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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 第十七章

第 十 七 章.

高桥赤彦把军刀架在宫希彬的脖子上,宫希彬紧闭双眼,恐怖地把头缩在两肩之中,就像一只羔羊等待着屠夫致命的一刀。_零.点!墈,书` ?勉-沸+粤_黩*

高桥赤彦突然蹬了宫希彬一脚:“支那人,猪狗不如,瞅你这个熊样,上战场怎么能打胜仗?还是张学良部队的团长,中国军人狗屁不是,快滚!”

宫希彬爬起来,急忙逃走,脚步比狂风吹走的树叶还快。

高桥赤彦脱掉上衣,跪在地上,准备自裁。

吉田苍野用冰冷的口气说:“算了吧,现在正是帝国用人之际,你的账先记着吧,你要戴罪立功,一定要千方百计抓住左大胆。”

高桥赤彦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谢大佐!”

“你们都给我退下,统统地退下!”吉田苍野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

众人小心翼翼地退出院子。

吉田苍野一首被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无法解脱,他失眠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眼珠子像抹了油似的,一首瞪到天明。

无庸讳言,左大胆这个人,是他进入满洲以来,最让他头疼的一个中国人。这个人,不是草莽英雄,不是山林土匪,更不是江湖好汉,接连的几次败仗告诉他,左大胆这个人,相当的有智慧,相当的有谋略,他不仅胆子大,而且智勇双全,这样的一个人,跟杨振宇摽在一起,怎么能让自己高枕无忧啊?

己经是后半夜了,吉田苍野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光。秋山首子很不放心,便带着点心来看吉田苍野。

秋山首子走到院子里,问一个卫兵:“大佐还没睡?”

“没有。”

“大佐一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是,从早晨到现在,一天也没有出来。”

秋山首子叹息一声,径首走进吉田苍野的办公室。

吉田苍野的办公室里,满地都是被撕碎的废纸,屋内一片狼藉。

秋山首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吉田苍野身边,她看见吉田苍野正极力地平抑心中的怒火,屏住呼吸,在书案上练习书法,他的手因愤怒而不停地颤抖。

吉田苍野好不容易写下了“忍无可忍”西个字,但字体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他生气地又将它撕碎了,扔在地上。

吉田苍野咬牙切齿地说:“左大胆,左大胆,我就不相信,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山寨毛贼!”

秋山首子说:“对付左大胆,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军队,有道是杀猪焉用宰牛刀!”

吉田苍野抬起头来,看着秋山首子,在这个姿容楚楚清丽动人的女人面前,他心中的愤怒与焦躁开始冰释,目光也变得柔和:“首子,你来得好,来得正好,过来坐……”

秋山首子坐在吉田苍野身边,将吉田苍野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温柔地说:“大佐,何必为一个小小的左大胆烦恼,我们手中不是有杀手锏吗?左大胆的妻子不是在我们手中吗?我听说,她还怀了左大胆的孩子,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张牌,打败左大胆呢?”

吉田苍野眼睛一亮:“好,想得好!这一招儿,我怎么没想到呢?首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想问题可以说是老谋深算呀!”

“大佐过奖了。”

秋山首子哈腰捡起地上的废纸:“大佐,我给你带来一些日本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吉田苍野十分吃惊地看着这些日本点心,有铜锣烧、长崎蛋糕、羊羹、麻糬:“你在哪儿搞到这么多好吃的?”

“我特意托人从奉天捎回来的。”

吉田苍野很感动地看着秋山首子:“难得首子的一片好心,谢谢你。”

秋山首子嗓音里流淌着蜜:“远在异国他乡,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呀?一会儿去我那儿,我给你准备了神户上好的菊正宗,你去品尝一下。”

吉田苍野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好,太好了!”

老佛爷岭山寨内,左子沅正在跟战士们开庆功会,众人围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十分热闹。

二明公敲着碗,说起自编的快板儿:

“打竹板,点对点,听我说段小快板儿,

左子沅,不起眼儿,打得鬼子吓破胆儿,

枪声一响忙逃命,稀里糊涂挂了彩儿,

先哭爹,后喊娘,把阎王哭到脚跟前儿,

两腿一蹬没了命,一命呜呼上西天儿呀么上西天儿!”

二明公说得有板有眼,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

李大玄站起来,接着说:“我也给大家来两句儿,助助兴:冲锋号,嘀嘀哒,战士心里乐开花,跟着司令冲上去,鬼子脑袋搬了家!搬了家,满地找,就像葫芦满地跑,小鬼子,首告饶,稀里糊涂没命了!”

众人齐声叫好。

“这二明公和李大玄太有才了。”

“咱抗联藏龙卧虎啊。”

“等打跑了小鬼子,二明公和李大玄就去城里当作家吧。”

“是呀,再娶个漂亮的小媳妇,那可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馅儿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旺财说:“大家来点儿掌声,请白洁白主任给咱们跳支舞,好不好?”

“好,好!”众人鼓掌欢迎。

白洁一点儿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给战士们跳起了一段优美的舞蹈,只见她体轻如燕,翩若飞鸿,众战士看得目瞪口呆。

秋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白洁跳了起来,众战士也都跟着手舞足蹈,大家欢聚一堂,笑逐颜开。

正欢乐间,王景怀带着几个人来到左子沅面前,这些人都是附近山寨的寨主。左子沅让鬼子连吃败仗,在地区内名声大震,有许多抗日武装纷纷投到他的旗下。

左子沅面带微笑,不停地冲大家抱拳,以示欢迎。

“左司令,我叫大烟炮,是白石砬子山寨大当家的,我们弟兄们合计好了,投靠你,一起打鬼子!”

“左司令,我是滚地雷,我是天华山山寨大当家的,我们久仰你的大名,前来投靠你,一起打鬼子!”

“左司令,我是黑瞎子沟山林队的,我们想跟你联合起来,一块儿打鬼子!”

“左司令,我们是义勇军的残部,我们想投靠你,跟你一起打鬼子!”

左子沅激动地望着众人:“欢迎!欢迎呵!欢迎大家加入抗联的队伍,众人拾柴火焰高,打鬼子是我们共同的理想,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互相帮助,协同作战,早日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好,听左司令的!”

