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童言

“孩子，你妈妈。”

“我妈是被谁杀死的？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替我妈妈报仇。”

“我们会的，但是现在叔叔想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要诚实回答，好吗？”

刘宇明点头。

海蒂看了看屋内，似乎没人：“家里只有你和你爸？”

“嗯，她不在。”刘宇明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和后妈的关系不好，海蒂不以为意的继续问：“你爸和你妈俩人，是不是有很大的矛盾？”虽然海蒂知道孩子年纪小，可能并不一定会理解他的意思，但也许这个家中只有孩子能说实话。

“矛盾不知道，反正他俩关系不好，总是吵架，就在我妈被杀的前两天。他俩还因为我的抚养费大吵呢，我爸当时说要弄死我妈。”

海蒂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什么：“孩子，你说你爸要杀死你妈？”

刘宇明看着海蒂的表情，顿时怯怯的低下头，似乎说错了什么：“我，我，我爸不会的，他只是生气那么说，以前他也说过。”

“你知道你妈买保险的事吗？”

刘宇明一愣，茫然的摇摇头。也许在他这个年龄，还不懂保险意味着什么。

“孩子，前天晚上，你爸出去过吗？”

刘宇明双手手指搅在一起，想了半天：“前天晚上？前天晚上我放学后爸爸在家，吃过晚饭，他说出去散步，然后就出门了。”

“他出门散步？多久后回来的？”

“记不清了，应该很久，我都回房睡了，后来隐约听见爸爸看门和她说话的声音。”

海蒂拍了拍刘宇明的头：“你后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跑到屋里看了看表：“应该快了，她知道爸爸在家，要赶回来做饭。”

海蒂点头：“叔叔能进屋等她吗，有问题要问她。”

刘宇明走进屋，向海蒂招手：“叔叔进来。”

海蒂拿出电话，按下拨通键：“侯峰，你带刘志先回警局，我还有事，待会回去。”

放下电话，海蒂看了看拿着作业本的刘宇明，样子很乖，海蒂生出了对孩子的怜悯心：“孩子，叔叔能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刘宇明对警察叔叔完全没有戒心，点点头，又专心做起作业来了。

海蒂走进卧室，卧室里灯光昏暗却很整齐，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有序，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海蒂不禁皱眉，这照片是刘志和他现在的妻子及孩子一起拍的，却唯独没有刘宇明。海蒂已经猜出来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这家中的位置了。

“既然不喜欢，这么排斥刘宇明，刘志又为什么不肯将孩子的抚养权交出来呢，原因很简单，为了抚养费！”越想，海蒂越恼火，恨不得立刻飞回警局将刘志暴打一顿。

走出房间，海蒂站在门口许久，突然拿出电话：“侯峰，立刻采集刘志的DNA，然后送去检验部门做加急处理。看看是不是和范文娟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吻合。”

这时，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女人和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声出现在海蒂耳中。

见海蒂站在屋内，刘志妻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看了看刘宇明，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警察怎么没人就进来家里了？”

海蒂微微一笑：“这不是孩子在家吗。”

刘志妻子瞪了一眼刘宇明：“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吗？”她语气严厉，刻薄。刘宇明用厌恶的眼神瞪着她却也不敢还嘴。

“我不是陌生人，我和你们也算是熟悉了吧，而且我是警察。”在说到警察的时候，海蒂特意将语气加重，想要给刘志妻子一点压力。

“有什么事？”她撇撇嘴，不耐烦却又不敢发作。

“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刘志妻子显然不太配合，她将孩子的鞋脱掉，将孩子抱到沙发上，也不请海蒂坐下。

“前天晚上，你老公在家吗？”

刘志妻子闻言，手一抖，表情迅速变了几变，很快恢复了常态。但还是让海蒂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前天晚上，不记得了。”她想都没想的说，眼睛却不敢看海蒂。

“你还是想一想吧，要不我给你提个醒，他晚上八点多以后去了哪里？”

刘志妻子额头的细汗已经涔涔渗出，手也不自觉的抓着沙发的边缘，将指甲抠进沙发里：“真的不记得了。”

“那前天白天你丈夫去找过范文娟，你知道吗？”

面对着海蒂犀利的目光，刘志妻子已知瞒不住了：“我知道，他和我说了，具体什么事我也没问，无非是孩子的事。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晚上他不会再去找范文娟了，白天已经生了一肚子气了，难道他疯了吗，而且他吃完饭只是出去散步，很快就回来了。”

“哦？这么说，他晚上有段时间是不在家的，对吗？”海蒂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起来，让人闻听不觉汗毛直立。

“这……”刘志的妻子不说话了。

海蒂叹了口气，摸了摸刘宇明的头：“对孩子好点，没了妈多可怜。”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刘志妻子复杂的眼神久久停留在海蒂离开的背影上。

陆尔听说海蒂将刘志带回了警局，心知海蒂一定是将刘志视为了嫌疑人，其实，种种证据都显示刘志的嫌疑最大。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做的那个梦了：“难道自己做的梦不是真的？实情并非是我梦里看到的那样？还是？我梦里没有看清的那个凶手真的就是刘志？”

此时的陆尔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梦中的真实性，但他不能掉以轻心，安然，这个有可能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的女孩儿让陆尔尤为担心。

“在吗？”陆尔很老套的打招呼方式让安然不禁抿嘴一笑，快速恢复了几个字：“没事做。”

“我刚下课，要不一起去吃个饭？”陆尔这么说虽然知道安然会唔会自己在追她，但现在他迫切想见到安然的母亲，在杀死范教授的时候，凶手曾对安然极其母亲格外重视。加之上次听安然抱怨，除非母女二人死了，父亲才会从国外回来。这些都让陆尔感到深深的不安。

安然的信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好，一会见。”

