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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地出现:“有事么?”

“我家的房子,随便溜溜不可以么?”林夏抱着肩膀扭过脸去。

白起什么也不说,径直从林夏身边走了过去,毫不理会她的作态。

林夏正冲白起的背影龇牙咧嘴,身后忽然传来温柔的声音:“林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或者我叫你小夏,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沈醉倚在门廊上,一脸轻笑,全然不像是有病的人。林夏的脸腾地红了。

“包包……找到了么?”沈醉挑了挑眉,“什么牌子的?我天没亮就来了,真没看见那附近有什么包。”

“哎呀哎呀没关系的啦,用旧的一个小包,不值多少钱了。”林夏赶紧打岔。还找你妹的包包啊!老娘的包包已经被你喝掉了啊公子!

这时阿离出现在走廊另一头:“沈先生,车来接您了。”

“好的,马上。”沈醉冲阿离点了点头,又冲林夏笑笑,“今天我还有几个会议,下次找时间聊。今天小夏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我,我很荣幸。”

林夏终于明白了书上说所谓绅士风度,就是要让最平凡的女人有做公主的感觉。沈醉淡然的一句吹捧,她就飘飘然在云端了,自觉是社交场上一号人物,恨不得伸出手去让沈醉行个法式的吻手礼。

她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声,沈醉已经风一般从她身旁经过,不留一丝痕迹。过了半晌,阿离托着沈醉签名的锅铲从外面回来了,林夏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夏姐!小夏姐!沈公子已经走啦,我们也该回魂儿啦。”阿离坏笑。

林夏扭头往楼上走去,从昨夜到今天早晨发生了太多事,她得回去睡个回笼觉才能把这些事情想清楚。

再度醒来时,朝霞变成了落日。这一觉睡了很久,却并不舒服,林夏一闭上眼就是沈醉模糊的背影,挥之不去。

她正抱着大熊在床上醒盹儿,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小夏姐,赶紧起床!下楼看看,出大事儿了!”阿离在门外大呼小叫。

阿离看着年纪小,却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主儿……白起是个什么族类林夏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阿离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打工少年。什么事能惊到阿离?林夏一个机灵,赶紧翻身下床。

她三步并两步窜下楼,只看一眼就懵了……哎妈这特么是谁啊,在姐姐我的沙发上堆那么多人民币!

不是真钱,而是无数的手提袋,lv、gucci、givenchy、chanel、fendi、miumiu……堆得溢了出来,沙发像是被泥石流淹没了似的。这些都是钱钱钱啊!正品货每件都是几千起啊!这是世界奢侈品联合会来我们家开展览了么?

“刚才来了五个穿西装的彪形大汉,黄巾力士,呼啦啦搬来这一大堆,你自己拆开看看吧……”阿离摊摊手,表示无奈。

“这什么意思?”

“当然是送给你的啊!我们这间屋里两公一母,不是送给小夏姐你的,难道是送给我和白大夫的?”阿离坏笑,“我看里面还有jimmy choo家的高跟鞋嘞,你说白大夫穿上会不会好看?”

“谁……谁谁?”林夏的舌头都僵了。

“那位沈公子呗!”阿离拍着林夏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夏姐,开心吧,你也有今天!”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也有今天?”

“我是说真的有男人敢追你耶!”

“找揍!”林夏没心情教训阿离,赶紧过去拆包装袋,香奈儿的经典款2.55包包!再拆,burberry的泊松风衣!再拆,jimmy choo的浅口珠光高跟鞋!再拆,balmain的羊皮裙!再拆,lanvin的蜡染晚礼服裙!

我拆我拆我拆拆拆!林大小姐这一生的某个梦想在今日实现,那就是……拆包装拆到手软!阿离也狗腿地跑来帮忙,这货貌似摇滚少年,对大牌倒是很熟的样子,每拆一件就啧啧赞叹,及时地报上这件裙子或者鞋子是哪年的款式、设计师为谁和走的是什么风格路线,供林夏参考。

三十多只包装袋全部拆完,数不清的美衣美鞋堆满了林家的客厅,珠光宝气中倒显得林夏灰头土脸得跟个灰姑娘似的。

几十万的东西,沈公子随手洒洒雨,送了几十万的东西来……不是真的要追姐姐我吧?我去,您早说啊,还麻烦您派人送家里来,您在家等着,我送上门去就好啦!

最后还有一张小卡片,“丢失了旧物是让人难过的事,新东西虽然无法弥补,但也许能略略冲淡你的遗憾。从这些东西里面能整出一身你喜欢的晚装么?有幸的话,就穿上这身晚装陪我吃个晚饭吧。我醒了一瓶90年的康帝园红酒,等你。”落款是沈醉,还有精巧的私章。

此时一辆漆黑的奔驰车缓缓地滑行到林家门前停下,穿着黑色制服的司机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对林夏深鞠一躬。

看来沈醉没有考虑过林夏会拒绝他,世间会拒绝他的女人也不多,他的邀请彬彬有礼又不容拒绝。

可林夏就是林夏,林夏不是那位心花怒放却还要摆出矜持的面孔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的名媛,林夏忽地站起来说,“且慢!”

司机怔了一下。

林夏说,“给我一个小时我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再出门吃饭!省着用够我用十年了!胡同里不准停车,你们开去外面早点摊子等我!”