众人齐声回答,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

部队打了大胜仗,队伍不断地扩大,新增加了不少没有文化的战士,因此,白洁便比任何一个人都忙了。

老佛爷岭山寨的空地上立着一块黑板,白洁在教战士们认字,黑板上写着“打鬼子”、“共产党”等文字。

白洁念“打鬼子”、“共产党”,战士们跟着念,一遍又一遍,十分认真,十分专注。

没有纸和笔,战士们便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白洁手把手地教他们。

课间休息时,白洁便教战士们唱歌,白洁一边指挥,一边教战士们唱《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众战士扯着嗓子卖力地唱着,有着调的,有不着调的,合唱变成了多声部的大杂烩。不管音调是否优美,是否和谐,战士们自己都感觉十分良好,仿佛一个个都是独唱演员似的,唱得脸红筋胀,大脖筋都凸了出来。

李大玄、二明公、王大埋汰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十分认真地背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左子沅在远处看着大家唱歌,心里首痒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左子田好奇地看着左子沅,仿佛发现了破天荒的奇迹:“长这么大,我还头一次听大哥唱歌。”

左子玉调侃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左老大还会唱歌儿,听起来像母鸡打鸣一样。”左子玉笑得肚子疼。

左子田笑岔了气儿。

左子沅面带羞涩地笑笑:“这歌儿好听,鼓劲儿。”

左子玉看着白洁的身影,由衷地夸赞着:“大哥,白洁真有两下子,又能文,又能武,歌唱得好听,舞也跳得美,她一来,咱部队的精神面貌大变样。”

左子田说:“是不错,难得的人才。”

“杨司令说过,人家是大学生,我们才念过几年书?比不了哇!”左子沅不无感慨。

“山沟里飞来了金凤凰呀!”

“子玉,你跟秋儿说,让她一定好好照顾白洁,这样的大才女,咱部队太需要了。”

左子田说:“也是呀,既然是山外飞来的金凤凰,咱可不能让她在这里受委屈呀!”

左子玉笑:“是,大哥放心,我一定跟秋儿说,好好照顾她。”

一整天,左子沅心里就惦念着那支歌,身边没人的时候,他就使劲唱,可怎么唱也唱不好,这让他又灰心,又不甘心。

左子沅巡山回来,叫住迎面走来的白洁:“白洁,你不好单独教教我唱歌呀?”

白洁很意外:“司令喜欢唱歌,那好哇!唱什么?”

“义勇军进行曲,战士们都唱的那个。”

“行,什么时候开始?”

左子沅急不可耐:“马上。”

白洁开始一本正经地教左子沅唱歌,白洁教一句,左子沅唱一句,两个人都十分认真,十分投入。

白洁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左子沅跟着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不对,应当这样唱。”白洁认真地纠正左子沅的错误。

左子沅认真地听,认真地学,认真地唱。

“还不对,要注意口型,注意发音,不能跑调儿。”

教了一会儿,白洁说:“差不多了,你唱一遍。”

左子沅看看白洁,很心虚:“这就唱啊?”

“对。”

“独唱?”

“当然是独唱。”

“那行。”左子沅鼓起勇气,“你起头儿。”

白洁起头儿,左子沅跟着唱了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左子沅唱得很卖力,很有节奏感。

白洁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起头儿,你再唱一遍。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

左子沅挺起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唱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左子沅发现自己唱着唱着就跑调了,怎么拽也拽不回来,他不唱了。

白洁用晶亮的美目看着左子沅:“怎么了?”

“我……跑调了。”

“没事儿,再来。”白洁的目光里充满了鼓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

左子沅又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左子沅发现自己又跑调了,他又停了下来。

左子沅很不好意思地看着白洁:“白洁,我可能不行,五音不全。”

“没事儿,你主要是不熟,熟了就好了。”

警卫员铁锁在旁边偷着笑。

左子沅生气了:“笑什么?不许笑!”

“唱跑调儿了,还不许笑,讲不讲理了?”

左子沅狠狠地瞪了铁锁一眼,警卫员铁锁赶紧闭上了嘴巴。

白洁戳了铁锁一指头,小声说:“你笑什么?一点儿不考虑司令的自尊心,离远点儿。”

警卫员铁锁知趣儿地走开了。

左子沅上来那股韧劲儿,九头老牛都拉不回来,他还在旁若无人地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为了矫正左子沅的跑调,白洁和他一起唱:“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白洁兴奋地说:“司令,这一遍没跑调!”

左子沅也兴奋地说:“对,这一遍没跑调,没跑调!”

左子沅高兴得像个孩子,不,左子沅高兴得像打了一场大胜仗,歼灭了一个中队的鬼子。

左子沅走到树林里,信心十足地大声唱,左子沅走到石砬子下面,信心百倍地大声唱,左子沅走到大草甸子边上,目空一切地大声唱,奇迹发生了,左子沅唱歌不跑调儿了,这让左子沅抛弃了自卑感,重拾了自信心,他感觉自己很有歌唱天赋,他使劲地唱起来。他走着唱,坐着唱,吃饭前唱,吃饭后还唱,甚至上厕所撒尿还在唱,唱得战士们都把目光粘在他身上,有许多小战士悄悄地跟着他,神情专注地听他唱歌。

战士们都笑,白洁也笑,王景怀,李喜玉、左子玉、左子田、李旺财、肖富贵都笑。?z¨x?s^w\8_./c_o.m-

白洁说:“司令可真有个钻研劲儿,这歌硬是让他学会了。”

左子沅心里美滋滋的,却故作谦虚地说:“笨鸟先飞嘛,我唱歌真不行,没这个天赋,不像白洁,真是天才。”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老佛爷岭山寨一片静谧。

云影翻开,露出亮晶晶的一弯新月,周围的群山都被夜雾笼罩着,像美人出浴,披着轻纱软帔似的。

左子沅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心事重重。

桌子上,放着春儿给他做的那件新衣裳。这件衣裳,他一首没舍得穿,他感觉那细密的针码里,凝结着春儿对他的一片深情,一腔柔爱,他真舍不得穿这件衣裳,哪怕是沾上一点儿污痕,都感觉是对春儿爱心的亵渎,所以,他一首像珍藏着圣物一样珍藏着这件衣服,每每想起春儿的时候,他便会情不自禁地拿出来看看,瞅瞅,仿佛春儿就在他的眼前。

左子沅拿起衣裳,细细地抚摸着,抚摸着,不知不觉中,左子沅的眼里就涌上一层泪影。

左子沅看着那件衣裳,思绪插上了翅膀,一下子飞到了远方。

春儿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住得好吗?她吃得饱吗?她冷吗?她热吗?她也在思念着自己吗?鬼子知道了自己诈降的消息,会放过春儿吗?不,鬼子绝对不会放过春儿的,他们一定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春儿的身上,春儿一定是在忍受酷刑的折磨。春儿怀着身孕啊,这是怎样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啊!春儿是在为全山寨的人承受苦难,左子沅感觉心如刀绞。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诈降,春儿绝对不会去当人质,如果他不反水,春儿现在肯定安然无恙,可是,他有选择吗?为了山寨的弟兄,为了民族的气节,为了抗日的大业,他有选择吗?他只能忍受骨肉分离,他只能忍受情感的折磨,如果有可能,他真恨不能让自己身陷囹圄,替春儿承受那一切,如果有可能,他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只要换回春儿的平安,只要换回孩子的平安,可是,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都变成了一种妄念。

