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大师，这些东西是……”
半个月之后，道衍将自己想做的东西做出来。
毛骧看着那些物件，眼睛放光。
道衍做出来的玻璃器，实在是太漂亮了。
晶莹剔透，形态各异。
毛骧身为检校，也不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
说起器物之精巧，道衍制作的东西当然比不上老道的师傅。
可是架不住，这些材料太珍贵了。
透明的玻璃，放在数百年后的清朝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明初之时现在。
“贫僧此次做出器物共三十四件，其中算得上大物件的三件，其他都是小物件，这些东西应该能让贫僧和李施主回本并且小赚一笔了。
不过钱是小事，贫僧给施主准备了一个小礼物，请毛管事送给李施主。”
道衍将一个特殊的玻璃镜片交给毛骧，毛骧拿过来，好奇打量。
“这是什么？”
“放大镜！”
道衍笑呵呵地，回答毛骧的问题。
“贫僧早就注意到李施主平日读书之时，似乎有老花眼的现象，虽然看着不严重，不过终究有些麻烦。
贫僧希望这个小物件，李施主能够喜欢……”
“多谢道衍大师，我一定会将礼物带回去给老爷！”
毛骧接过那个叫做放大镜的东西收好，又将道衍交给他的样品收起来。
“毛施主可自便，我和星来想去集市走走……”
“大师，那我先告辞！”
见道衍并不需要自己接送，毛骧主动告辞离开。
诺大的玻璃工坊，只剩下道衍和小星来两个人。
“和尚叔叔，您为什么不将那个交给他们？”
星来等到毛骧离开，才轻声询问。
她虽然天真，却很聪明，道衍摸着她的头道：
“好东西一次性交出去，人家就觉得咱们的东西没有价值。
人性本贱，所以哪怕是朋友，伙伴，在处世上也要注意细节……”
星来闻言懵懂，她再聪明，毕竟也是孩子。
道衍见她呆萌的模样，也觉得有趣。
不过他没告诉星来，其实他慢慢交出去，还有一层道理。
他已经展现出太多不同常人的地方了，玻璃工坊就是一个例子。
从显微镜，到放大镜……
一股脑丢出太多的东西，别说朱元璋，就是他自己也不免会疑惑他为什么会懂得那么多？
以前他不需要注意这个问题，是因为别人对他的了解有限。
可展现出太多的异常之后，他需要一段时间去给别人消化他的神异。
道衍本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可在上次和朱元璋聊天的时候，他看见老朱头上不经意闪过的旁白，他才意识到自己必须为自己的合理性找点背书。
“眼镜、望远镜，等过段时间再【研发】出来吧！
头疼，在皇帝面前把话说得太死，又不能装神棍！”
道衍很怀念他当断案神僧的时候，当神棍真的太爽了。
不需要任何解释，神秘本身就是最好的解释。
但神棍并非自己在老朱面前的人设，他只能继续为皇帝破除封建迷信。
“和尚叔叔，这是我记的账！”
星来将一本账本交给道衍，道衍打开一看。
上边虽然稚嫩，却不失娟秀的字体让他十分欢喜，而记账部分，他这些日子闲暇时间教导张星来，谁曾想到她居然学得这么好？
“不错！”
道衍习惯性地摸摸星来的头，小星来笑得十分开心。
她本因为张家人的鄙视，一直藏着深深的自卑，哪怕张夫人和张维从未因此怪过她，但那种自卑还是挥之不去。
被需要，确认自己的价值。
就是道衍带给她的与众不同的价值。
【她很感谢你为她据理力争的样子，谁说女子不如男？小星来偷偷看你的时候，你的背影逐渐和她想象中的父亲融合在一起。】
道衍看着眼前的旁白，哭笑不得。
他这个单身狗，在这个时空连女人都没摸过，就这么被人当成爹了？
不过想到自己和张维的羁绊，也许合该自己要成为这对兄妹的庇护所吧？
小闺女……
呸，小星来发自内心的笑容，道衍看着也暖心。
他主动往前走：
“走，咱们去卖东西赚钱去……”
“和尚叔叔，卖掉哪些？”
小星来看着第那些玻璃制品，犹豫不决。
里边的好多东西，她其实很喜欢，谁家姑娘不喜欢闪亮的东西。
道衍指着一些玻璃珠子，说：
“就这些，咱们拿去试试水！”
玻璃球，放在后世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甚至很多孩子都不会去玩这种东西了。