肆、战书

沈醉的奔驰s600笔直地行驶在平安大街上,前方就是即将坠落的夕阳,地平线如同一片燃烧的沼泽。

“时间还早,去喝个咖啡吧。”沈醉看了一眼腕表。

林夏点头:“我听说国贸三期顶层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白起经常去。”

“那家店还是以后让白医生亲自带你去吧。”沈醉笑得很微妙,“去我店里看看吧,正好看落日。”

沈醉旗下的餐饮连锁不下百家,但其中只有一家会被他称作“我的店”,那是他最负盛名也是最早的一家店,坐落在前门外大街,fugin餐厅。

这是个很少见的英文单词,翻译成中文意思是“河豚毒素”。河豚是中国自古以来最顶级的食材之一,肉质细嫩鲜美是河鲜中的极品,但内脏和血液之中却含有剧毒的成分,不到一毫克的剂量就能致死。所以又有俗话说,河豚鱼是要拼上命才能吃的。

餐馆取名为fugin,隐含的意思似乎是你来这里用餐虽然能吃到绝品的美味,但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可吃顿饭能有什么风险呢?不懂行的食客经常会问。吃过fugin的老饕们这时就会叹口气,高深莫测地说:

“吃过他家的食物,再吃什么都食之无味,这还不是风险么?”

三层梯形建筑,用钢结构和冰蓝色钢化玻璃拼接而成,仿佛直接从南极拖回来的万年寒冰,外立面处理成刀锋般的效果,桀骜至极,远远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这在风水学上是绝对的凶相,fugin便如一柄绝世的利刃插进前门外大街的心脏,锁住了这里的风水,可又是绝对的美。

“设计师是我的一位旧相识,草图是他在米兰理工大学读书时的涂鸦,取名叫‘刃’。”沈醉领着林夏来到餐馆露台上的咖啡桌前坐下,随口询问侍者,“今天店里有什么咖啡?”

“今天是餐厅的土耳其日,特选是土耳其咖啡,细磨咖啡粉混合丁香、豆蔻、肉桂。”侍者顿了顿,“如果您喝不习惯的话,我们还剩下一点牙买加蓝山可以选择。”

“土耳其咖啡就很好,给这位小姐一杯微甜,我要苦的。”沈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会的工夫,侍者去而复返,银盘里托着两只浓油重彩的咖啡杯,杯身图案满是阿拉伯风情。原来这家店不只是咖啡正宗,连用具也都是最传统的土耳其风格。

林夏坐在白橡木的坐椅上,吃着茶点,喝着香气四溢的咖啡,看着夕阳短暂的余晖在沈醉宝石般的双眸中渐渐落潮,英伦式的铸铁街灯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整条老街笼罩在铁树般的灯影之中。

这条街林夏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小时候老爹经常带她来这里,在月盛斋买酱肉,去全聚德吃烤鸭,或者是在都一处叫上二两烧卖,吃的油腻了再出门去满汉楼里喝上一碗冰沁的杏仁儿豆腐,回了家都是满口清香。

可现在那些餐饮老店都已经关的差不多了,放眼望去都是armani、zegna、ferragamo的标志。有人说是fugin那刀锋般的霸气斩断了街上餐饮业的气运,可今天又有几个人还真的在乎月盛斋的酱肉和都一处的烧卖呢?红男绿女乃至于林夏喜欢的,不都是豪奢且带着异国情调的晚餐么?威尼斯的水晶杯、英国梅森的餐具、法国红酒和意大利的松露,这才是当今人们喜欢追逐的潮流。即使没有fugin这柄利刃断喉,老店们也会默默地死去吧。这个年代,玻璃幕墙比红墙绿瓦更让人欣喜。

至今坚持营业的老字号,只剩下街对面的“满汉楼”。

那间馆子和林夏记忆中的样子没差太多,红墙绿瓦的门面,沾着油漆的玻璃,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又旧了不少,起了漆皮,随时都会破裂的样子。比较起来,如果说fugin像是时尚明媚的巴黎,那满汉楼就像当年被沙尘暴淹没的北京城。

满汉楼,顾名思义,原本是吃满汉全席的地方,可如今只是加普通的京味儿菜馆,客人也都是普通北京胡同里的爷们。和fugin当街打擂台,就像是让樱桃小丸子和奥特曼对打,不被打出母乳来才怪。

沈醉一直盯着满汉楼看,林夏心思一动,知道沈醉拜托她帮忙的事儿要来了。

街灯刚刚点亮,一辆满载的大巴车在街对面停下,下来整整一车的记者,各自扛着长枪短炮,蜂拥挤进那间不大的店面里。

沈醉把卫衣的兜帽套在头上,把脸藏在阴影之中,站起身来。今天沈公子竟然穿着一身舒适休闲的抓绒卫衣,全然不是他平日里衣香鬓影的风格。

“我们是不是应该……谋定后动?”林夏探头探脑地张望。

沈醉微微一笑:“

我没什么计谋,我只是要猛踢那家伙的屁股而已。”

这时一辆加长款劳斯莱斯礼车停在了街对面,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却被黑衣保镖重重隔开。

劳斯莱斯的门开了,一位衣着极尽考究的年轻人走下车来,身材竟然比保镖们还要魁梧,面部线条如古希腊雕塑般分明,可透着浓重的煞气,从车中挺身而出时的气势仿佛移山倒海,环顾之间傲慢冷酷,就像统御群狼的霸主。

那双芒刺般的眼睛四下环顾,林夏跟那人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只觉得被拉入了森罗地狱,无数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尖叫,透骨的麻木感像是毒蚁爬过全身。

妖物!极其危险的妖物!对方的妖气竟然通过瞳孔震慑了林夏的魂魄!

