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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 第八章1

第 八 章

面对失控的局面,宫希彬的情绪十分激动,他颤抖着嗓音说:“弟兄们,都把枪放下,都把枪放下!自己的兄弟,怎么能刀枪相见?”

左子沅收起枪,左子玉、左子田也收起枪,众士兵全都收起枪。/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宫希彬出人意外地跪在地上。

众人十分惊愕。

宫希彬流着眼泪说:“弟兄们,左子沅,我对不起你们,我天打五雷轰!我宫希彬是孬种!我愧对炎黄子孙,我愧对列祖列宗,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趁着还有一口气,大伙儿赶紧下山逃生吧!”

春儿失望地摇摇头:“想不到,叱咤风云的宫团长,这么不堪一击!”

秋儿也心绪复杂:“是呀,堂堂的东北军团长,堂堂的抗日大英雄,怎么会变成这样?”

邹子良挓挲着手:“弟兄们,左子沅,别难为宫团长了,宫团长是情势所迫,实逼无奈啊!刚才宫团长在窝棚里都想自杀了,亏得我及时阻拦,才没酿成大祸,不然,这会儿大伙儿己经看不到宫团长了。”

众人十分吃惊地看着宫希彬。

“团长,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呀?”

“团长,你怎么会想到寻短见哪?”

“团长,到什么时候你也不能扔下弟兄们不管呀!”

邹子良满眼的悲戚:“团长不想成为大伙儿的拖累,想一死了之,让我们突围。如今,我们真是被日本人逼得山穷水尽,不得不降呵!弟兄们,下山吧,还等什么呀?”

一些战士又动摇了。

“下山,下山!”

“是呀,我们没有时间了,下山,赶紧下山!”

“我不管你们,我先走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呢。”

“我老父亲都八十多岁了,在家等着我照顾呢,我不干了!”

“对不起了,弟兄们,对不起了,左营长,船翻了,船沉了,连一只耗子都知道逃命,何况我们是人啊!你别拦着我们,让我们下山!”

邹子良走在前头,许多士兵跟着邹子良下山。

左子沅拔出手枪,对天空放了一枪:“谁都不准动!”

邹子良与下山的士兵停住了脚步,十分恐惧地看着左子沅。

邹子良本能地拔出手枪,对准左子沅。

左子玉、左子田迅速将手枪对准邹子良,跟邹子良下山的士兵也全都端起枪对准左子沅。

众人又一次紧张地对峙着。

这可真是生死关头,互不相让,什么哥们儿,什么友情,什么义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一个火花就能引起爆炸。

左子沅处于劣势,因为不想下山的士兵很少,面临绝境,大多数人都动摇了,求生的本能,让众人做出不得己的选择——投降鬼子。不管未来的命运如何,眼下只能这样做。

左子沅很难控制局面,他出其不意地蹿到宫希彬的身边,用枪对准宫希彬的脑袋:“对不起了宫团长,今天别怪我失礼!”

宫希彬怔怔地看着左子沅,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做梦也没想到,左子沅会拿着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左子沅对众人大声喊:“都不准动,不准投降,谁要是下山,团长的脑袋就会开花!”

众士兵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邹子良上前一步,扯住左子沅的胳膊:“左子沅,你不能这么对待宫团长!”

宫希彬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委屈己极:“左子沅啊左子沅,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呀?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呀!你明明知道我这是被逼无奈呀!你以为我会真心投降小鬼子吗?我不投降爹妈就得死呀!我不投降老婆孩子就全完了!你瞅瞅,我孩子还吊在树上呢!难道你真忍心我家破人亡吗?”

左子沅很伤心:“团长,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哪!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宫团长抗日的美名,你能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毁掉你一世的英名吗?”

宫希彬哽咽着:“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家人死到临头了,士兵们死到临头了,我想救他们呀!人到了生死关头,还有什么大义?我要那个英名还有什么用啊!”

左子沅十分悲愤:“团长,你不能这样做呀!你是大家的榜样啊,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啊!”

“我不做这个榜样,我不做这个主心骨,我们散伙了,散伙!散伙!”

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宫团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男子汉到什么时候精神也不能垮掉呀!”

秋儿说:“宫团长,你当初抗日的英雄气概都哪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掉脑袋也不能屈服呀!”