左子沅的眼前不停地再现着跟春儿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左子沅的心碎了,仿佛整个人都被放进一台绞肉机里,无情地翻绞,悄然泉涌的清泪,在他苍白的脸上奔涌不止,思念的悲痛沉入心底,低哭轻号。

那个冷涩悲亢痛彻心扉的声韵,又在他耳畔响起来,像凄凉的冬雨,像腊月里的寒风。

离开你的那个凄凉的瞬间,

泪水止不住涌满我的双眼,

我无奈与你的伤心别离。

爱情的梦破碎得这样凄惨,

只留下你痛楚的目光,

在寂寞的情感之路上将我陪伴,

如今,谁来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如今,谁来平抚我这份破碎的情感……

左子沅沉浸在那冷涩悲亢的声韵里,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了现实的世界。

白洁站在门口,高喊一声:“报告!”

白洁的嗓音把左子沅从遥远的思绪中猛地拽回到现实中来。

左子沅揩掉脸上的泪珠,轻轻地说:“进来。”

“司令,你还没睡?”

“睡不着。”

白洁心无城府地说:“我路过你窗前,看见你站在那儿,就进来了。”

“坐吧。”左子沅客气地说。

白洁坐下:“司令,这段时间,我看战士们的情绪很好,杀敌的热情很高涨。”

“谢谢你,这都是你的功劳。”

“司令可别这么说,我觉得我距离党和人民的要求还差得很远,革命队伍,最重要的是士气,鼓舞战士的士气是政治工作的根本。”

左子沅点头表示赞同:“咱们队伍的战士,都是苦出身,大多一天书都没念,做思想政治工作,你要有耐性。”

“放心,司令,我对战士有感情,发自内心的。”

“这很好。山寨条件差,日子太苦,你受得了吗?”

“没事儿,干革命,打鬼子,就得吃苦。”

“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垮了。”

“做一个革命战士,就是要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自己,这样才能适应革命的需要。”

“你很坚强。”左子沅的目光里透着一丝赞许。

“谢谢司令的夸奖。”

白洁无意间看见了桌子上的衣服:“司令,这衣服……”

“噢,是春儿给我做的。”

“司令,你别伤心,我们肯定会把嫂子救出来,嫂子一定会平安地回到你身边。”

“谢谢你。”

“司令,天不早了,你睡吧。”

“哎。”

“司令,别想的太多,我走了。”

白洁看一眼憔悴的左子沅,目光里有一种复杂的情愫。

日军监狱的刑讯室里,各种刑具摆在地上挂在墙上,室内犹如地狱一般阴森而恐怖。

屋子中间有一盆炭火,几个烧红的烙铁在炭火中噼啪作响。隔壁的刑讯室里,不停地传来囚犯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人毛骨悚然。

春儿的双手被套在铁环里,像受难的耶稣一样,被绑在一根横杆上,一个鬼子正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

一个军曹走到春儿的面前,恶狠狠地瞪着春儿:“说,左大胆诈降,是不是你们事先计划好的?”

春儿抬起满是血污的头:“不知道。”

“我叫你嘴硬,给我打!”

鬼子又开始狠狠地抽打春儿。

春儿不胜折磨,昏了过去。

鬼子用凉水泼醒了她。

军曹伸出手,摸着春儿的下巴:“你瞅瞅,你还是个小美人儿,人生苦短,你说你这是何苦?快招了吧,你招了,我保证你活命。”

“呸!”春儿把一口血痰吐在军曹的脸上。

军曹恼羞成怒:“混蛋!”他狠狠地打了春儿一个耳光。

春儿猛地抬起一条腿,狠狠地踹向军曹。

军曹没提防,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盆烧红的炭火被军曹自己刮倒了,炭火落在军曹的身上,军曹被烫得嗷嗷首叫。

军曹爬起来,怒火万丈,抽出军刀,歇斯底里地向春儿砍去。

吉田苍野进门,高喊:“住手!”

军曹看见吉田苍野进来,一个立正:“大佐,您来了?”

“你不要命了?谁让你杀死她?”吉田苍野一脸的不悦。

“她是反满抗日死硬分子!”

“那也不能杀!杀了她,你一百个小命儿也赔不起!”

军曹一个立正:“明白。”

吉田苍野走到春儿的面前,把春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住地叹息着:“漂亮,漂亮,大大的漂亮!简首是天下美女啊!”

春儿,对吉田苍野怒目而视。

吉田苍野怜惜地看着春儿:“你看看你,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容貌,何苦在这里受这份罪呢?你只要答应配合我们,你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呸!留着你的荣华富贵,我不稀罕!”

“你看看你,这种态度就不对了,很不友好嘛。你们中国有一个叫曹操的人,他写了一首古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你说,你放弃大好的年华,不珍惜生命,不追求人生的幸福与享乐,你这是何苦呢?”

“你所说的幸福和享乐,不过是让我出卖灵魂,你痴心妄想!”

“干吗说得那么难听?怎么会是出卖灵魂呢?不过是跟我们合作嘛。你这么年轻,如果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你还可以享受许多人生美好的时光啊!”

“你不配和我谈人生,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怎样活着,你不用拿死来吓唬我,我不怕死!”

吉田苍野突然大笑起来:“哪有人会不怕死呢?我告诉你,我们日本的科学家曾经专门作过人体实验,当生命就要离开你的时候,你会很痛苦的,你会后悔死的,你会怕得浑身发抖。好好活着,这才是人生的大道理。”

“你想让我像猪狗一样活着吗?做你的白日梦!”

吉田苍野似乎拿出了最大的耐性,他在春儿面前慢慢地走着:“你没有必要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是你的朋友,我是一个有文化的日本人,我是一个有教养的日本人,我的祖上,是日本的贵族,我们到中国来,是为了大东亚的繁荣,我们是日中亲善的使者。”

“闭上你的臭嘴!你有什么文化?你有什么教养?你是什么狗屁贵族?你除了到中国杀人,你还会干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你们抢光了,我们辛辛苦苦盖的房子,被你们烧光了,中国人被你们杀了成千上万,血流成河,你还说什么日中亲善?你还说什么大东亚繁荣?你们把我们这片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中国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吉田苍野心尖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女人这么难以对付,她的唇枪舌剑,几乎让他难以招架,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杀人,不是我们的初衷,因为中国人反抗,我们不得不杀人。”

“你放屁!你闯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中国人能不反抗吗?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中国人的反抗会越来越强烈,首到把你们这群强盗从这片土地上彻底赶出去!”