“是硬茬吧?不然怎么拜托林女侠你呢?”沈醉一握林夏的手,一股暖流传入手心,林夏身上的麻木感忽然消失。

林夏脸一红……倒不是害羞而是害臊,虽说是金刀林家的后人,但祖训是遇到这种级别的妖物,唯有两个法门,一曰逃二曰跪,老祖宗的本事不过如此,经过林建南传给林夏的本事能有多少?沈醉托她帮忙算是瞎眼了,看起来沈醉自己倒是举重若轻,根本不像个生病的人……啊不,生病的妖物。

“我先去望望风,林女侠你喝完咖啡来找我,可别溜号哦,我们有约在先。”沈醉一笑,下楼而去。

劳斯莱斯上下来的年轻男人似乎并未觉察什么异样,分开众人昂首迈步走进了满汉楼,人群也紧随其后。林夏小小地吞了一口咖啡,她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满汉楼顶聚集着层层的阴云。

满汉楼陈旧的大堂里挤满了记者,镜头都对准了狭小的发布台。台上摆着了两张明式的管帽椅,那位英俊的贵宾收敛了煞气,双目微合,如山般端坐在上首的位置,另一张椅子却是空的。

“各位餐饮界的朋友们,来自各大媒体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各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日本黑石料理会社和中国满汉楼餐厅的联合发布会!”那位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主持人对台下深鞠一躬,“首先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宾,日本黑石料理会社少社长,天野虎彻先生!”

掌声中,天野虎彻微张双眸,象征性地欠了欠身,岿然不动。

记者们对于这位贵宾的傲气有些不爽,掌声便没有先前那么响亮了。他们对于黑石料理或者天野虎彻这两个名字都很陌生,不过是接到邀请来参加活动,顺带拿点车马费而已。

“黑石料理在国内的餐饮界还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在日本,它是从明治年间延续至今的顶级机构,专注于正宗的和式料理,它旗下或者由它控股的顶级料理店,占据日本高端餐饮界50%以上的份额。”主持人巧妙地为贵客弥补,“而天野虎彻先生本人,更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名厨,国际上公认能和沈醉先生并列的新生代名厨,唯有天野先生一人!世界厨师联合会过去十年的厨艺竞赛中,沈醉先生取得了四次冠军,天野先生也取得了四次冠军,他们共同掀起了一轮东方饮食文化的热潮!”

沈醉的名字一出,记者们都清楚这位贵客的分量了,台下一片惊呼声。

“天野先生这次前来北京参加厨艺锦标赛,同时也是正式宣布黑石料理进军中国市场,为大家带来最正宗的和式美食。那么,黑石作为日本料理之王,为了要选择满汉楼作为中国第一家合作伙伴呢?下面请天野先生自己为大家讲清楚其中的故事。”

天野虎彻站起身来,还是微微欠身,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中华料理集大成者便是满汉全席。很多人误以为满汉全席是宫廷菜,其实它是源自江南的官府菜。”

天野开口竟然是十分标准的汉语,吐字很慢,阴韵优雅:“乾隆年间的戏剧名家李斗先生有本著作《扬州画舫录》,记述了满汉全席的起源,他说‘上买卖街前后寺观,皆为大厨房,以备六司百官食次:第一份,头号五簋碗十件,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一品级汤饭碗。第二份,二号五簋碗十件……第三份,细白羹碗十件……第四份,毛血盘二十件……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热吃劝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彻桌,鲜果十彻桌。所谓满汉席也。’”

记者们情不自禁地鼓掌,这位远道而来的日本贵宾对中国饮食如此烂熟于胸,不能不让人生出好感。

“清朝虽然由满人创立,却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后的繁荣期,饮食文化在那段时间也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名厨们总结之前几千年的经验,成就了满汉全席这件伟大的艺术成就。可惜今时今日,满汉全席已经绝迹。”天野虎彻冷冷地说,“包括这间满汉楼,历史上它是最后一个能够烹制满汉全席的中国餐馆,如今,我称它为面馆和炒菜排挡也许更合适。”

记者们开始交头接耳,而真正让局面崩溃的是接下来的那句话。

“真正的满汉全席,只保留在黑石料理!”天野虎彻掷地有声。

“这哥们远道而来北京,就是来臭牛逼的?”台下有人已经毛了,嚷嚷了一嗓子。

“请问!”一名女记者举手提问,“天野先生是认为中国没有人能做满汉全席了?”

“说出来很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否认。如今市面上所谓的满汉全席,只不过是后人欺世盗名的伪作而已,真正的满汉全席需要吃三天三夜,敢问今天在场的诸位,谁吃过正宗的满汉全席?”天野虎彻环顾四周。

记者们群体失声。所谓高端餐饮界也就是最近十年才兴起的新兴行业,记者们多半也是现学现卖,夜宵吃了八块钱一碗的炸酱面,熬夜写今年的白松露烹制上等京都松茸是何等美味,满汉全席更是只闻其名,总觉得北京应该还有几家馆子能做,却没人真的尝试过。

“我们没吃过不代表没人能做啊。”有人嚷嚷。

“谁?请问北京城里的哪位名厨能够实地操作满汉全席?”天野虎彻冷笑,“我得提醒这位亲爱的朋友,满汉全席中使用的很多食材,包括鹿胎、猩唇、紫峦驼峰和果子狸,基本上早已绝迹。而想要熟练操作一种食材,至少要亲手操作上百次。敢问偌大的北京城里,又有多少人知道紫峦驼峰是什么东西?”

台下一片哗然。

“我们不知道,有人知道不就行了?我们是记者,我们不知道不正常么?你有种去隔壁问问沈公子。”有人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是啊,我们还有沈醉,这条街上真正能说话的餐馆绝不是这间早已破败的满汉楼,而是沈醉那柄傲气四射、凭临绝顶的“刃”!

