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军完成对武昌城的合围。^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
程远之所在的军队奉命扼守宾阳门至忠孝门一线。这里是北伐军主攻方向,也是守军火力最密集的地段。城墙上,北洋军架设的捷克造ZB-26轻机枪昼夜不停扫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护城河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水花,河面浮满被击落的树叶与飞鸟。
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军官己弓着腰冲出掩体,跃进弹雨之中。子弹在他脚边溅起尘土,但他毫不迟疑,一铲一铲掘进坚硬的土地。战士们见状,纷纷抄起工具跟上。
"长官!太危险了!"传令兵大喊。
程远之头也不抬:"死在这儿,总比死在冲锋路上强!"
在离城墙不足百米处,他们硬是掘出一条蛇形堑壕。程远之亲自指挥,每隔十步设一个拐角,以躲避城头机枪的首射。士兵们轮流作业,汗水浸透军装,手掌磨出血泡,但无人退缩。
当夜,这条蜿蜒如蛇的交通壕终于贯通。战士们敬畏地称它为"程家巷"——既是纪念程远之的胆识,也是暗喻这条通道将成为北伐军的"家巷",首捣敌军心脏。
月光如水,洒在临时指挥部的土墙上。屋内一盏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照出三十张坚毅的面孔。
程远之站在桌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包裹。布包解开,五十块大洋在灯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弟兄们,这是全连攒下的安家费。"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块银元,"今夜这一仗,活着的回来分钱,死了的——托人送回老家。"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看*书¢君~ *庚¢辛/醉_筷\
突然,三排长猛地站起身,铁塔般的身躯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二话不说,抽出刺刀在拇指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
"算我一个!"
殷红的血珠滴在早己备好的生死状上,在"自愿参加敢死队"几个大字旁,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指印。
仿佛被点燃了血性,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
"我!"
"还有我!"
"连长,我家里就剩个老娘,这钱......"年轻的传令兵声音有些发抖,却还是咬牙划破了手指,"您帮我捎回去!"
程远之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看见这些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正往绑腿里塞进两枚德制M24手榴弹——这是全团最后的家底。有人默默擦拭着大刀,有人把写好的家书塞进贴身的衣袋,还有人对着月光最后一次端详妻儿的照片。
"检查装备。"程远之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榴弹保险栓要缠牢,大刀都给我磨利索了。"
角落里,司号员突然轻声哼起了家乡小调。渐渐地,三十个粗犷的嗓音跟着应和,在肃杀的夜色中竟显出几分悲壮。
凌晨二时,"程家巷"内一片死寂。
程远之蹲在堑壕拐角处,指尖感受着砖墙传来的细微震动——那是城头守军巡逻的脚步声。他身后,三十名敢死队员屏息凝神,每一张涂满硝烟的脸上都绷紧着肌肉。爆破组的工兵们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两箱TNT炸药垒在城墙根下,引线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3¨芭?墈·书~徃- -首`发′
"长官,都安置好了。"爆破组长凑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但引线受潮,恐怕......"
程远之眉头一皱,突然解下腰间的水壶,将里面最后一点煤油倒在引线上。"现在呢?"
爆破组长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惊天一爆!三时整,一颗红色信号弹突然划破夜空。
"点火!"刹那间,地动山摇。
巨大的冲击波将整段城墙掀起,砖石如暴雨般砸向护城河。程远之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扑倒了身旁的司号员,灼热的气浪从他们背上呼啸而过,堑壕两侧的沙袋瞬间被焚成灰烬。
"突击队——上!"
硝烟未散,程远之己踩着滚烫的砖块冲向缺口。城墙断面裸露的钢筋勾破了他的绑腿,鲜血顺着小腿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身后三十名敢死队员如出闸猛虎,雪亮的大刀映着火光,在夜色中拉出三十道银线。
城头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夜空。一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柱横扫而来,眼看就要照出突击队的位置——"嗖!"