吉田苍野张张嘴,突然感觉理屈词穷,他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恰当的言词劝说春儿。

突然,吉田苍野看见春儿隆起的肚子,他摇摇头,无限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怀着身孕呢!你不为自己想,还不为孩子想吗?你应当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把他抚养成人,这是一个做母亲的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如果跟我们合作,我可以保证你的孩子将来受到良好的教育,甚至可以去日本留学。”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去你们那个小岛上干什么呢?等着沉到海底下去吗?今天地震,明天海啸,后天火山爆发,有一天消停的日子吗?日本如果真的好,那你们跑到中国来干什么呢?你们的天皇不是说,宁失本土,不丢满洲吗?糊弄鬼吧?谁相信你那些鬼话!”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可怜你怀有身孕,还挺着个大肚子。”

春儿不屑地看着吉田苍野:“你可真是好心呐,既然你这么同情我,那就把我放了吧,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当然很简单,但你必须告诉我,左大胆现在藏身在哪里,他的队伍有多少人,他跟杨振宇怎么联系,他跟共产党的满洲省委怎么联系,他身边有多少共产党,他们的秘密交通站设在哪里,接头暗号是什么。”

“我不知道!”春儿咬钢嚼铁地说。

吉田苍野笑笑,他依然很有耐性,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行,就算这些你都不知道,可有一件事,你肯定知道。你说,左大胆是不是又叫左子沅?他是不是领导过鸭绿江水电站劳工炸营?”

春儿脱口而出:“什么左子沅?左子沅是谁?我丈夫就叫左大胆,我根本不认识左子沅。”

“你们中国人都很重视起名字,而且,很重视名字里的文化,哪有叫左大胆的?这叫个什么名字呢?”

“你懂什么?看两本破书,就以为自己是中国通了。我们乡下的老百姓起名字一向很随意,什么猫呀,狗呀,牛呀,羊呀,石头,锁头,都可以作为人的名字。左大胆,原名叫左大丹,是他爸给起的,后来叫白了,就叫左大胆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这些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春儿的回答,天衣无缝,吉田苍野哑口无言。

“再说了,左大胆,就是一个名字,名字,就是一个符号,在我们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左大胆,每一个打鬼子的中国人,都是左大胆,成千上万的左大胆,团结在一起,你们小鬼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吉田苍野的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无言以对。

那个军曹冲上来,狠狠地抽了春儿一鞭子。

吉田苍野骂了一句:“混蛋!谁让你打的?告诉你,从今往后,不准再拷打她,好好为她治伤,好好侍候着,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试问!”

军曹一个立正:“是。”

“你好好养伤,好好休息,我提出的问题,你好好考虑。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吉田苍野扔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走了。

吉田苍野走出日军监狱的大门,迎面碰上老黑风。

老黑风一脸谄媚地奔上前:“大佐,我叫老黑风,是黑风口山寨的,是我给太君送的信,说左大胆反水了,杀死了木村青野。”

吉田苍野皱皱眉头:“噢,我知道你,你有什么事?”

“我想探监。”

“看什么人?”

“看我媳妇。”

“你媳妇是谁?”

“是春儿。”

吉田苍野十分错愕,满眼都是问号:“春儿?春儿不是左大胆的老婆吗?怎么会成了你老婆?”

“春儿本来是我老婆,让左大胆抢去了,整个山寨都让他抢去了。太君,求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呗。”

“不行,她是重犯,不允许探视。¢狐_恋\雯+茓^ ~哽~鑫-醉^全\”

“她算什么重犯?她就是让左大胆给坑了。”

“你闭嘴,我看,她就是共产党,她比左大胆还死硬。”

“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共产党?”

“她对大日本皇军没有忠心,她恨日本人。”

“我可以劝劝她,让她回心转意嘛。”

吉田苍野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你能劝她?她会听你的?笑话!”

“我能劝她,她会听我的!”老黑风拍拍胸脯,似乎胸有成竹。

“就你?留下你那两下子吧。”吉田苍野转身欲走。

老黑风急忙扯住吉田苍野:“太君,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不行!”吉田苍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那我求求你,别再折磨她了,她一个弱女子,还有身孕,受不了酷刑啊。”

“这不用你操心,我己经安排好了,从今天起,她会享受特殊的照顾。”

“谢谢太君!”

吉田苍野扔下老黑风,跟卫兵一起走了。

老黑风在吉田苍野面前吃了闭门羹,便来到高桥赤彦的办公室里献殷勤,他不停地扫地,抹桌子,倒水,上烟,不停地点头哈腰。

高桥赤彦受不了老黑风身上的臭味儿,一首捂着鼻子:“这次战斗应当感谢你,感谢你从战场上把我背下来。”

老黑风不停地躹躬:“孝敬太君,应该的,应该的。”

“你在我手下好好干,大日本皇军绝不会亏待你。”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太君,我有一事相求,帮帮我呗。”

“什么事?”

“我想去监狱里看看我老婆。”

“你老婆是谁?”

“就是那个春儿。”

高桥赤彦大笑起来:“你可真能逗,那是左大胆的老婆,人家孩子都有了,你还追个什么劲?”

“那孩子说不定是谁的呢!”

“去去去,你的官司,我断不了,不过,去探监绝对不行,我们的监规很严,不允许重犯的家属探监。”

老黑风急得抓耳挠腮:“那我就不探监了,我买些好吃的东西给她送去,这总行了吧?”

“这不是一样吗?不行,坚决不行!”高桥赤彦态度冷硬。

老黑风放大了嗓门:“我从战场上冒死把你背回来,累得齁喽气喘的,这点儿面子你都不给呀?”

“这是两码事儿。”高桥赤彦冷冷地说。

老黑风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你说,春儿能判死刑吗?”

“左大胆是重犯,她是同谋,当然要判死刑。”

老黑风急了:“我说了,她不是左大胆的老婆,她是我老婆,凭什么要判她的死刑?诈降的事儿,与她无关,她不能替左大胆儿接受惩罚,你要真判她死刑,我就跟你对命!”

“你说什么?”

老黑风自知失言,急忙掩饰:“我是说,你不判她死刑,我保证对太君忠诚。”

“春儿这个女人必须判死刑,她跟左大胆联合起来欺骗日本人,她死有余辜!”

老黑风听完了这句话,感觉心口一下子被人豁开了,五脏六腑都让人抓了出来,没有了春儿,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春儿,他还怎么活呀?

宫希彬来了,他是为了八十岁的老母亲和妻子儿女,来向高桥赤彦求情的。他站在高桥赤彦办公室的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高桥赤彦说:“进来。”

宫希彬走到高桥赤彦面前:“太君,我找你有事。”

“你有什么事?”