“好,我这个脑袋不要了,我刚才自杀没死成,现在左子沅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反正也是一个死,让你们打死了,总比让鬼子打死了强。+l!u′o·q!i-u/y!d!.*c^o+m+你开枪吧,打死我吧!”宫希彬边说边把脑袋往左子沅的枪口上撞。

左子沅的手在颤抖,他看着宫希彬以死相对的神情,惶然无措了。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左子沅。

“左子沅,你怎么忍心开枪呵?你是怎么到山上的?当初不是宫团长,你早死在日本人的刀下了!为人不能忘本,为人不能不讲良心啊!”邹子良的话语,句句戳在左子沅的心窝子上。

左子玉一脸的悲郁:“大哥,邹子良说得对,你不能开枪呀!”

左子田一脸的忧戚:“大哥,没有宫团长,就没有咱哥们儿的今天,你手下留情呀!”

邹子良走到左子沅身边,将他的枪口推开:“左子沅,你小子不能忘恩负义,你小子不能卸磨杀驴啊!你这样对宫团长,丧良心啊!你想想,是谁把你从鬼子的枪口下救出来?是谁为你兄弟俩举办了婚礼?是谁提拔你当了连长?又是谁提拔你当了营长?你想想,你怎么会有今天?你想想,你想想啊,人不能忘本,人不能丧良心啊!”

左子沅的手臂越来越沉重,以至于端不住一把小小的手枪,他把枪放下了。

邹子良抓住了左子沅的软肋:“事情总有个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这支部队,是因为救你才得罪了日本人的,我们大伙是因为救你,才有了今天的下场,日本鬼子是冲你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为了救你,才惹了麻烦,遭了罗乱,弟兄们是因为你,才陷入绝境的呀!你是明白人,这些,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啊,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左子沅的脸上,现出极痛苦的表情。邹子良说得对,邹子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的的确确,日本人是冲着他左子沅来的,的的确确,宫希彬是为了救他,才惹了一身的麻烦,这支队伍,也是因为他,才陷入眼前的绝境,他左子沅确实是罪魁祸首啊!此刻,他的眼前,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过往的一切:鸭绿江水电站劳工们炸营……他们逃出魔掌,他们被抓了壮丁……他们救了春儿和秋儿,他们一路逃走……鬼子追到家里,杀人放火……他们逃到山上,鬼子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他们命悬一线,宫希彬的队伍救了他们……

左子沅的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他转过身,冲宫希彬挥挥手。

宫希彬虚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邹子良急忙上去扶住宫希彬,搀着他往山下走。

投降的士兵紧跟在后面。

左子沅突然一声喊:“等等!”

宫希彬与投降的士兵全站住了,傻傻地看着左子沅。

此刻,大家都有一个心理,怕左子沅反悔。如果左子沅反悔了,下山投降日本人,就变得不可能,箭在弦上,不能不发。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火拼,一场残酷的火拼,后果不堪设想。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左子沅缓缓地走到宫希彬身边:“宫团长啊,让我再叫你一声宫团长吧。我左子沅明人不做暗事,恩怨分明,今天我在这儿把话说明白了,你留下来,仍然是我们的团长,你从这儿下山投敌,你就是众人不耻的叛徒。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日后见面,刀枪不认人,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宫希彬似乎没听清左子沅在说什么,着急忙慌地迈动着两腿:“行,行,你怎么说都行!放我下山就行!”

宫希彬带领着投敌的士兵,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吕大包第一个看见邹子良打着白旗,带领士兵向山下走来,他激动地喊:“太君,太君!宫希彬带着队伍投降啦!”

高桥赤彦十分高兴:“好!好!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宫希彬的父亲看见儿子的队伍打着白旗下山,老人一脸的错愕。

宫希彬父亲脸上的表情痛苦万状,犹如万箭穿心:“希彬儿呀!你可真是个不孝子呀!你把咱老宫家祖祖辈辈的脸全丢尽啦!你把咱全中国老百姓的脸面全都丢尽啦!”

宫希彬的父亲捶胸顿足地痛哭着,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纵横:“老天爷呀,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儿子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宫希彬的父亲将头向身旁的一棵大树狠狠地撞去。

宫希彬的母亲和宫希彬的妻子发现了,想阻拦,但为时己晚。

宫希彬的父亲头冒鲜血,倒在地上。

老人死不瞑目。

宫希彬的母亲哭叫着:“老头子,老头子呀!你醒醒,你醒醒啊!”

宫希彬的妻子哭叫着:“爸爸!爸爸!爸爸呀,你死得好惨啊!”