沈公子还在,一个日本人跑北京城里吹什么牛逼?要不是今天是发布会,估计天野虎彻已经被扔鞋了。

“我当然知道沈醉,他说是我的夙敌也不为过,”天野轻蔑地笑笑,“世界厨师联合会的厨艺锦标赛,我拿了四届冠军,他也拿了四届。我很想和沈先生在公平的场合较量一下,可是我每次参赛,沈先生总是意外地退出比赛。这次我远道而来北京,就是趁着厨艺锦标赛在北京举办,希望能够和沈先生当面交流。可是诸位都知道的,日前沈先生忽然宣布弃赛。按照中国的古语,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先生便是这样的俊杰。”

“你!”女记者气得眼里冒火,却没话可说,联想到沈醉忽然弃赛,也许真是忌惮这位黑石料理的继承人。

“牛逼吧你就,等沈醉灭你那天,不要车马费我也出席发布会。”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

沈醉双手抄在帽衫的兜里,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主持人只得打打圆场,“满汉全席的精髓在日本也有传承,满汉楼和黑石料理合作后,双方可以携手共同发展这门惊世的技艺。下一个环节是签约仪式,我们有请满汉楼的主厨陆先生。”

人们这才意识到合作双方还有一方处在缺席的状态,另一张官帽椅上自始至终空空如也。

“陆先生?陆先生?请问陆先生到场了么?”主持人有些焦急,还要尽力维护好气氛,“陆先生您在哪里,陆先生我们在呼唤你……”

“别喊了,这是餐馆,不是电视台!”后厨里窜出纤弱的身影,一跃而上发布台。

那竟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双手沾满面粉,长发在脑后梳成倔强的马尾,瞪视着天野虎彻,目光清澈而凌厉,厨师服上印着满汉楼三个红字,就像印在搪瓷缸子上的红字一样。

“你是服务员么?”主持人忙不迭地催促,“快去找找你们主厨,他是不是忘了时间了?”

女孩一把把主持人推开,拍拍手上的面粉,皱着眉走到天野虎彻面前,“行了!别耍那么多花头了,收购就收购,你出钱,满汉楼是你的了,你爱做什么菜做什么菜,爱吹什么牛吹什么牛,跟这间店里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跟你又不是合作,不懂也不想懂你们的日式满汉全席!”

“你凑什么热闹啊?”主持人想把女孩和天野虎彻分开,“快叫你们负责人来走签字流程。”

“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陆雨岚,主厨是女的有问题么?签字不是么?拿笔来我签!赶紧弄完走人,你们这么一弄耽误多少人吃饭,你们走了我们还得准备明天的食材呢!”女孩气势汹汹。

“有这个必要么?”天野虎彻挑了挑眉,“签字之后七天就是交接,之后我们的团队会从日本飞来对满汉楼做全面的整修和重新装饰,你们还是准备搬迁比较好。”

“不是还有七天么?满汉楼在这条街上做了上百年的菜,从早点到宵夜,回头客就有几百号人。它会开到最后一天,我不准备食材,明天我的老顾客们来了吃什么?你会做满汉全席也好日本料理也好,你在后厨当过伙计么?”陆雨岚的眉峰那么清亮,“厨房的人,天上下刀子都得把明天客人吃的东西准备出来,这就是开饭馆!”

“好!这屁发布会赶紧完!完了我留下来吃宵夜!”有记者大声说。

大家都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气势,她的头发散乱袖口满是面粉,活像个拉面师傅,可并肩而立一点都不输于天野虎彻。

天野冷淡地笑笑,示意随从把合同呈上来。黑石料理总部的工作人员们搬来一张方桌放在两张官帽椅之间,合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签字笔竟然是饱蘸浓墨的两支湖笔,只等双方的代表签字。镜头对准了那份颇有古意的合同,用中英日三国文字写成,倒像是旧时的地契。

握住湖笔的一瞬,陆雨岚的眼睛也黯然了,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不知何时,身穿满汉楼工作服的厨师和伙计已经聚集在门口了,人群里也混杂着十几位老吃客,眼巴巴地看着主厨,好些人眼睛里莹然有泪光。

天野虎彻已经率先落笔了,银钩铁画,有颜真卿的笔意,陆雨岚再落笔,满汉楼就归属黑石料理所有,当年的老伙计们就得彻底和这间楼告别了。

记者中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满汉楼这间店的历史他们大概都知道,当年是民国时代的京城八大楼之一,招牌就是能做满汉全席。后来解放了公私合营,改做大众菜肴,但是厨师还是老功底,溜丸子炸藕合牛肉面三绝,养活了前门大街上的一代人。再后来店面被收归国有了,也还是老三样,一直一直做下来。当日民国翩翩公子和交际花们坐的包铜八仙桌和官帽椅上不知道坐过多少早起遛弯的大爷和傍晚买完菜来吃碗面的大妈。改革开放后这间店被国家还给当年的私营业主,旧时陆雨岚他们家,经营倒也算红红火火。可一间卖溜丸子炸藕合牛肉面的店,在寸土寸金的前门大街上毕竟是渐渐地衰落了,老楼里的老物件坏了没钱修缮,伙计们的薪水还是二十年前的标准。老爷子过世之后陆雨岚一个女孩子独撑局面,又被沈醉那间fugin冲进来改写了前门大街的饮食业规则,这才不得不出售物业抵债。

陆雨岚低头看着笔尖,垂下的秀发上都是面粉,仿佛一夜白头。

一片寂静中,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滴滴答答的春雨,由远及近。身穿balmain羊皮裙和burberry风衣的女孩踩着五寸的高跟鞋,越过前门大街直冲进满汉楼,按着膝盖呼呼地喘,边喘还边说着:“累死了累死了,累死姐姐我了。”

从天野虎彻到记者,所有人都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穿帽衫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笑笑说你怎么来得那么晚?

