姬。因诞育皇嗣有功，姜聊晋她为昭仪，迁居则华殿主位，还特许她亲自为帝姬取名。她为二帝姬取名为“镜”。镜，鉴也。正如她本人一般，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同她一般谨慎持重，“以人为镜，观人修己”。

这是姜聊登基以来第一个帝姬，阖宫上下到底格外看重些。太后那边也来了许多赏赐，郑颐不曾有过女儿，对这个孙女自是宠爱的紧。一时间，则华殿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则华殿是悫悯皇后生前的居所，如今空了两年又入主了新妃，从前冷寂的宫殿总算再度热闹起来。

同是有身孕的嫔妃，顾扇书这边就不同了。顾扇书这一胎至今已有七个月了，她眼瞧着肚子渐渐大起来却愈发感伤，这意味着她的孩子离离开她的那一天又近了些。

宫女百合上前劝慰她：“主子，您有着身孕该保持心情舒畅才好啊……”

顾扇书饶是一脸苦笑：“我都不知道我这个孩子来的是不是时候，从我的肚子里出来，到头来却是给别人生的。”

非一宫主位是不可以亲自抚养皇嗣的，须得过继到高位妃嫔膝下。

百合焦急道，“您别这样想，等您诞下皇嗣后身份自然比从前贵重，届时还愁不能亲自抚养皇子吗？再说现今昭嫔也有孕在身，她也不是主位……”

“以昭嫔今时今日的荣宠，她诞下皇嗣之后陛下必定会抬她的位分。我与她终究是比不得的，你也莫要再安慰我了。”顾扇书只长吁短叹地挨过一天又一天。

五月，正是春色宜人，槐花盛开的时节。姜聊下了朝，如常来探望顾扇书。

顾扇书连忙抹了泪笑意逢迎：“臣妾给陛下请安。”

姜聊赶在她跪下之前把她扶起来，“朕不是说了你如今身子重就免了这些虚礼吗。瞧你眼圈都是红的，心情不好？”

顾扇书稳了稳心神，才道：“…多谢陛下关怀，妇人孕期情绪敏感不稳本就是常事。陛下不必担心，臣妾会念着皇嗣调节好自己的。”

“那便好，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一定要差人来告诉朕。”姜聊只是略坐片刻，便要走人。

宫中毕竟有三位嫔妃都有身孕，他按照郑颐的意思每天下朝后对这三人“例行关怀”。

姜聊到了熙正殿偏殿却不见崔恕的人影。

何安随意拽了一个小太监：“你们主子人呢？”

见何安言辞不善，小太监话语间有些怯意，“何公公，昭嫔主子去正殿给贤妃娘娘请安了。”

姜聊闻言不快，风风火火的就去了正殿：“昭嫔如今有着身孕，贤妃竟如此不识大体，还没有免去她每日的请安？”

可巧崔恕此刻正跪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他来了故意而为之。这更平添了姜聊的怒火，他将崔恕扶到座位上坐着，又睨着宋迟筠等待回话。

宋迟筠已经许久没见过姜聊了，每日只是在宫里抚养二皇子姜珩。“臣妾给陛下请安。回陛下的话，臣妾从昭嫔刚进宫开始就已经免去她的问安。只是昭嫔说臣妾有生养二皇子的经验，今日来向臣妾讨教罢了。”

见姜聊要继续发难于她，她又淡淡开口：“可臣妾的珩儿是早产的，且臣妾此后再不能有孕了。去岁冬月珩儿的周岁宴陛下没来，珩儿也很懂事，不哭不闹的，似是已经习惯了。所以臣妾这个反面教材只怕是有心也无力，正要让昭嫔另请高明呢，陛下尊驾就来了。”

“……罢了。昭嫔，朕跟你一道回你的寝殿吧。”

姜聊轻抚着崔恕隆起的腹部，“瞧着比寻常四个月的胎要大些？”

崔恕笑的粲然，“才准备告知陛下，不想陛下火眼金睛，一下便发觉了。今日一早太医才来请过平安脉，说臣妾怀的是一对双生子呢。”

姜聊自是大喜过望，先赏赐了熙正殿上下，又发觉不够，添上一句：“待你生产后，朕便晋你为贵嫔，再迁宫独居。如此，你便能亲自抚养两个孩子了。”

“臣妾谢陛下恩典！”

“何安，让宜妃通晓尚宫局尚服局上下，备好双生子的服饰用度。”

二人依偎片刻，姜聊就回勤政殿处理公务了。

陈沅娘在一旁侍奉笔墨，“陛下，您折子都拿反了。臣妾听闻昭嫔那一胎是双生子，这是好事才对，您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姜聊闭了闭眼，话语间几分惋惜：“今日朕见到贤妃了。从前朕与她一同骑射打猎，她是那样热烈明媚的女子。约莫两年不肯见朕，如今再见竟已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了。”

“只是如此？”

“朕终究是负了她，连带着珩儿朕也不曾好好看顾过。今日她说去岁珩儿的周岁宴朕没去，珩儿不哭不闹的。”

陈沅娘听到这也是不忍的皱了眉，“二皇子着实忒可怜了些，生下来碰巧赶上悫悯皇后的祭日，偏生每年的生辰宴都不能大办。不过陛下既然有心，何不加倍偿还二皇子呢？”

“朕与她之间的隔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消弭的。”

“不。只要陛下有心，有心便能成万事。即算是贤妃不领情，她也一定希望她的孩子得到父皇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