两人有些尴尬的走在初秋的街头，陆尔特意和安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陆尔。”安然轻声唤了他一下。

陆尔抬头，目光迎向安然，黝黑如黑曜石的眸子散发着闪闪的光。安然竟看的一时忘了说话，羞红了脸，缓缓低下头去。

陆尔轻咳一声：“你想吃什么？今天没课，你晚上回家吗？”他终于还是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将话题直直引向自己关心的问题。

“是啊，一会儿吃过饭我就回家，我妈本来打算在家给我做我最爱的珍珠丸子，刚刚我告诉她中午不回去吃了。”

陆尔眼角一动：“珍珠丸子？我也爱吃。”

“那不如我们去我家吃吧。”

陆尔早已料到了安然会说这样的话，心中有些窃喜，嘴上却依旧装作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那有什么，我经常带同学回家吃饭的，我妈也喜欢人多，热闹，走吧。”说着，安然就拉着陆尔的胳膊往公交站站台走。

突然身后一个急刹车，旋即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就响了起来。

陆尔和安然齐齐猛的回头，安然的脸上顿时现出不悦的神色，奈何陆尔在旁边，她必须要维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淑女形象，强压住内心的不爽，回头。

只见一辆脏不拉几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他们的身后，那车身脏的程度估计连苍蝇都不愿意往上落。

安然皱了皱眉，刚要说话，陆尔却抢先开口了：“海哥？这么巧啊！”

原来认识，安然脸色缓和了一下，勉强从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着陆尔一样叫了一声：海哥。”

“嘿，还真是巧，陆尔，你不在学校好好上课，大白天的和女生公然压马路，这万一被导师发现了，可是要挨批评的。”

看着海蒂脸上笑褶子都能夹住灰尘了，陆尔不好意思的急忙解释：“不是，我们就是朋友，下午没课。”

“不用解释，你都上大学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还怕承认？你还真应该跟沈傲学学，脸皮厚点。”他捂着嘴笑，眼睛不停在安然身上打量：“这美女怎么称呼啊，也是你们学校的？这没发现你们学校美女还挺多！”

“海哥，你好，我叫安然。”听到海蒂把自己误认为是陆尔的女朋友，安然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美滋滋的感觉，原本对海蒂糟糕的印象也减轻了不少。

海蒂像是家长审视未来儿媳一样，满意的点点头：“看看人家女孩子，多大方。”见陆尔依旧支吾着，海蒂也没了和他开玩笑的兴致，看看手表：“我得回局里了，刘志还在等我呢。”

“刘志？你们又要问刘志话啊？”

“这次恐怕不是问话那么简单喽，走啦。”说完海蒂冲安然做了一个拜拜是手势，发动车子，一溜烟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刘志是谁啊？”安然见海蒂走远，不解的问。

陆尔摇摇头：“没什么，一个案子里的人。”显然他不想多说，低头自己往前走。

公交车上，原本就话少的陆尔更是显得沉默，似乎还在为海蒂要审问刘志的事儿心事重重。安然在一旁也不说话，她不想打扰陆尔的思考，她很喜欢看陆尔安静，皱眉思索时的模样。

到了门口，陆尔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第一次去安然家做客，虽然自己的目的并不纯，但还是要做足功课的，毕竟安然也算是自己的朋友。

安然则显得不以为意：“又不是见家长，你紧张什么，不用买东西，你现在是学生，哪有钱。”

一席话把陆尔说的脸顿时红了：“什么见家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但他也不反驳，只是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然的母亲是个四十来岁，身材消瘦的女人。她脸色有些黄，长发随便梳在脑后挽成髻。一身宽松，面料普通的衣衫可以看出她和安然的生活并非非常富足。

见到陆尔进门，安然的母亲笑盈盈的站在门边迎接：“你就是陆尔吧，欢迎你来。快进来吧，歇会儿，很快就能吃饭了。

陆尔恭敬的微一弓身：“阿姨好，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麻烦什么，你是然然的同学，以后常来家里玩。”

安然的母亲人非常温和，很平易近人，热情的招呼陆尔坐下，自己又去厨房忙活了。

“我妈人好吧。”

“嗯，阿姨真的很好。阿姨不上班吗？”

“上班，不上班我们吃什么啊？”

陆尔喝了一口水，看看安然母亲厨房的背影：“你不是说你爸在国外，会给你们寄钱吗？”

“他，哼。”安然哼了一声，见陆尔似乎很感兴趣，瞥了眼妈妈，小声说：“他寄的钱，我妈多数都给我爷爷奶奶了，说他们年纪大了，得找人好好伺候，没钱不行。剩下的，说要给我留着当嫁妆。”

陆尔不免叹息，安然妈妈确实是个很坚强很有骨气的女人，心中对她不禁多了一份敬重。

“来，过来吃饭吧。”很快，餐桌上便摆了一桌子的让人直流口水的菜。

陆尔此行并非真的来吃饭，所以也有些食不知味。

他正思忖着怎么才能问到安然父亲的事，没想到安然母亲却先问起了自己。

“陆尔啊，你家是本地的？”

“是啊阿姨。”陆尔放下筷子，表情认真的回答，这个动作把安然的妈妈逗笑了：“你吃，你吃。”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陆尔一凛，这怎么好像在查户口呢，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安然的男朋友了！

陆尔还是老实的回答：“我妈现在在一家私立学校当老师，我爸。”他犹豫了一下，决定随便带过：“我爸出了意外，现在不在了。”

安然母亲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可惜啊，不能看着你上大学。”她似乎有些伤感，目光在陆尔脸上停留片刻旋即又转向安然：“然然也和你差不多，有爸爸等于没有。”

“妈！”

安然母亲自觉失言，急忙收敛心神，勉强一笑，招呼陆尔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