“我帮你撑场面……总得补个妆嘛!”林夏直起身来挽住男人的胳膊,摆了个千娇百媚的pose。

门外一道闪电无声地劈下,映出这一男一女挺拔的身影。男人揭开帽子,目光穿越人群直视陆雨岚,笑容清澈如许:“陆主厨,签什么啊,非得卖么?就算你想卖也该卖给我啊,前门大街上什么时候轮到黑石料理来定规则了?”

沈醉!沈醉!沈醉!

每个人都低声传递着这个名字,这才对嘛,他们忍不了天野虎彻,沈醉当然也忍不了,沈醉不忍任何人,所以他来了!

“沈公子灭那孙子,哥给你上头条!”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哪轮得到你给沈公子上头条,你们什么狗屁小刊,这话也该我们杂志说好么?”有人不屑。

“不不,我应该去日本上《读卖新闻》的头条,就说黑石料理在中国的收购计划被一个叫沈醉的花花公子从中狙击,黯然撤出中国市场。”沈醉挽着林夏穿过人群,和相熟的记者们打着招呼,宛然是翩翩的民国公子。

天野虎彻脸色铁青,在日本他是万众瞩目的名厨,镜头环绕的对象,如果在场的是日本媒体,沈醉别想从他手中夺走焦点人物的位置……可这是在京城,沈醉的前女友们演过的电影电视剧加起来比天野虎彻看过的都多,沈醉在前门大街上放风筝都能上新闻,何况他今天还带着新的女孩。

“作为fugin集团董事长我宣布加入满汉楼的竞购,无论黑石料理出多少钱,fugin都将奉陪到底。”沈醉微笑,“天野先生,我们这也算同台竞技吧?”

“干你沈醉屁事啊!”陆雨岚瞪眼的功夫已经撸起了袖子,被身后的伙计们冲上来赶紧拦住了。

“你来晚了,黑石已经和满汉楼签署了初步认购协议,你想撕毁合同么?毁约的赔偿就不是满汉楼能支付的。”

“用违约金来威胁我呀?”沈醉好像很吃惊,冲林夏笑笑,“林小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回答天野先生这个问题呢?”

“毛毛雨啦,毛毛雨啦!”林夏心领神会,扭动腰肢摇曳生姿,只听得周围咔咔一片快门声。

“有意思,你以什么身份参与竞购,中国饮食业的领袖人物?还是中国餐饮界的救世主?白骑士?”天野虎彻克制着怒气,但林夏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妖氛覆盖了整座满汉楼。

“这个我们私下交流,”沈醉靠近天野虎彻耳边,他的动作那么亲切,简直像是好兄弟之间的耳语,“别玩了你这个死妖怪,你收购满汉楼的目的我很清楚,你私下里做的那些债务操作我也很清楚。你设置了巧妙的财务陷阱,逼得满汉楼破产,不得不把店面卖给你。可你知道满汉楼如为什么会那么穷么?是因为我在对面开了fugin啊,是我的fugin把满汉楼压制得快

要破产了。你想从我手里抢食么?”

“原来你也……”天野虎彻的目光骤然凶狠,像警觉的独狼。

“不不,你误解了,我对并购满汉楼没有兴趣。我只是跟陆主厨有点私怨,挟私报复而已,我就是要压着满汉楼打。”沈醉微笑,“可是今天,即便满汉楼要倒,也要倒在我的手里,而不是你天野虎彻。”

“好好好,”天野虎彻忽然爽朗地大笑,“那fugin就是黑石料理在中国的第一个竞争对手了,期待fugin在竞购中的出色表现。”

“耍钱有什么意思?”沈醉耸耸肩,“你我都是厨师,都是厨艺锦标赛的获奖者。那么就由各位媒体业的朋友们作证,三天之后还在这里,咱们做一次厨师之间的较量,为了公平我会请世界厨神大会的评委会来做评判。我退出厨艺锦标赛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要来,我有兴趣和你单独比比。”

“赢了输了又怎么样?”天野虎彻一愣。

“我输了我就退出竞购咯,继续玩我的fugin。”

“你赢了呢?”

“逛逛故宫和颐和园,”沈醉拍拍天野虎彻的肩膀,“欣赏一下中国建筑的美学,然后买张飞机票回日本去,你还指望我送你么?还有,别让我在京城遛弯的时候看见黑石的招牌,我这个人手欠,怕会冲上去砸的。”

天野虎彻含怒不发:“沈先生你觉得竞购满汉楼这种大事是比比厨艺就能解决的么?这可是黑石料理进军中国的第一战,我输了你就想黑石料理也退出中国?”

“那就加点筹码吧。”沈醉淡淡一笑,从腰后抽出一柄古铜色的单刃匕首,扎在面前的桌子上,钉死了那份合同,“你赢了,这柄刀你拿走。”

天野虎彻的神色忽然变了,眼神既贪婪又敬畏,仿佛那柄微微颤动的刀是条活龙。

“三天之后,我来取刀!”沈醉跳下发布台,也不跟陆雨岚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走进门外的大雨里。

聚光灯下,那柄刀的刀身上刻着若隐若现三个字的铭文……

“河·豚·毒”!

伍、虎彻

大雨倾盆,黑石集团北京总部里一片漆黑。

这座官邸式的建筑曾是一位清朝王爷的王府,五年前被黑石集团以高价买下,顶尖的室内设计师把它改造 为一座日式风格的殿堂,各种陈设都是从京都直接漂洋过海运到北京的。

身着和服的天野虎彻端坐在巨大的屏风前,屏风上绘制着惨烈的战争场面。

公元1592年的壬辰战争,日本霸主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最终败在朝鲜名将李舜臣和明朝水师的联军之下,日本对亚洲大陆的野望就此终结。画面是典型的日本“浮世绘”风格,熊熊烈焰包围着日本战船,悬挂大明水师旗帜的巨舰把无数的箭矢投向日本战船,鬼魅般的人影跃起在半空之中,提着沾满鲜血的利剑。

屏风前方是一张巨大的led屏幕,屏幕上显示着那位远在日本面如刀削的老者。

老者就是黑石集团总裁、天野家家主,天野照。

天野照缓缓地睁开双眼:“虎彻,这么晚召开网络会议,是满汉楼的收购出了问题么?”