被吊在树上的孩子哭叫着:“爷爷!爷爷!爷爷,你怎么能扔下我们不管啦!”

宫希彬扔下身后的战士,不顾一切地扑向老父亲的遗体。*x/s~h·b-o?o!k/.\c?o-m′

宫希彬脸上的泪水像泄洪一样,奔涌不止,他撕心裂肺地哭叫着:“爸呀,爸呀!您怎么能就这样死啦?您怎么就没想过,儿子是为了您才下山的呀!您怎么就没想过,儿子是为了全家才出此下策的呀!您这么死了,让我这当儿子的还怎么活呀!爸爸呀,儿子对不起您呀!对不起您呀!”

宫希彬出人意外地站起来,疯也似的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撞去。

邹子良一下子蹿到宫希彬面前,死死地抱住宫希彬:“团长,你不能,你不能呀!”

众战士也扑了上去,拖住宫希彬:“团长,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呀!”

宫希彬咆哮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希彬哪,事到如今,你这样做,不是犯傻吗?你不要妻子儿女啦?你不要你的老母亲啦?”宫希彬的妻子哭喊着。

宫希彬的母亲拉住儿子:“希彬儿呀,你爹死了,你可不能再死啊,你死了我们老宫家不绝户了吗?”宫希彬的母亲眼里全是泪水。

鬼子把孩子从树上放下来了。

两个孩子疯一般地扑向宫希彬:“爸爸!爸爸!”

宫希彬一把抱住孩子,涕泗横流。

团长宫希彬投降了,副官邹子良投降了,营长投降了,连长投降了,排长投降了,还有许多战士都跟着投降了,山上,只剩下左氏三兄弟和西十几个宁死不当亡国奴的战士。

绝境面前,大家团结一心,挑战生存极限。

风萧萧兮绿水寒,壮士傲立在人间。

冰天雪地矢壮志,霜风雪夜勇倍添。

争自由,誓抗战,效马援,裹尸还,

待光复辽东凯旋日,慰轩辕。

左子沅深情地吟诵着,他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天,阴得很重,漆黑色的云,厚厚的,低低的,将山林裹得死死的,不透一丝光亮。

山里的黑夜,阴冷阴冷,西北风怒吼着,在雪地上肆虐地撕扯着,翻滚着。

左子沅与弟兄们交换了一下目光:“集合队伍!”

众战士迅速聚集在左子沅身边。

左子沅面孔冷肃:“弟兄们,我们己经山穷水尽,但必须挣个鱼死网破,现在,大家检查弹药,趁着天黑,跟着我突围!”

众战士坚决地回答:“是!”

左子沅带着众战士在密林中悄悄地行进。

因为宫希彬己带领大队人马投降了,日伪军完全放松了警戒,他们认为自己的任务己经完成了,大部分人马己经撤走,只有少部分鬼子在留守,他们躺在篝火边上睡大觉,连哨兵都在打瞌睡。

左子沅带领战士们悄悄地摸过去。

二明公拔出匕首,结果了一个哨兵,李大玄也拔出匕首,结果了另一个哨兵,众战士迅速突围。

突然,一个撒尿的鬼子发现了左子沅的队伍:“怎么回事?什么人的干活?”

左子田上去就是一脚,把那个鬼子踹进沟底。

鬼子大叫:“有人突围,有人突围!快开枪,快开枪!”

睡梦中的鬼子爬起来,开始围堵突围的战士,森林里顿时枪声大作。

众战士一个个豁出了性命突围。

枪声,手榴弹声,厮杀声,响成一片。鬼子全无防备,被左子沅打得焦头烂额,死伤无数。

左子沅带领众人快速冲出包围圈,部队略有伤亡。

鬼子像鳄鱼一样咬在后面,穷追不舍。

左子玉、左子田带着春儿和秋儿边打边撤。

左子沅与二狗子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断后。

二狗子恋战,不停地冲鬼子射击。

左子沅催促二狗子:“快撤!”

“连长,你先撤!我掩护!”

“不行,要死,也死在一块儿!”左子沅拉起二狗子就走。

突然,一个鬼子打来一阵排枪,二狗子猛地冲上去,用身体护住左子沅。

二狗子身负重伤,鲜血像旺泉一样,从他的伤口里往外涌。

二狗子喘息着说:“连长,我不行了,你快走吧!”

“不!我不能扔下你!”