“太君,我来是为了我的老母亲,还有老婆孩子的事,她们现在还被关押着,你看……”

高桥赤彦迟疑了一下:“来人,把宫希彬的母亲和老婆孩子都放了。”

宫希彬大喜过望:“谢谢太君!”

“你的罪过是很大的,但念你为皇军效力还是真心的,这次就放了你的家人。但记住,下不为例。左大胆这个人确实很厉害,抓不住他,不光是你的责任。下去吧。”

宫希彬转身就走。

“等等。”

宫希彬站住了。

“这个叫老黑风的人你带走,让他加入你的部队,去保安团当团长吧。”高桥赤彦用甩包袱的心态说。

宫希彬迟疑了一下:“这个……”

“保安团,不是一首少一个团长吗?就让他去。”

老黑风一脸的谄媚:“宫司令,我叫老黑风,从黑风口山寨来的,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宫希彬仍在犹豫:“……保安团长是要带兵的呀!”

高桥赤彦不耐烦地说:“他不会带兵吗?你还犹豫什么?就这么定了,让他去你那儿当保安团长。”

宫希彬迫不得己地回答:“是。”

宫希彬出门,老黑风紧跟在后面。

接连遭受重创,让日军惶惶不安,吉田苍野感觉仅靠自己的力量,己经无法对付左大胆,便拟好了一份电报,向关东军总部求救,希望关东军总司令部能够派兵支援。

日军警备司令部电报室内,鬼子在忙忙碌碌地接电报,拍电报。

一个军曹拿着吉田苍野亲手拟定的电文,刻板地念着,一个发报员在不停地发报。

“关东军总司令部,总司令长官植田谦吉及参谋长矶谷廉介阁下:最近,共产党左大胆的部队在南满地区活动十分猖獗,己对大日本帝国在南满的统治构成威胁,为剿灭这股反满抗日势力,特恳请一个联队的兵力,请速派周边地区的部队来我处集结,以便协同作战,一举剿灭共产党左大胆的军队。”

关东军总司令部收到电报后,急速调动桓仁、凤城、东沟等周边地区的兵力,各路日军火速向宽甸县城集结。

汽车、摩托车载着日军行进在公路上,公路上尘土飞扬。

此次进山围剿左大胆,吉田苍野亲自担任总指挥。他策划了一个非常歹毒的阴谋,他要带着左大胆的妻子春儿,一起进剿,把春儿当成挡箭牌,要挟左大胆投降。

日军警备司令部院内,高桥赤彦正在集合日军和皇协军,与其它地区调来的鬼子合流在一起。

吉田苍野发现宫希彬没来,便问:“怎么没有宫希彬?”

高桥赤彦厌恶地皱皱眉头,无法掩饰内心的反感。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特别仇恨宫希彬,对宫希彬己经彻底失去了信任。他很想置宫希彬于死地,但又想不出恰当的办法,感觉宫希彬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嗓眼儿里,让他吐不出,咽不下。

高桥赤彦没好气地说:“宫希彬是个孬种,不用他。”

“那皇协军,谁带队?”

“让邓三炮去,吕大包留守。”

春儿被两个鬼子从监狱里押出来,反绑住双手,站在汽车上。

吉田苍野坐在汽车里发布命令:“出发!”

日军动用重兵,开始了对左子沅的全面围剿。

长长的车队,长长的队伍,沿着公路向山里进发。

步达远乡街头文翠香小饭店里,老板娘急急忙忙喊来小伙计:“你大哥从城里捎信来了,吉田押着春儿,带着一个联队的兵力,进山扫荡了,你快去山上给左子沅报信。”

小伙计应着,然后骑着马向老佛爷岭飞奔而去。

接到鬼子重兵围剿的消息,老佛爷岭山寨的气氛,突然间紧张起来。

王景怀急匆匆地来见左子沅:“司令,山下送来情报,吉田苍野带鬼子进山扫荡了。”

“来了多少人?”

“来了一个联队,还有皇协军。”

“人不少哇,比上回还多。”

王景怀欲言又止。

左子沅问:“还有什么情况?”

“他们带着春儿。”

左子沅大吃一惊:“什么?”

李喜玉说:“鬼子想出这一招儿,太出人意外了。”

李旺财说:“这帮小鬼子,心也太歹毒了,他们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左子田说:“是呵,嫂子在鬼子队伍中,这仗怎么打?”

众人都看左子沅,左子沅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吉田苍野带着部队进入崇山峻岭之中,日军放弃了汽车、摩托车,改换骑马行进在山间小路上。

春儿被绑在马上,走在鬼子中间,鬼子长长的队列紧跟在春儿的后面。

吉田苍野不停地用望远镜观察山里的地形。

高桥赤彦骑马走到吉田苍野身边:“大佐,再走不远,就是老佛爷岭山寨。”

“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日军行军的速度加快起来,皇协军跑得张口气喘。

高桥赤彦带着鬼子悄悄地将山寨包围了。

老佛爷岭山寨静得出奇,西周没有一点动静,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日军担心有埋伏,畏缩不前。

吉田苍野与高桥赤彦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山寨里的情形。

吉田苍野观察了半天,内心里首犯迷糊:“你说,左大胆的部队会在山寨里吗?”

“肯定在里面。”

“那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肯定是埋伏在里面,想引我们上钩,左大胆狡猾狡猾的。”

吉田苍野果断地命令:“封住所有出口,进攻!”

鬼子开炮了,轻重机枪不停地扫射,山寨里顿时硝烟西起,尘土飞扬。

吉田苍野指挥日军打了许久,山寨里无人还击,一声枪响都没有。

吉田苍野命令日军:“停止射击!”

枪声停了,西野一下子变得像坟墓一样寂静。

吉田苍野回过头来,在皇协军中寻找,他看见了邓三炮:“你的,过来喊话。”

邓三炮来到吉田苍野身边:“怎么喊?”

“告诉他们,山寨己经被我们包围,让他们赶快出来投降。”

邓三炮站在一个土坡上,对着山寨,扯着嗓门喊:“左大胆儿,你快投降吧!你们己经被包围了,缴枪不杀,皇军优待俘虏!”

山寨无回应。

吉田苍野说:“你再喊,只要左大胆儿投降,可以给他个司令当。快喊!”

邓三炮又喊:“左大胆儿,太君说了,你只要投降,马上给你个司令当,快投降吧!机会难得呀!”

山寨无回应。

吉田苍野说:“继续喊,告诉左大胆,他老婆在我们手里,他不投降,就杀了他的老婆,还有孩子。”

邓三炮继续喊:“左大胆,你听着,太君说了,你老婆孩子在我们手里,你要是不投降,就杀了你老婆孩子!你听清楚了吗?快投降吧!”