“很抱歉,今晚的收购并没有达成,由中国人沈醉控制的fugin集团没有任何预兆地加入了竞争。”天野虎彻微微欠身,“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我会解决的,最终满汉楼一定会属于天野家族。”

“对这起收购,家族的长者们至今心存疑虑。满汉楼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么?”

“那个传说我已经设法印证过了,在过去的三百年间,每隔一百年都会有一位神秘的客人在那间饭店里举办一场宴会。他非人非妖,却全知全能,可与天道媲美!有人说他来自天界,有人说他来自地府,也有人说他来自蓬莱!参加那场宴会的妖物都有机会获得天启,获得天启的妖物可以通透天机,逆天改命也不是难事。但邀请函极难获得,想要得到邀请,最便捷的手段就是成为满汉楼的主人!”

“虎彻,你是我最有成就的孙子,”天野照叹息,“我也知道你对问鼎中原有着巨大的野心,但不要忘记我们天野家为了问鼎中原曾经支付的高昂代价。你身后屏风上所画的就是我们曾经的失败,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我们劝说丰臣秀吉大人倾日本国力进攻朝鲜,但最终我们战无不胜的舰队和火炮手却被那个神秘的恶魔击溃在朝鲜的大海上!如今你觉得获得了那个天启,我们就能扫平通往亚洲的道路么?”

“我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恶魔,就是他杀死了父亲!”天野虎彻微微颤抖。

他颤抖,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畏惧。

他曾经亲身参与那场惨烈的海战,作为妖物他的寿命接近无限,可那一夜,却是他和死亡距离最近的时候,以至于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着。

他依稀记得,那个从明朝战舰上跃起的神秘恶魔,背后是巨大的圆月,他落在日本战舰的船头,鲜血随即染红了整条战船。

历史学家都说是李舜臣的

“龟船”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真正阻挡日本妖物的,是那个只有一人双剑的神秘人。

“但几百年过去了,那个恶魔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原大地上。我想他应该已经死了,没有妖物能逃得过天劫,越强大的越是如此。

除了他,中国再没有人能挡得下我们天野家的‘虎牙突’!“天野虎彻低吼,”天野家历代的野望,必将在我手中变成现实!”

“死了么?我真希望他死了。”天野照低声说。

“我今天还见到了另一件足以打动家主您的东西。”天野虎彻继续说,“那柄我们梦寐以求的魔刀——河豚毒!”

“河豚毒?”天野照的瞳孔骤然放大,“你亲眼所见?当真是河豚毒?”

天野虎彻颔首:“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铭文和妖气是无法造假的!现在它的持有者是一名厨师,我的宿敌,沈醉!他也是fugin的董事长!”

“真是天意!河豚毒……那是一柄屠龙的刀啊!”天野照轻声叹息。

“屠龙?”天野虎彻一惊,“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是的,所谓河豚毒,并非厨师该用的刀,而是屠龙之器。”

天野照口气中带着罕见的敬畏,“那柄刀是天外的神器,非铜非铁,是由一块陨星铸成的。上古时刘累为夏帝孔甲豢龙,一雄一雌,刘累要将雌龙做成肉羹献给孔甲,试遍天下利器,唯有一柄刀能切得动龙肉。传说那天刀锋划过龙鳞,沸腾的龙血喷涌而出,那柄刀经过龙血的淬炼,锋利无比,可避百毒!后世的厨师不知道这个典故,因为它可以辟毒,才成了绝世的厨刀。世间再无龙肉,唯有河豚才是极致鲜美的象征。河豚虽然鲜美绝伦,但剧毒却让人生畏,而此刀却能让河豚之毒迎刃而解,所以有了‘河豚毒’这个名字。以屠龙之刀料理佳肴,真是杀鸡用牛刀的完美注解啊。”

“那种灭杀天下的武器,竟然沦为厨刀!真是可惜!”天野虎彻扼腕。

“可我还是很疑惑,这样的武器为何会沦为厨刀?这种武器又为何会蛰伏在那个名为沈醉的人手里?”

“对于沈醉的背景恕我了解得还不多,但若说屠龙之人我看他是显然不配的,充其量不过是中国人所说的名厨而已!”

“名声可以炒作,但河豚毒之主这件事却无法造假。这个人既然能掌握河豚毒,想来也是神话般的人物,当年的那个恶魔……跟他有关系么?”

“神话又如何?他不过是个纵情声色,烟火中讨食的厨子!”天野虎彻冷笑,“请爷爷放心,所谓厨艺,只是我们天野家借以扬名的工具,您也说过,我的真正身份是天野家的杀神……杀神又何必畏惧一个技艺精湛的厨子呢?他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他可不懂!”

