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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76章

【76】

承顺帝继位初年,与伴读兼挚友柳关山一同南下,体察民情。

那时年轻的承顺帝还未沈迷丹药,身边尽是忠臣良将,亦听得进逆耳忠言。

二十岁的年纪,走到哪儿都不乏倾慕者。

除却一人。

他们行到南边境,在边陲小城,偶遇一女子,可谓是天生尤物,宛若天仙。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承顺帝也抑制不住为其动心。

承顺帝一见倾心,热烈直白地向之倾诉衷肠,然美人无情,将他拒之门外。

承顺帝待女子一向温柔体贴,从不做强迫之事,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也只得抱憾离去。

承顺帝虽走了,可他身侧的柳关山却也惦记上了她。

柳关山出身名门,恃才傲物,凡事只讲究一个他喜欢。他想要得到的,哪怕使尽卑劣手段,也要拿到手。

却说那女子亦并非寻常人物,乃是南黎国第一部 族的大小姐,名唤黎笙。

她婚期将至,还未出部族看过外界繁华,因此央求了易知,求他陪着自己到外头走走。

易知既是陪伴她长大的侍卫与下属,又是第一部 族大巫师首徒,他自小侍候大小姐,只待长大后与她成婚,十数年来,百依百顺,从无拒绝,于是这一趟理所当然随她去了。

俩人皆知无论是大巫师还是南黎王都不会同意他们胡闹,于是瞒着所有人,来了一场“私奔”。

世事难料,就是这一趟偷跑,造就了黎笙悲惨的命运,以及易知颠沛流离的半生。

趁着易知不在,柳关山强要了黎笙。

后因京中突发急事,承顺帝必须要尽快回京,承顺帝催得急,且当时正在他门口,柳关山来不及灌黎笙避子汤,无奈之下,只得将黎笙掐死,才匆匆离去了。

易知回来得及时,将假死脱身逃脱一劫的黎笙抱在怀里。

易知并不厌弃她,反而待她愈发怜惜珍重。只是黎笙状态愈发不好,尤其是两个月后,发觉自己竟有了身孕。

整个孕期易知无微不至地照料她,直到她生产,诞下一子。

黎笙产后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

易知此生只为黎笙而活,她去了,他便也不想活了。

那日他将剑横在颈间,预备着殉情。然后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将他从绝望里拽了出来。

这是他的挚爱所生。

易知放下了剑,抱着婴儿,痛哭不已。

后来易知带着婴儿四处躲藏,躲避部族的搜寻。

没了黎笙,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黎笙生活印记的地方,他也无法再回去了。

部族血脉,不容有污,因此这个孩子的存在务必要死死瞒下来,否则就会被他的师父,他们第一部 族的大巫师施以火刑处死。

易知带着小主人,直到他两岁。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命运再次愚弄了他们。

易知带着他去看病,碰巧又遇上追兵,易知无法,只得将他留在医馆,自己出去引开追兵,临走时特意留下银两,嘱咐巫医定要将人妥善照料。

等一日后再回去,却被医师告知,来了一夥人,将小主人带走了。

易知以为是南黎国的人找来,他没再与那巫医纠缠便急冲冲寻人去,他哪知那巫医起了歹心,将人卖了。

“后来属下便一路寻到了西京,想法子进了皇宫。”

他自小便擅权术一道,况且他是大巫师之徒,有些本事在身上,于是他渐渐地在西京混出了些名头,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唯有站得足够高,才能望得足够远,才更方便他去追寻想要找回的人。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在茫然无望的寻找中度过,直到死去,到底下向大小姐赎罪,怎料峰回路转,他竟在皇宫中见到了他。

“快二十年了,小主人,”易知的额头抵在地上,声音带着兴奋过头的颤抖,“属下终于寻到您了。”

易知讲了个漫长的故事,谢昭凌听罢,久久难言。

易知两眼通红,期盼地望过来,“小主人,您……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有关谢昭凌回京后的一切,他多少有所耳闻,知晓他深受皇帝重用,还与乔氏女有了婚约。但关于他的幼年以及少年,还知之甚少。

想想也知不可能过得好,易知一想到小主人孤苦伶仃,受尽苦楚,眼底就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谢昭凌没有问对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想来是今日在宫中,御医为他疗伤,他脱下衣袍时,后背的胎记被易知看到了。

当时的国师面上看不出端倪,从容冷静地去处理了后续。

与此刻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神情激动的判若两人。

能从南黎的巫师摇身一变成大昌的国师,此人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我的生父,确是柳关山无疑?”