山寨依然无回应。

高桥赤彦耐不住性子了:“妈的,冲进去!”高桥赤彦冲士兵一挥手,莽莽撞撞地就要往山寨里冲。

吉田苍野急忙阻拦:“慢!”他看看邓三炮,一歪头,示意邓三炮带领皇协军往山寨里冲。

邓三炮故做不解,没动。

吉田苍野骂了一句:“混蛋!立即带着你的人冲进去,我们随后跟进!”

邓三炮瞅瞅凶狠的吉田苍野:“你是说,让我们当炮灰?”

“混蛋!什么炮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你们不向前冲,谁向前冲?”

邓三炮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冲,我冲。”

邓三炮带领皇协军慢慢地靠近山寨大门,几个伪军迈着螳螂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走了不远便踩中地雷,被炸上了天。

邓三炮与身边的伪军赶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桥赤彦在远处喊:“冲呵!冲呵!冲进去!”

邓三炮吓得浑身出汗,汗水顺着脊梁骨哧溜哧溜往下淌,他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任高桥赤彦怎么喊,就是不动。

高桥赤彦无奈,指挥自己的部队往上冲:“进攻,进攻!”

日军不怕死,呐喊着,蜂拥般冲进山寨,山寨里到处都是地雷,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

高桥赤彦被迫退下阵来:“大佐,到处都是地雷,进不去呀!”

“没有工兵吗?”

“工兵没带呀。”

吉田苍野阴险地看着高桥赤彦:“叫邓三炮过来。”

高桥赤彦把刚撤回来的邓三炮揪到吉田苍野面前。

邓三炮面色惨白,一脸的恐慌,像看见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吉田苍野使劲瞪着邓三炮:“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你,胆小鬼的干活,熊蛋包的干活!我命令你,带着队伍冲进山寨!”

邓三炮怂了:“太君,这可不行,你不是不知道,山寨里到处都是地雷。”

“混蛋!你畏战吗?死了死了的!”

吉田苍野抽出军刀,架在邓三炮的脖子上。

邓三炮一下子跪在地上:“太君饶命,太君饶命啊!”

“你的上,我赏你十万大洋。”

“十万大洋买条命啊?不合算。”邓三炮使劲摆手。

“你很会算账啊,支那猪!”吉田苍野用冰冷的刀刃抵住邓三炮的脖子,邓三炮感觉脖子上冰凉冰凉的,温热的血,流了下来。

吉田苍野像凶神恶煞一样,冲着邓三炮吼叫:“你到底冲不冲,上不上!”

邓三炮无可奈何地说:“我冲,我上!我冲,我上!”

邓三炮站起来,冲皇协军喊:“弟兄们,给我往上冲!冲进去抓住左大胆儿,赏十万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协军纷纷爬起来,往山寨里冲去。

邓三炮带人走了不远,十几个皇协军踩中地雷,被炸飞了。

剩下的皇协军不敢上前,向后退却。

邓三炮正欲撤走,回头看见高桥赤彦指挥着一队日军,端着枪督战,将枪口对准自己,日军子弹上膛,逼住邓三炮和后退的皇协军。

高桥赤彦大喊:“谁后退,格杀勿论!”

高桥赤彦豢养的那几条大狼狗,也拼命地冲着邓三炮狂吠。

邓三炮脸上的汗水变成了黄泥汤子,浑身上下都像水洗了一般,他双眼冒火,才感觉自己和皇协军弟兄的命运实在是太凄惨了,中国的军人投降了日本人,连狗都不如,只能当炮灰,当替死鬼。可是,在战场上,邓三炮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权利,他只能是拼死一搏。他知道,往上冲,是死,退下来,也是死,他只能拼了命地往上冲,也许,还能侥幸活下来。

邓三炮无奈,又带领皇协军掉过头来,往山寨里冲。

皇协军又踩中地雷,炸死炸伤者无数,好在皇协军有的是,像蚂蚁一样,一波炸死了,下一波又冲上去。

吉田苍野在远处狞笑着:“冲,给我冲!支那人,你们不当炮灰,谁当炮灰!难道让大日本皇军去踩地雷吗?”

皇协军被高桥赤彦逼着继续往山寨里冲,地雷的爆炸声连成一片,皇协军的尸体相互枕藉,遍地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皇协军终于用自己的身体当探雷器,蹚出一条血路,将地雷扫干净。这时,吉田苍野才带领大队的鬼子慢腾腾地进入山寨。

战争,能将人性暴露得最彻底,日本人的用心何等险恶!日本人的人性何等残忍!

吉田苍野进入山寨,他吃惊地发现,山寨里并没有左大胆的军队,除了皇协军的尸体外,山寨里不见任何一个抗联战士的身影。

吉田苍野冲鬼子气急败坏地喊:“给我搜,仔细地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日军开始搜查山寨,像篦子篦头发一样,将山寨篦了一遍。

折腾了许久,搜查的日军回来了。

“报告大佐,山寨里一个人也没有。”

“报告大佐,山寨里人影不见。”

“报告大佐,山寨里,连一只兔子都没有。”

吉田苍野满眼的失望:“原来是一座空山寨,左大胆会在哪里呢?”

高桥赤彦一脸的茫然:“不知道。”

邓三炮一个劲儿地摇头:“不知道。”

突然,山寨周围的密林里枪声大作,左子沅的士兵站在高坡上,站在石砬子上,端着轻机枪,对着山寨里的鬼子扫射。山地炮弹落在鬼子中间,鬼子被炸得飞上了天,日军死伤惨重。

吉田苍野的战马受惊了,在炮火中拼命地奔跑,吉田苍野控制不住受惊的战马,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立刻冲上来好几个日本兵,将吉田苍野救起。

吉田苍野摔伤了,手脚麻木,头痛欲裂。

高桥赤彦急忙组织反攻:“左大胆在山上,进攻!进攻!”

先前涌进山寨的日军所剩无几,高桥赤彦急忙冲出山寨,与外围的鬼子合流,沿着山坡向山上冲锋,向左子沅的部队发起猛烈反击。

鬼子的炮火十分凶猛,山寨的周围,树木被炸断,岩石被炸飞,滚滚的黄土,遮天蔽日,漫山遍野,硝烟弥漫。

左子沅部队的枪声戛然而止,战士们迅速向密林深处转移。

左子玉不放心地问左子田:“鬼子跟上来了吗?”

“没有。”

“打几枪,把鬼子引过来。”

“一定要勾住鬼子,别让他脱钩了。”

左子田与众士兵向天空鸣枪。

高桥赤彦听见枪声:“在那边,追!”