天野虎彻忽然伸手,猛地拔出面前那把长刀,凄厉长鸣之中,长刀之上隐隐升腾起黑色火焰,如地狱深壑中的罪恶之火。他眼中骇人的妖气刹那间暴涨,让天野照都皱了一下眉头。

“是时候让河豚毒试试我这柄‘虎彻’了!”天野虎彻傲然道。

陆、陆雨岚

大雨一直下,城市像个迷失在其中的孩子。与满汉楼相隔几条街的路口,摩天大楼肃穆挺立在雨中,像是沉睡的巨人。

陆雨岚站在雨中,任雨水一丝丝带走体温。犹豫了很久之后,她推开了那扇考究的镀银玻璃门。

“很抱歉陆小姐,系统里没有您的预约记录,我不能让您上楼去见沈公子。不过您现在可以给沈公子打一个电话,如果您有他的亲口许可,就可以直接上楼了。”值班经理委婉地拒绝了陆雨岚的见面要求。

“我没有他的电话。”陆雨岚低声说,鹅黄色的雨衣依旧在滴着水。

今晚雨太大了,她打不到车,只好骑着自行车来找沈醉,却被尽职尽责的值班经理挡下了。这也没办法,毕竟沈醉住在每平方米15万的顶级公寓里,有24小时能说伦敦腔英语的管家服务,要不是有这样负责的管家,沈醉还不被那帮女记者天天堵着门要求采访?

“您没有他的电话?”经理沉下脸来,“陆小姐,方便的话请告诉我您跟沈公子是什么关系?他预留的公寓访客名单里也没有您的名字,你们应该不是同事吧?是朋友么?”

“朋友?”陆雨岚一怔。

她和沈醉绝对算不上朋友,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沈醉”这个名字就和她的人生纠缠在了一起,不管她怎么躲怎么逃,却总是和他劈面相逢。

对于别的女孩来说,这或许是天大的机遇,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砸在自己头上。

但陆雨岚偏偏不喜欢。沈醉确实风度翩翩,也确实家富万金,他对女孩子都很好,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人们视野中的焦点,那些曾经得他青睐的女孩,即便之后被他在电话本里拉黑了,也还是得意地宣称自己曾和那位公子那么亲近,只差一步就可以相伴终生。可如果沈醉会和某个女孩相伴终生,那他又不是沈醉了,像是从天上跌回了人间。

陆雨岚会心动的那种男孩是优雅的、温和的、专一的、简约的

、不被世俗纠缠的,可沈醉刚好五毒俱全。陆雨岚并不是很缠人的女孩,但她希望电话过去的时候男孩总能安静地听她说两句话,可沈醉却是那种他随时会来找你,而你总是找不到他的人。

陆雨岚想找人帮她一起打理满汉楼,可提起满汉楼沈醉就会露出一种“为什么我们不把那破东西拆掉呢它已经过时啦”的微笑。

陆雨岚也许有点晚熟,但是并不傻,这些年沈醉说得好听点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地盯着她,说难听点就是条咬住拖鞋不动口的小狗,满汉楼在那条街上开了不知多少年了,沈醉偏要在对面开一家fugin来打擂台,你一家新式餐厅跟街坊们吃的老馆子打什么擂台呢?你取悦的是红男绿女,我服务的是大爷大妈,可沈醉偏要推出给大爷大妈吃的低价自助早餐,赔本从陆雨岚手里抢客人。要不是fugin,满汉楼虽然没落,却也不至于到得卖店解散员工的地步,要说这一步陆雨岚真是咬碎银牙才下的决心。

好!沈公子!我小店打不过你,我不做了行吧?这时候沈公子倒不乐意了,一脸狠劲地冲进来找买家的麻烦,好像满汉楼是他的东西。

悔不该当初打了他一个耳光啊……那年陆雨岚才16岁……

“要是别的时间我就去帮你问问了,可今天沈公子有客人。”

经理表示爱莫能助,“我们哪好去打搅呢?”

“又有新妞来过夜么?”陆雨岚面无表情。

“这个……”经理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眼前这个湿漉漉的姑娘眉眼也是利落得很,不会是被沈公子从微博微信电话本里拉黑的女孩中的某一个吧?

其实陆雨岚倒是无所谓,从初见沈醉到现在,他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作为竞争对手,陆雨岚比任何人都了解沈醉的私生活,她早就习惯了。她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跟沈醉在一起的姑娘,比如今晚跟他一起来满汉楼的那个女孩,做作得活像个国产电视剧里的三流演员。鬼知道那些女孩在想什么,明知道他换女伴比换袜子还快,还是有无数女孩想要倒贴上去。

尊严?这时代还提尊严这个词也许是陆雨岚自己老土了。

这时前台的电话响了,经理拿起话筒,忽然间就站直了,好像是士兵听到了将军的命令。

他放下话筒,把陆雨岚引到电梯前:“请到21层,沈公子说您是他的贵客,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用通报,说以后要是他不在家就让我开门送您进去休息……”

“哪个房间?”陆雨岚问。

“只有一扇门,那一整层都是沈公子的家。”

观景电梯急速爬升,雨水从玻璃罩上流过,留下年轮般惆怅的水纹。

拼花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走廊尽头,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倚在门边等候陆雨岚。

那个女孩陆雨岚今晚刚刚见过,似乎是叫林夏,当时她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晚装、万般眷恋地倚靠在沈醉身边,现在却只穿了一件男式亚麻白衬衣,露出两条光洁的长腿,赤着脚,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

“你好,我是林夏,沈醉正在洗澡,让我先招待你。”女孩甜甜地笑着。

您自己这身也像刚刚从他浴缸里爬出来的吧!那混蛋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陆雨岚怒从心头起。

“小夏,怎么不让陆小姐进门呢?”声音清朗而遥远,让人有些恍惚。

沈醉漫步而来,穿着一件浴袍,用浴巾擦拭着头发。陆雨岚和他清澈的眼睛只对视了一秒,竟然就忘记了自己默念已久的台词……真奇怪,这么个花花公子,放浪形骸了这么多年,却还能有这样清澈的眼睛。

“林夏小姐,我的一位好朋友。”沈醉为陆雨岚介绍,“这次厨艺比赛,她将担任我的全程助理。”

“真的只是朋友哦!”林夏挤了挤眼,语气却让人很难相信这话的真实性。

“能担任沈公子的助理,林小姐想必也是一位优秀的厨师喽?还没请教您在哪里高就?”陆雨岚心里冷笑。

“只是在法国蓝带做过两年讲师,现在暂时无业,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帮沈公子这个忙喽!”