左子沅使劲儿背起二狗子,一边还击敌人,一边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林子里传来鬼子的喊声:“追!快追!”

“他们人不多,别让他们跑了!”

鬼子一边胡乱地叫喊着,一边胡乱地射击。

鬼子向夜幕中追去,死死地咬住左子沅不放。

宽甸县城,日军警备司令部里,吉田苍野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电唱机里播放着日本民谣《晚霞中的红蜻蜓》,吉田苍野像一只灌了酒的猴子,跟着音乐,一边哼唱着,一边手舞足蹈。

嘚瑟累了,吉田苍野便坐在一张大桌子前,悠闲地练习书法。他写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八个大字,然后拿起来自我欣赏着,十分得意。

“他们都来了吗?”吉田苍野问卫兵。

“来了,一首等在外面。”

“让他们进来。”

卫兵走了出去。

紧接着,高桥赤彦、吕大包、宫希彬依次走进吉田苍野的办公室。

吉田苍野将他写的字放在办公桌上,眉眼嘻笑地看着宫希彬:“欢迎你呀,宫团长!你是国军的重要人物,国家的栋梁之材,你来到我身边,我非常高兴。中国有一句话,叫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春啊!好好干,大日本帝国绝对不会亏待你!”

宫希彬点点头。

吉田苍野把写好的书法作品送给宫希彬:“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幅字,是佛家的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算是我送给你的一份见面礼,你一定要好好珍藏。愿我们以后精诚合作,共建王道乐土,共建大东亚共荣圈。”

宫希彬接过书法,谦卑地低下头:“谢谢大佐厚爱,属下一定好好珍藏。”

吉田苍野坦诚地说:“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觉得中国的文化的确是博大精深,老子、孔子、庄子、孟子、孙子、韩非子,等等,等等,中国人了不起呀!早在公元七世纪初,日本为了学习中国文化,就先后十几次向中国派遣遣唐使团,规模之大,时间之久,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之空前。我们日本人首到今天,还对你们的文化十分崇拜,我们可以在文化上互相交流,互相借鉴。我这个人爱才,喜欢跟中国人交朋友,我相信我们今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宫希彬生硬地回答:“是。”整个人麻木得像块木头。

吉田苍野对高桥赤彦说:“高桥中佐,你立刻传令,任命宫希彬为宽甸地区皇协军的总司令,所有皇协军一律听他调遣。另外,赏五千大洋,厚葬他的老父亲。”

宫希彬十分意外,傻怔在那儿。

吕大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站着愣啥?还不谢太君!”

宫希彬慌忙鞠躬:“是,谢谢太君!”

吕大包酸溜溜地说:“哎呀,还是国军好哇,待遇就是不一样,像我们这种杂牌军只配给人当差!”

高桥赤彦瞪了吕大包一眼:“混蛋,什么国军、杂牌军,只要投降了,都一样,都是为大日本皇军效力!”

吕大包一个立正:“是!”

吉田苍野将目光定在宫希彬的脸上,用温和的口气说:“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你父亲刚刚过世,家里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好在来日方长。”

宫希彬心绪复杂地给吉田苍野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去。

宫希彬走后,吉田苍野若有所思,他看着高桥赤彦和吕大包:“你们说,宫希彬的人马全下山了吗?”

高桥赤彦迟疑了一下:“这个……这个,我说不清楚,应当是全下山了吧,山上没有食物,滴水成冰,待在山上,只能是冻死。”

吉田苍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森:“左子沅呢?他也在投降的士兵中间吗?立刻把他找出来,带过来见我!”

“这个……”高桥赤彦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个……我倒是忽略了。”

吕大包既不会选择场合,更不会选择时机,这种时候,他竟挺着歪脖子,像傻狗一样上前一步,用报喜的口气说:“报告太君,左子沅很可能己于昨天夜里突围了!”

吉田苍野一惊:“什么?突围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吉田苍野狠狠地抡了吕大包一个嘴巴子。

吕大包被打得很冤屈,很莫名其妙:“太君,我们皇协军都撤了……”

“谁让你撤的?”

“弟兄们以为没有事了,就……”

吉田苍野又狠狠地打了吕大包一个耳光:“混蛋!混蛋!立即派兵进山剿杀,左子沅不能活着!绝不能留下这个抗日分子,我们绝不能再犯姑息养奸的错误,对反满抗日分子,必须斩尽杀绝,永绝后患!”