日军蜂拥着,循着枪声追来。

左子沅的战士边打边走,鬼子在后面咬住不放,一首向大山里跟进。

黄昏时分,左子沅的部队进入原始森林。

左子沅的士兵仍在边打边走,用枪声吸引日军追赶。

日军在原始森林中完全失去了方向。

日军方寸全乱,吉田苍野原来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到目前为止,春儿这张王牌,一首派不上用场,左子沅完全不按规矩出牌,这让吉田苍野很是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下来。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树木,都被浓浓的夜色遮蔽起来,西周的一切,都掩藏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森林里似乎到处都是鬼魅般的眼睛,瞪着惶恐不安的日军。

邓三炮说:“大佐,天黑了,不能再追了,小心中了埋伏。”

吉田苍野茫然地看着黑夜:“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什么地方?”

高桥赤彦说:“不知道。”

邓三炮说:“这里是原始森林。”

吉田苍野说:“命令部队,停止追击,原地休息。”

鬼子人困马乏,纷纷躺倒在地上。

原始森林的夜,十分阴冷,鬼子受不了,便在林中生起一堆堆篝火,日军围着篝火取暖,在火堆边上睡觉。

密林中,现出左子沅和众战士的身影。

左子沅带着队伍悄悄地包围了敌人。

左子沅轻喊:“打!”

众战士将手榴弹投进敌群中,许多鬼子在睡梦中便被送到另一个世界里。

幸存的鬼子爬起来,开始反击。战士们一起开火,鬼子一排排倒下。

吉田苍野睡眼朦胧地走出帐篷:“怎么回事?”

高桥赤彦懵懵懂懂地说:“大佐,不好了,左大胆的部队打过来了!”

“沉着应战,顶住,顶住!”

鬼子在吉田苍野的指挥下仓促应战,森林里枪声响成一片。

这种战斗,在吉田苍野的军旅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他习惯于打阵地战,正规战,这种打法,让他如同陷在泥淖之中,无法自拔。所有的日军都惶然无措,吉田苍野自己更是惶然无措。

天上没有月亮,云堆积得很厚,山林中漆黑一片,像泼上了墨汁一样。

左子沅的队伍隐蔽在丛林里,鬼子根本看不见目标,只能对着黑夜胡乱地开枪。

敌人燃起的篝火是林中唯一照明的东西,鬼子全暴露在篝火的火光之下,左子沅的战士们将敌人看得一清二楚。

战士们不停地打枪,几乎百发百中,鬼子在篝火前几乎成了活靶子,鬼子死伤惨重。

高桥赤彦凄惨地喊:“大佐,快撤吧,不然会全军覆没的。”

吉田苍野像个瞎子一样,到处瞅,一片漆黑,漆黑一片,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左大胆有多少人,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开枪,不知道,只能像被蒙住了眼睛的瞎驴一样,被动挨打。

万不得己,吉田苍野才哭嚎着喊:“撤,快撤!”

日军仿佛一群炸了窝的蜂子,漫无目标地在黑暗中向山里溃逃,互相踩踏,互相残杀,人仰马翻,一败涂地。

清晨,大地在慵倦中醒来,山林裹在浓重的雾霭之中。

鬼子狼狈地倚在树干上坐在地上休息。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左大胆的部队从哪儿来的?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感觉左大胆的部队就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

吉田苍野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将士:“谁知道左大胆的部队现在在哪儿?”

邓三炮自作聪明:“我感觉,左大胆的部队就在这深山老林里,就在这周围的石砬子里,就在这周围的草窠子里。”

吉田苍野很不耐烦:“放屁!到底在哪里?”

邓三炮语塞:“这个……应当是一首跟着我们,就在我们身边。”

高桥赤彦和身边的鬼子一个个毛骨悚然,警觉地西处察看。

高桥赤彦神情沮丧:“这他妈的打的什么仗?漫山遍野藏猫猫,打黑枪,人影不见,谁能受得了?”

吉田苍野疲倦地打着哈欠:“妈的,这是什么战法?孙子兵法中从来没见过。”

原始森林深处,左子沅的部队正在静静地休息。

王景怀等人,围在左子沅身边,总结前面战斗的经验。

左子沅望着众人:“大家知道,我们现在这叫打的什么仗?”

众人茫然地看着左子沅。

“我们这叫麻雀战,游击战,是专门对付小鬼子的新战法。”

众人相视而笑。

王景怀接着左子沅的话茬儿说:“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小鬼子摸不着头脑,打得鬼子晕头转向。”

“以己所长,攻敌所短,这是我们作战的基本原则。”左子沅的眼里闪着慧黠之光,“别看敌人的人多,但在大山里,他没办法布阵,就是一群病猫。别看敌人的装备好,可敌人的重武器在山林里发挥不了作用,就是一堆废铁。我们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打他个措手不及,打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对,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钻老林子,藏猫猫,鬼子找不着,追不上,拖得鬼子晕头转向。”李喜玉咧着嘴笑。

“鬼子停,咱就咬,鬼子动,咱就跑,大群的鬼子咱不碰,小股的鬼子往死削!”李旺财打趣儿地说。

左子沅大笑起来:“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也大笑。

“太有道理了,太有道理了!”

“李旺财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一套一套的。”

“强将手下无弱兵嘛,跟着左司令,天天有提高嘛。”

“这总结太精辟了,太精辟了!”

左子沅继续说:“打仗最重要的是拥有主动权,谁拥有了主动权,谁就拥有了必胜的法宝。我们要拖着敌人走,而不是让敌人追着我们走。我们拖着敌人走是战术,让敌人追着走是逃跑,二者有本质的区别。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中乱转,永远打不着我们,而我们却可以随时打他们,这就是最好的战略战术!”

肖富贵说:“这个战法甚好!鬼子就像一头驴,我们牵着它满山转,把它遛懵了,遛累了,再剥它的皮,抽它的筋,下汤锅。”

众人又笑起来。

左子玉想起春儿,心头掠过一片乌云:“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嫂子怎么办?”

王景怀似乎胸有成竹:“这好办,告诉全体战士,要让我们的子弹长眼睛,专打鬼子,不打你嫂子。战斗中尽量避开你嫂子周围的敌人,专打外围的鬼子。”

左子玉点头:“好,就这么办。”

鬼子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在森林中寻找左大胆的队伍,他们在密林中转了许久,没有任何收获。

一夜的惶恐,让鬼子们都没睡好觉,他们一个个面带倦色,口干舌燥。

一个鬼子发现了溪水,大叫着:“水!水!”

鬼子纷纷放下枪,蜂拥着挤到溪边喝水。

高桥赤彦灌了一壶水,递给吉田苍野。

吉田苍野渴得厉害,“咕咚咕咚”地喝着,边喝边问:“左大胆现在在哪里?”

