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沈稚乔正在驿站的房间里埋头整理案卷，李崇山府上的孙师爷竟亲自来了。,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这师爷生得圆头圆脑，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
“沈大人，”孙师爷满脸堆笑，“总督大人特意在德兴楼备了酒席，请您和裴大人今晚务必赏光。”
沈稚乔心下了然，李崇山这招来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自他们抵达北云关查案以来，这位总督就没消停过，明里暗里试探不断。
“总督大人太客气了，”沈稚乔合上案卷，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们定准时赴约。“
孙师爷连连作揖退下，说申时再来接人。
待孙师爷走后，沈稚乔踱到窗前，望着那圆滚滚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暗忖：前几日常平仓的账本在她手里，盐税账本失踪，涉案的赵师爷又暴毙。
如今李崇山这般着急设宴，怕是坐不住了。
正好，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日头西沉时，孙师爷领着几个随从来到驿站接人。
苍梧城的街道积雪未化，暮色中，被车辙压出的沟痕里结着暗红的冰碴。
一行人沿着长街往德兴楼走，孙师爷脸上堆满笑容，一路上嘴上奉承话不断。~三\叶-屋/ ?已*发_布¨最\新\章^节¨
沈稚乔虚与委蛇地回应，保持着职业假笑。
转过街角时，沈稚乔余光忽地瞥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是阿竹。
那孩子正从客栈出来，手里提着食盒，想必是去给阿宁买饭了。
抬头的一瞬，阿竹也瞧见了她。
西目相对，阿竹的脸色骤然变了，手中的食盒“砰”地砸在雪地上，滚出两个尚冒热气的馒头。
沈稚乔还未反应过来，阿竹己经扭头就跑。
她分明看见那孩子眼中先是震惊，继而腾起一团怒火，烧得眼眶发红。
——怎么回事？
她心下微诧，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与孙师爷谈笑风生，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而阿竹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客栈。
客栈二楼，阿宁正倚在床头，经过两三日休养，伤势虽未痊愈，但精神己恢复些许。
忽然，走廊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推开，只见阿竹踉跄闯入房中。
“阿弟？”阿宁心头一紧，硬是撑着坐起身。
阿竹扑至床前，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哥！我看见……我看见沈大人与那个……孙师爷走在一起！就是那个……那个欺负哥哥的畜生！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孩子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狐?),恋.°文|1学[ o\?无;错e±¤内2÷容\°?
“孙师爷”三个字一出口，阿宁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在眼前炸开。
孙师爷揪扯他发丝的剧痛，鞭子落下时愉悦的哼唱，以及扬言要将他再度发卖至南风馆的狞笑……
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呼吸变得又急又浅。
“阿弟……”他勉强扯出一丝安抚的笑，“沈大人……许是因着公务，不得不与他周旋……”
可阿竹却猛地摇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不信！好人怎么会和坏人一起走？好人不会对着坏人笑！”
阿宁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强撑着将弟弟搂进怀里，“阿弟，大人……定是有苦衷。”
孩子情绪有些崩溃，流着泪道：“哥，我们是不是又被骗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了？呜呜呜——我不想哥哥再被欺负了……”
阿宁喉头骤然发紧，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阿弟，听哥哥说……沈大人若真要害我们，又何必救我们？又何必......给我们安身之处？”
阿竹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那些画面烙在眼底，至今仍在噩梦里反复浮现。
他亲眼见过那孙师爷揪着哥哥的头发往墙上撞，哥哥跪在地上咳血的场景……
那样的恶人，怎么能有人对他们笑呢？
要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恨不得……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阿竹枯黄的发丝，轻声道：“阿弟，这世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违心的事。”
他说这话时，眼前闪过无数个屈辱的夜晚，自己强颜欢笑的模样，被迫曲意逢迎的姿态。
还有那些违心的讨好与奉承，每一幕都像刀子，将他的尊严一寸寸凌迟。
德兴楼内，暖炉熏香，珠帘半卷。
二楼雅间早己备好酒和茶，一名长得惊艳的女子在弹唱。
李崇山端坐主位，见沈稚乔与裴砚随孙师爷进门，当即起身相迎，笑容满面：“沈大人、裴大人，久等了！今日略备薄酒，还望二位赏光。”
沈稚乔含笑行礼：“总督大人客气了。”
裴砚落后几步，神色平淡，只微微颔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众人依次落座，气氛看似融洽，却暗藏玄机。
李崇山意味深长地看向身旁弹唱的女子，轻声道：“碧桃，给沈大人添些茶吧。”
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上前，一身素雅的青罗裙，脂粉未施，却自带几分娇柔之气。
她俯身替沈稚乔斟茶时，袖口无意间拂过桌沿，发出轻微的“窣窣”声。
“啊！”碧桃突然惊呼一声，手中的茶壶微微一倾，茶水顷刻间洒出，顺着桌沿流淌而下，最终落在沈稚乔的衣袍上。
“哎呀！”姑娘一脸惶恐，急忙垂下眼帘，声音颤抖着：“是小女子失手了，还请大人恕罪。”
李崇山意味深长地扫了沈稚乔一眼，随即开口训斥：“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碧桃咬着唇，眼眶微微泛红，“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小女子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她俯身行礼的瞬间，发髻垂落，眉头微皱，似是委屈至极，可怜至极。
沈稚乔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无妨，只是小意外罢了。”
碧桃颤着手从袖中掏出一方绸帕，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小女子这就为大人擦拭。”
她跪坐在沈稚乔身旁，俯身时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