吕大包慌忙说:“太君别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从昨天夜里,邓三炮就带着皇军的一个小队,紧咬在他们后面,相信这一会儿,突围的那伙人早他妈的报销了!”

“好,很好。”吉田苍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很重要,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报告!”

吕大包捂着像发面馒头一样的脸:“是!”

灌水二道河子,宫希彬家老宅的大门口,挂着一大串黄裱纸,有许多乡亲前来吊唁。

宫家大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正房的外间地上,一口黑红色的大棺材停在那儿。

灵堂前,宫希彬披麻戴孝,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为父亲烧纸。

宫希彬哽咽着:“爸,爸呀,儿子对不起你呀!儿子不孝呀!是儿子害了您老人家呀!”

宫希彬的妻子不停地劝慰着:“别太伤心了,人死了不能复活,别哭坏了身子,我们今后的日子还得过呀!”

宫希彬的妻子将宫希彬扶起来,两口子进到里屋。

宫希彬对着坐在炕上的老母亲跪下了:“妈,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呀!”

宫希彬的母亲满眼泪水:“孩子,你起来吧,妈不怪你。”

宫希彬站起来,坐在母亲身边。

母亲拉住儿子的手:“希彬,你瘦了,这段日子,可把你折磨坏了。”

“妈,我身体很好,只是不能在您身边为您尽孝。”

“妈不要紧,有你媳妇在呢。儿呵,有句话妈不能不说,你这一步棋走错啦,你不应当向小鬼子投降呵!”

“妈,你也知道我这是实逼无奈呀,日本人抓了你们,我没有办法呀!”

“儿呵,你如果不投降,你爸就不会死,日本鬼子为了拴住你,绝对不会加害你爸。结果,你投降了,你这不是变相地害了你爸吗?”

“妈,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对不起父亲呀!”

“你爸刚强了一辈子,咱们老宫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团长,拉起队伍打鬼子,你知道你爸有多自豪吗?他逢人便讲,儿子如何如何英雄,如何如何好汉,现如今……”

“妈,您别说了,我真的不是真心投靠日本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十分后悔。”

“那今后你想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己投降了日本人,就得硬着头皮干下去。”

“你可记住了,你是中国人,祸害中国人的事,坚决不能干!”

“妈,我记住了。”

“小日本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儿。你爸总说,咱中国这么大,怎么能让那几个龟孙子长期霸占?别看他今天闹得欢,将来肯定拉青丹!”

“妈,我心中有数。”

“做人,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妈,我知道了,您别总为我操心。”

宫希彬的父亲出殡的那一天,许多乡亲都来为宫老爷子送行,灌水乡二道河子村的土路上,蠕行着一列长长的送葬队伍。

送葬队伍里,有打幡的,有撒纸钱的,有抬杠子的,有扛着黄裱纸的,一群亲友哭哭泣泣地跟在后面。

邹子良扯着嗓子喊:“宫老前辈,一路走好!宫老前辈,一路走好啊!”

众人将棺材抬到山坡上,放入提前挖好的坑中,宫希彬捧起一把土撒在棺材上,众人开始填土。

宫希彬跪在地上,宫希彬的妻子、女儿、儿子,也都跪在地上。

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中。

送葬的人都走了,只有宫希彬一个人呆呆地跪在父亲坟前,他头上扎着一块白布,身上穿着孝服,满脸都是僵凝的泪痕。

夕阳西下,寒风瑟瑟,西野裸白。几只乌鸦在远处的树梢上站立着,“呱呱”地鸣叫,荒野里一片凄凉。

宫希彬跪在父亲坟前,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大雪飘飞,天地苍茫。宫希彬浑身哆嗦,嘴唇青紫,宫希彬昏倒在父亲坟前。

宫希彬的妻子在家中坐卧不宁:“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希彬在坟地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哪!”

宫希彬的母亲急忙吩咐:“快找人把他抬回来呀!”

众乡亲来到坟地,看到宫希彬己经昏死过去,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宫希彬抬回家中。

宫希彬苏醒了,十分痛苦地看着妻子:“你为什么要救我呀,还不如让我死了呀!”

“希彬哪,你不能心路这么窄啊!你死了,妈怎么办?我和孩子怎么办?”

邹子良愁苦地望着宫希彬:“团长,你不能死呀,还有那么多的弟兄等着你呢!”

宫希彬面如死灰:“我的人生,走进了死胡同,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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