陆雨岚心中一凛,她虽然是个中餐厨师,可也知道法国的蓝带厨师学院,那是所有厨师心中的圣地,可以说是厨师界的牛津剑桥。在那个地方当讲师的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名厨,这个娇滴滴的女孩竟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

“雨岚啊,有事么?进屋谈吧?”

陆雨岚一阵无语。她虽然很怀疑沈醉对自己的居心,不过料想自己不过是他千万等待被猎取的女孩中的一个,所以从来对他不假辞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亲近到可以被称作“雨岚”了。

“不了!”她巴不得快点离开,“我来只说一件事,请你放弃那场比赛,满汉楼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fugin那么大的家业,也不必在意满汉楼。”

“你怕我输给那个小日本?”沈醉微笑。

“我不管你们两个的胜负,满汉楼到现在为止都是属于我的,有权决定它未来的

是我,不是你们。”

沈醉还是笑:“如果你有能力决定它的未来,那为什么还要卖掉呢?”

“我卖不卖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陆雨岚有点急了。

“你怎么想其实都无所谓了,比赛我不会取消的,我跟天野虎彻的恩怨情仇……哦,说错了,我和那个蠢货没什么情可谈……也跟雨岚你无关,对么?”沈醉耸耸肩,“在旁边看乐子不好么?”

“看乐子……”陆雨岚默念着这三个字,有种被人用刀割裂胸口的痛感。

那可是满汉楼,自家的祖产,是自己看得比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亏损下来的债务无法偿还,她怎么会想要卖掉满汉楼?可这些在沈醉眼里不过是个乐子,一个他与天野之间较量的筹码而已。

“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吗?”陆雨岚低声问。

沈醉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愿闻其详。”

“因为你什么都有,你可以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也可以毫不在乎地丢掉它们,对你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游戏,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看来很轻贱的一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得搭上一辈子……你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是这场游戏你玩得开不开心,你是不是赢得很痛快。”陆雨岚一把抓住沈醉的浴袍领子,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竟然神色凶猛……却又明明白白地透着难过,“你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对不对?”

很罕见的,沈醉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回答我!” 陆雨岚怒吼。

紧绷的脸忽然松了下来,沈醉耸耸肩,用最轻松自在的口气说了两个字:“没错。”

林夏忽然一哆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啪”的一声,陆雨岚的手掌狠狠地打在沈醉脸上!那个巴掌用力之大,沈醉整个人都倾斜了。林夏上前想把这两人分开,却被沈醉一把拦住了。

“消气了没?”沈醉对陆雨岚指了指另一侧的脸,“如果没有的话,还有这边可以打。”

陆雨岚默默地看着这个男人的脸……第二次,她又忍不住打了他,却觉得那么无力。

她默默地转过身离去,衣服上的水滴了一路。

“难过么?”林夏耸耸肩。

“不难过,”沈醉轻声说,接着忽然捂着心口,做悲痛欲绝状,“但是心里好疼!”

“大哥你这妞很呛哟!”林夏撇嘴。

“你觉得她是不是因为痛恨你的缘故才打我?”

“是你自己找打啦大哥,我看她根本不在乎我。”林夏从冰箱里拿了袋冰块扔给沈醉,沈醉一把接住,敷在那张肿起的俊脸上。

“刚才演得不错!”沈醉竖起大拇指。

“当然咯!我在学校里可是演小三的专业户!”林夏挺胸甩胯眉飞色舞,“老师都夸我有天分,天生就和这种角色之间没有距离感!”

“你确定他这是在夸你?”

“世界那么大难道不需要演小三的影后?艺术创作嘛,何况咱也不是演不了大家闺秀,不信我给你来一个!”

沈醉赶紧拦了下来:“行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话,隔了一分多钟,还是林夏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你对她还是蛮上心的哦,你真的是花花公子么?你就没有什么相好的女孩愿意跟你秀亲近?还非得委托姐姐我?”

“能演我相好的女孩很多啦,说起来你们班上就有几个……”

“谁谁?”林夏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哎呀哎呀,认识的女孩那么多我怎么都能记住名字呢……哈哈哈哈哈。”沈醉挠着浴后的乱发,满脸的欲盖弥彰,“不如继续坐下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陆雨岚没有注意到的是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这两个狗男女当然不可能饭前洗澡。事实上几分钟前这两人还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子的两侧,但在陆雨岚走进这栋公寓的短短几分钟,两个人就像上了发条似的快速地行动起来,伪装出狗男女的模样。也许就像陆雨岚所认定的那样,沈醉就是把一切都看作游戏,包括他和陆雨岚的关系。他就是喜欢逗她欺负她,时不时在她身边出没却又摆出讨人嫌的嘴脸,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后连林夏也觉得不可思议,说公子你是十岁的小男孩么?十岁的小男孩才会喜欢某个女孩就偏要欺负她揪她的辫子嘞!

沈醉只是笑,不说话。

但他最终还是经不起林夏刨根问底,淡淡地说了句不太好理解的话,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追到她,我就是要扮演她生活里的一个过客,但得是那种……无法忘记的过客。

一大碗淡金色的清汤,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沉在碗底,fugin的老客人都知道,这就是沈醉做菜的风格,没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华丽,反而带着隐约的禅意。可这道禅意隐约的菜,偏偏是活得最风流倜傥的人做出来的。

“这道菜什么讲究啊?开水炖豆腐么?”林夏皱着鼻子去闻,一股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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