道衍很想试试水，看这东西放在这个时代，能卖多少钱？
过一会，道衍行走在秦淮河畔。
白天的秦淮河虽然没有夜晚繁华，但人流也是不少。
小星来死死拽着道衍的僧袍，生怕自己给走丢了。
不过她一双小眼睛，却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虽然来南京也有些日子，可她何曾来过这种地方。
夫子庙，秦淮河畔。
道衍依水而立，凭栏远眺，似乎能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华。
虽然是白天，可微风中带着的脂粉气，也让他提前领略了夜晚秦淮河边的风情。
南京的【春色】，在这里能充分领略。
秦淮河边，平日里在这个时代很难见到的女子，也多了不少。
这些女子中，大多都是风尘中人。
朝廷为了增加收入，也开了不少官方的妓院，明初理学盛行，民风保守。
小星来看着街头盛装出行的女子，小脸通红。
“和尚叔叔，我们来这里是？”
“酒色自古一家，这里是咱们南京的宵禁窟，自然也是财富的聚集地？
我去找一家店家，给我评估下手中珠子的价值！
嗯，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咱们还可以接你哥哥放学！”
道衍笑笑，说起来国子学也在这附近。
小星来点头，他们走着，迎面而来有人售卖糖人，道衍随手给小星来买了一份，把她高兴坏了。
一个和尚带着女童前行，这个组合也吸引路人的目光。，
路过的行人，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怪异。
道衍也不理会，径自带着星来，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
云来阁！
他拉着小星来的手，走进去。
“这位大师，有何贵干。”
一个僧人走进古玩行，店里的伙计赶紧出来迎接。
“贫僧想转让个东西，不知道店家可在？”
“您要卖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可让我过过目？
我家掌柜在里边接待贵客，若您不弃，可先等等！”
道衍手掌一翻，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店小二看一眼，身躯震动。
他竟不敢去拿道衍手中的玻璃珠仔细打量，赶紧往里边走去。
“大师您稍候，我马上去找我家掌柜！”
伙计给道衍奉茶，然后往云来阁后院去。
后院，一个俏丽婢女模样的人，正将一份折叠好的纸张交给店掌柜。
“我家小姐问，你们什么时候安排她离开！”
“不急，我先把前几天的账给你家小姐算了！”
店掌柜是个胖子，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他掏出一些票子，递给丫鬟：
“这是你家小姐送过来的东西，我给她换成银子！”
“林掌柜的，我家小姐要的不是你的银子，而是出去的办法！”
“出去，自然要好好谋划，你家小姐的罪，可是大明皇帝给的，若能这么好弄出去，她自己怎么不去？”
小丫鬟被气得不轻，抄起桌子上的票就走。
她气呼呼地穿过院子，跟店里的伙计撞上，她也连个道歉都没有。
“掌柜的，有个僧人带着一颗珠子过来，似乎不错……”
林掌柜闻言，赶紧起身：
“走，快请人进来！
不对，我自己去迎！”
……
道衍和小星来没等多久，就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气冲冲出来。
她眼神扫过道衍和星来，也没有停留，径自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她疑惑回头，目光死死盯在星来身上。
“大师，失礼了！”
此时云来阁的林掌柜也从后边走来，人未到，声先至。
“阿弥陀佛！”
道衍见着一个满脸富态的人迎面走来，知他是云来阁的掌柜，也起身行礼。
“本人云来阁掌柜林三万，您也可以叫我林三，不知大师法号？”
“道衍！”
“原来是道衍大师，听说您有东西想出售，不如咱们二楼雅座聊？“
林三万指着二楼，对道衍说道。