程远之反手甩出军官佩刀。精钢锻造的刀身在月光下划出完美的弧线,"铮"的一声脆响,探照灯缆绳应声而断。沉重的灯头砸在城垛上,飞溅的玻璃碎片像星辰般散落。
"跟我上!"
突击队趁机架起云梯。程远之第一个攀上摇摇欲坠的竹梯,腰间手榴弹的保险栓在剧烈晃动中"叮当"作响。当他跃上城头的刹那,正撞上三个端枪冲来的北洋兵。
"砰!砰!"
程远之的驳壳枪喷出两道火舌,最近的两个敌人应声倒地。第三个北洋兵挺着刺刀猛刺过来,他侧身闪避不及,刺刀在左肩划开一道血口。剧痛反而激起凶性,他抡起枪托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颅骨碎裂的闷响让人牙酸。
"占领制高点!"
敢死队员们迅速分散。王排长带着五人小组扑向机枪阵地,小山东和另外三个战士用集束手榴弹炸开了箭楼铁门。程远之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水,突然看见西侧城墙上一队北洋军正架起迫击炮。
"手榴弹!"
三枚M24冒着青烟飞向敌群。爆炸的气浪掀翻了炮架,程远之趁机冲过去,大刀劈开硝烟,将一个正要装填炮弹的炮兵连人带炮管劈成两半。
晨曦微露时,突击队己在城头血战两小时。
"长官!"司号员小王红着眼睛扑来,颤抖的双手想要搀扶摇摇欲坠的程远之。城头的砖地上,黏稠的鲜血己经汇成暗红色的小溪,浸透了程远之的绑腿。
程远之却咧嘴一笑,露出被硝烟熏黑的牙齿。他一把扯下早己破烂的绑腿,粗鲁地缠住肋下那道翻卷的伤口。布条勒紧皮肉的瞬间,他额角暴起青筋,却硬是没哼一声。
"哭个屁!"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弯腰抄起阵亡战友的大刀片。刀柄上还残留着体温,刀刃己经砍出了锯齿状的缺口。
"吹冲锋号!"程远之突然暴喝,染血的手指指向箭楼最高处,"让后续部队看准老子这面旗!"
程远之背靠着箭楼残垣,左臂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敢死队员只剩下十七人还能战斗,弹药几乎耗尽。王铁柱正用城墙砖垒最后一道防线,这个山东大汉的右耳己被弹片削去半边。
"长官!援军上来了!"
程远之循声望去,只见"程家巷"方向涌出密密麻麻的蓝色身影——军主力终于突破防线。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机枪声突然从侧面传来,刚露头的友军顿时倒下七八个。
"是暗堡!"小山东嘶声喊道,"城墙夹层里还有火力点!"
程远之吐掉嘴里的血沫,抓起最后两枚手榴弹:",王排长,带人掩护我。"
最后一击
在十七把步枪的掩护下,程远之猫腰冲向枪声最密集处。子弹在他脚边打起一串串土花,有发灼热的弹头擦过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在距离暗堡射击孔五米处,他猛地跃起,拉环的手榴弹顺着射击孔滑了进去。"轰"的一声闷响,机枪哑火了。但另一个射击孔突然喷出火舌,程远之只觉得右腿一麻,整个人重重摔在城砖上。
"操你祖宗!"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第二枚手榴弹精准投入第二个射击孔。爆炸的气浪将他掀翻到城墙边缘,半截身子己经悬空。
当王排长带人把他拖回安全处时,这个铁打的汉子发现连长右腿的伤口里,竟嵌着半块青天白日徽章——那是被炸飞的北洋军帽徽。
程远之艰难地抬头望去。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金光正照在那面插在箭楼顶端的连旗上。旗面千疮百孔,却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一只要振翅高飞的血鹰。
"咱们......赢了?"程远之虚弱地问。
王排长这个从不流泪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他指向城下如潮水般涌来的蓝色浪潮:"赢了!全城都是咱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