“是。”

谢昭凌绷紧的肩膀垮了下去。

国师说他恨不得柳关山去死,但又不愿意让他轻易去死。

他这些年向着柳家,为的就是养蛊。他怨皇帝,更怨柳关山。

于是他暗中与柳氏勾结,扶持二皇子,偷偷搜集了不少柳氏的把柄。

他令柳关山无法生育,挑唆柳关山与柳氏的矛盾,让他们内斗,坐收渔翁之利。

他还拖垮了皇帝的身体,并以慢性毒药害死了太子。

甚至于二皇子丶柳贵妃,他们都不知不觉地中了易知的圈套,只待时机合适,就叫他们都到底下去给大小姐陪葬。

柳氏一族,一个都别想跑。

只除了柳氏的小少爷柳步亭的死不是他做的,真凶是谁他没有去查,既然已经死了,也省得他再费功夫。

谢昭凌恹恹的,易知看出他精力不济,想来是骤然得知真相,心绪难平。

易知叹了口气,“属下今夜贸然来访,仓促了些,实在是见到小主人,难以克制与您相认。也罢,今夜已深,您好生休息,待您回头得空,属下再来。”

易知悄无声息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谢昭凌神情麻木,僵着身子,木楞楞地走回到内间,在榻上坐下。

他该睡了。

于是就这么躺下。

躺到半截,又起身,将鞋袜脱掉。

外袍却忘了脱,第二次仰躺到榻上。

睁着眼睛,望着房顶。

房间里的灯忘了吹,有些过于明亮,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盯着虚空中那一点,不知耗到几时,竟是慢慢地睡着了。

扭曲的梦境中,是腊月寒冬。

风像小刀子一样从人脸上刮过,冷得人牙齿打颤。

谢昭凌看到自己通身穿着玄色长袍,上有金线龙纹,脚踩着黑色蜀锦踏云靴,沈默地穿行于不见光日的地牢里。

狱卒打开一间牢房,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退下。

谢昭凌站在门口,没往里进,看着里头穿着囚服,形容狼狈之人。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说话。

枯站了半晌,囚犯佝偻着身子,慢慢跪了下去。

他作恶太多,谢昭凌容不下他,将他赐死。

这是最后一拜,拜完他就要上路了。

柳乔两家多年的恩怨纠葛,少不了易知的推波助澜。

他们于边关相认以后,悲剧已成定局,乔氏死的死,逃的逃。

谢昭凌听了易知这些年的所为,心中没有一点波动。

只在易知的协助下,将生父杀死,并吞吃了他所有的势力,为生母报了仇。

意外收到乔四公子的来信时,他才对这个家族投注了视线。那时他知道了,乔氏还有一个女孩。

乔四投诚,带来了许多他需要的情报,乔四唯一的条件便是,希望他可以早些入京去救她。

谢昭凌想,既然易知一切是为了他,那他自该将此间恩怨彻底终结,那个女孩他得救,权当替生母留下的唯一的心腹减轻些罪孽。

于是他答应了。

后来又遇到一个叫褚玄英的战将,两军对阵之际,那人投降,带着将士投靠了他。

褚大将军说,他不想投敌,但暴君断了他们的军饷,将士们冻死饿死了大半,他顶不住了。

谢昭凌接纳了他们。

褚玄英性格好,很快和他的兵打成一片。又攻下一座城池后,他们围着篝火庆祝。

谢昭凌向来不掺和,那次偶然路过,听到褚玄英与众人讲他那讨人喜爱的外甥女,姓乔,名姝月。

谢昭凌驻足,坐到了将士们中间,静静地听。

后来每一次庆功他都会一起,听褚玄英说乔氏女幼时的趣事,每每听到,都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乔氏女的模样。

后来攻入京城,他终于见到了,果然和褚将军说得一样惹人怜爱。

“……”

谢昭凌沈默地看着面前人,知道他没有一点赎罪的忏悔的心,所以他务必要将人处死。

易知的存在,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危害。

“小主人,您那日问我,若再选择一次,我是否会对乔家下手。我现在可以将答案告诉您。”易知擡起头,咧着嘴笑了,“我会,莫说是一个乔家,就是再来十个百个,我亦不会迟疑。”

大小姐死后,他活着便只为了覆仇。挡他路者该死,不挡路的,利用完也差不多死了。

谢昭凌没有动,目光中带了一丝悲悯。

“小主人,您既爱上了那乔氏女,就万不可将我们的关系告诉她。”

“不然,她会恨您一辈子的。”

“……”

易知斩首那日,谢昭凌躲在勤政殿里,一天都没敢去见乔姝月。

自大殿之上见到乔姝月那时起,他便知,这是被易知和柳氏害苦了的一个女孩。

而他,无论从哪边论,都是元凶,逃不掉的。

“陛下,陛下?”