道衍意味深长地望向里院，他回头，正好发现刚才离开的丫头正盯着星来。
“好！”
道衍和那个丫鬟对视一眼，确定对方不认识，他跟着林三万去了二楼雅间。
“那个小姑娘，好像夫人呀！”
丫鬟觉得不对劲，赶紧往贡院方向去，那里有一座大院，
车水马龙。
入了门，穿过厅堂，她来到一座别致的院子。
“小姐！”
进门，丫鬟就看见一把剑朝着自己刺过来，她吓了一跳。
“小姐！”
丫鬟嗔怪：“您要是让妈妈看到了，又要怪您嘞！”
“若不是怕坏了事，一剑刺死她就是……”
被丫鬟叫做小姐的人，手起手中的剑。
“林三确实没有真心想帮小姐的意思，小姐要不您自己离开吧，这里应该限制不住您！”
“离开，能去哪？
我父母皆亡，我沦落贱籍。
若不能堂堂正正走出去，我如何对得起父母？”
“可是小姐，您想要脱籍，太难了……”
丫鬟一句话，让那位小姐沉默下来。
“您现在年轻貌美，又是官家的身份，所以还不用去伺候那些男人，可是过几年，小姐名声不再，恐怕他们不会给您什么好脸色！
奴婢一想起小姐的命，奴婢就……
您明明……”
“我爹是前朝的官，落到如今的下场，与人无怨……
我在这里卖卖艺，不用出卖身子，已经是大明皇帝的恩德。
总不能要求太多！”
吴家小姐见着丫鬟哭着，反而安慰起来。
她精致的脸蛋上，有着不同别人的通透。
丫鬟突然想起什么，说：
“小姐，今天我在林三那里看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跟夫人生前，几乎是一模一样……”
“什么？”
吴家小姐闻言，变了脸色。
“她跟在一个和尚身边……那个和尚看起来也不像好人……”
……
“这是，玻璃……”
云来阁，林三万拿着道衍递过来的玻璃珠，仔细观察，他的眼中满是激动，这东西可是好宝贝呀！
“大师，这珠子还有吗？”
林三万放下手中的玻璃珠，故作镇定询问。
“没了，就这一颗！”
“这样啊！”
林三万确定道衍手中没有货之后，换了一副表情。
“这玻璃的很透，成色还不错，不过就是个新东西，价格要打个折扣！”
【他吃准你不懂行情，想要故意压价，实际上这颗玻璃在它手里，估摸着能卖出八百两的高价！】
道衍瞄了林三万的头，从旁白中看到了对方的预期。
他笑着问：
“那你觉得应该能卖多少？”
“五十两银子，我应该能收！
林某也是诚心跟大师交个朋友，这东西在我手里，大概能卖个一百两银子，大师您也别嫌弃我赚得多。
我收您的东西，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售……”
林三万富态可掬，看起来很实诚。
不过他的表演，在道衍看来却只是可笑，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只是默默收回自己的珠子。
道衍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林三万。
“麻烦林掌柜了，请你吃茶！”
他拿起自己的玻璃珠子，起身离开。
“别呀！”
林三万见这和尚不好对付，赶紧拉住道衍的衣袖。
“大师若是不满意这价格，咱们可以谈谈……”
道衍闻言，似笑非笑：
“林掌柜想赚一半，也算合理，毕竟您卖的是眼力，渠道，人脉，有些钱合该你赚，贫僧并不心疼！”
林三万盯着道衍认真看了两眼，这和尚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莫名心虚。
“大师您出个价！”
他收起刚才对道衍的轻视，认真询价！
“五百两这个价格，是合适的！”
道衍的报价，直接压在林三万的底线上，如果道衍出价再高，他就不收了。
可这个价格，究竟是不是巧合？
他和眼前的年轻和尚对视，登时感觉到对方看透自己。
“好，我就交您这个朋友！”
林三给伙计使了一个眼色，伙计很快带着五百两的票子过来。
道衍带着星来出门，消失在人流中。
“掌柜的，我想起他是谁了！道衍和尚，最近有很多寺院里的僧人在骂他……”
“对了，他就是那位妖僧，或者说，断案神僧！”
道衍在南京也算有些名气，林三终于将眼前的僧人和传说中那位联系在一起。
“晦气，难怪骗不过他，这和尚有点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