年轻的帝王恍然回神,目光落在怀中的女子。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头枕着他手臂,正担忧地偏头望着他。

“陛下,可是国事繁忙,累着了?”

他隐约感觉自己想要扯唇笑笑,可惜实在有心无力,索性不再遮掩内心的仿徨,将她用力拥进怀中。

“阿月,我爱你。”

怀中女子一楞,而后面颊染上绯红,望他怀里缩了缩,又羞又恼:“陛下又打趣我。”

他没再开口,扣着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天还没亮,谢昭凌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还保持着入睡的姿态,面冲着房顶。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吻她,却是最令他绝望的一个吻。

他怔怔望向前方,表情似悲凉,似仿徨,瞧着很是难过。

躺在榻上,心中一片苍茫,周身冰冷,比数九隆冬的边境还要寒冷。

他想,若易知纵容柳氏兴风作浪,只为养蛊,只为令他们在最逍遥得意时给予致命一击。

那在易知这场谋划中,被当做棋子摆布的乔氏,又该落个什么结局呢?

为了将柳氏养肥养大,必然要牺牲几个微不足道的家族。

乔氏,便是其中之一。

乔氏作为太子拥趸,站在柳氏的对面。乔氏是易知竖起来的,明面上与柳氏抗衡的靶子之一。

乔氏打一开始,注定就是要牺牲的。

令柳氏作恶,助纣为虐,等柳氏成功之时,他再亲手毁掉这一切。

易知不为得到,只为了摧毁。

不惜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将朝局玩弄于鼓掌之中,视人命为棋子,只为了报覆。

易知才是害得她不能善终的罪魁祸首。

而易知做这一切,尽是为了他。

他疑心自己为柳关山之子时,尚不敢对她坦白。

如今真相浮出水面,他不仅身体里流着一半柳氏的血,他还……

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他不知自己该以何种面目再面对她。

梦里的,是他的另一个结局吗?

阿月所做的预知梦,是一样的吗?

她若知道一切,还会选择嫁给他吗。

谢昭凌再躺不住,从枕下摸出一个荷包。

几年过去,荷包不显陈旧,显然被使用者保存得极为妥善小心。

打开荷包,摸出那张画着他人像的纸。

这是乔姝月在他们初遇那年画的。

如今这画像已经皱皱巴巴,泛黄发脆。

谢昭凌静默看了许久,揣着它出了门。

卯时刚过,乔姝月忽然就醒了。

她捂着胸口,心悸得厉害。

玉竹在外间听到动静,忙走过来,见主子靠坐在床头,诧异道:“姑娘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乔姝月按了按急速跳动的心脏,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她梦到了前世被抄家下狱那段时日,一夜没有睡好,忽然就惊醒了。

约莫是休息不佳,她心脏难受得紧,能感觉到心脏每跳动几下,便会停上一下,惹得她一阵滞闷感,忍不住要咳嗽一声。

她无力靠在床头,恹恹地问:“几时了?”

“才卯时一刻,天刚亮呢。”

盛夏时应当不到卯时便会天亮,怎会才亮?

乔姝月这才听到外头的雨声,“下雨了?”

“是啊,还挺大呢,哗啦啦的,姑娘,还睡吗?”

乔姝月摇头,“雨声太吵,睡不着了。”

玉竹说着往外走,“那奴婢给你沏杯热茶醒醒神吧。”

她打开门,被廊下靠坐着门框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玉竹惊叫出声:“谢护卫!你怎么坐这儿了?”

都过去许久了,玉竹还是习惯叫他谢护卫。

这声称呼终于将谢昭凌麻木僵硬又冰冷的灵魂给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自己魂魄回了人间,身却还在地狱。

撑着门框起身,踉踉跄跄进了屋,也不管有没有礼数,合不合时宜,直直往里走。

玉竹咬牙跺脚,翻了个白眼,从外头把门关上。

谢昭凌径直绕过屏风,来到榻前。

在女孩茫然懵懂的注视下,单膝跪在榻沿,将人一把按进怀中。

他哽咽了声,卑微地恳求:“随我走吧,我们私奔,再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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