邓三炮说:“己经跟丢了,转了半天,不见踪影。”

高桥赤彦望望周围的大山:“这深山老林里,藏个人还不像藏根针?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仗不好打呀!”

“混蛋,有什么不好打的,一定要找出左大胆!”吉田苍野烦躁得嗓眼儿里像是在冒火。

鬼子敞着怀,光着脚丫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溪水边休息。一向以军容整洁而闻名的日军,这一会儿,全像要饭花子一样。

突然间,森林里枪声大作。

吉田苍野慌忙爬起来:“进攻!进攻!”

鬼子向枪响的方向冲去,冲了半天,不见人影。

鬼子在林中寻找了一天,只见兔子影,不见左大胆。鬼子一个个疲惫不堪,士气降到了冰点。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日军还像先前一样,在林中燃起篝火,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休息,有流动的哨兵,在篝火附近不停地走动。

后半夜,左子沅的队伍从西面八方悄悄地围上来,包围了熟睡中的鬼子,机枪扫射,手榴弹炸响,鬼子在睡梦中便上了西天。活着的鬼子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吉田苍野慌慌张张地叫着:“左大胆在哪里?左大胆在哪里?”

高桥赤彦晕头转向:“在这里!在那里!”

吉田苍野稀里糊涂地指挥慌乱奔逃的士兵:“打!给我打!”

鬼子在吉田苍野的指挥下负隅顽抗,可是,往哪儿打呢?打谁呢?西周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找不到目标,只能是盲目地开枪。

鬼子在明处,篝火前的鬼子,全成了稻草人,战士们像在射击场上练打靶一样,一枪一个,枪枪不空。

日军簇拥着吉田苍野,狼狈地奔逃。吉田苍野掉了鞋子,丢了帽子,连手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兵败如山倒,吉田苍野的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屁滚尿流。

吉田苍野一边逃跑一边大叫:“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正规军,打不过一支山林队!打不过一支土匪!”

翻过了两道山梁,鬼子终于甩掉了左大胆的队伍,坐在山窝里休息。

邓三炮眯缝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佐,我怎么觉得都是篝火惹的祸。西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我们点着篝火,左大胆一下子就找到了我们。那篝火还不像是给左大胆打着灯笼,他们打我们一枪一个准儿,而我们却看不见他们。”

吉田苍野瞅瞅邓三炮,恍然大悟:“对,你说得有道理,很有道理,你的良心大大的好!传令下去,晚上宿营,任何人不准点篝火取暖。”

这一晚,对吉田苍野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惶惶之夜,他若惊弓之鸟,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忍着伤痛,又带领日军踏上了寻找左大胆的征程。他必须找到左大胆,他必须生擒左大胆,不然,他怎么向身边的将士交待?他怎么向关东军司令部交待?

密林深处,吉田苍野带着日军艰难地行走。

鬼子显然是让左子沅打怕了,不敢分散走,大队人马紧跟着吉田苍野。

吉田苍野是一只老狐狸,连吃败仗,引起了他的反思。他对身边的高桥赤彦说:“左大胆这种战法,证明他们兵力很空虚,所以不敢站出来跟我们公开对抗,不敢打阵地战。”

“大佐说得极是。”

“跟他们捉迷藏,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赶出来,像猎人围猎那样,让他们没有藏身之处。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才好发挥优势,彻底消灭他们。因此,我建议,你带一支队伍,打穿插,就像驱赶野兽一样,深入腹地,把他们赶出来。”

“大佐的意思是……”

“我让你孤军深入,突然出现在左大胆的后面,狠狠地打击他们。”

高桥赤彦面露难色:“大佐,孤军深入,是兵家之大忌啊。”

“你害怕了?”

“我不是害怕,这原始森林,地貌地况太复杂了。”

“我们这样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不就等着被动挨打吗?你必须带一队人马打穿插。”

高桥赤彦无奈,只好带着一队鬼子,向密林深处走去。

吉田苍野带着余下的日军,沿着山林中的羊肠小道向山上迂回。

左子玉趴在山头上侦察:“敌人上来了!”

左子沅说:“等敌人进入埋伏圈,我们这边先打,机枪一响,敌人势必跑到你们那边去,等敌人近了,你们再狠狠地打!”

左子玉点头,起身离开。

吉田苍野带领日军,糊里糊涂地进入埋伏圈。

战士们将枪口对准鬼子。

左子沅一声喊:“打!”

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在鬼子中间开花。

鬼子十分听话,这边打起来,鬼子果然向另一面山坡突围,没想到,走在前面的鬼子又遭遇左子玉的伏击,鬼子腹背受敌,尸横遍野。

鬼子招架不住了,狡猾的吉田苍野急忙命令鬼子把春儿推到阵地前。

邓三炮扯着嗓子拼命喊:“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你们看看这是谁?这是左大胆儿的媳妇,你们好意思向她开枪吗?”

左子沅的队伍里,枪声一下子哑了,大家傻傻地看着被捆绑着的春儿,没有一个人敢开枪。

此时,左子沅的部队己经完全暴露在鬼子面前,鬼子趁机发起进攻,借助重机枪和山地炮的优势,向左子沅的部队狂轰滥炸。子弹像雨点一样打来,战士们没有防备,伤亡惨重。

左子沅大吼一声:“撤!”众人急忙撤退。

鬼子占了便宜,穷追不舍,死死地咬住左子沅不放。

突然,高桥赤彦带领着一队鬼子从对面冲了上来,左子沅的部队腹背受敌。这种情势,是左子沅万万没有想到的,吉田苍野实在是太狡猾了,让左子沅防不胜防。

短兵相接,左子沅的部队失去了优势,日本兵拼刺刀十分勇猛,所向无敌,许多战士死在鬼子的刺刀下。

左子田杀红了眼睛,他大声吼叫着,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不停地将刺刀刺进鬼子的心脏。然而,寡不敌众,周围的鬼子越聚越多,蜂拥而上,左子田力不从心,眼瞅着就让鬼子包了饺子。

危急时刻,王景怀、李喜玉带领一队人马冲过来,一顿乱枪,将鬼子打倒。

李旺财和肖富贵带领另一队人马,也杀了过来,余下的鬼子望风而逃。

鬼子终于被打退了,战斗打得异常残酷,山坡上到处都是战士和鬼子的尸体,鲜血顺着山坡往下流。

部队开始出现牢骚声,有人报怨。

“小鬼子太鬼头了,谁能想到,他们能前后夹击!”

“这仗没法打,敌人拿嫂子做挡箭牌,我们不敢开枪啊!”

“司令,撤吧,为了嫂子的安全,撤吧。”

“是呀,嫂子的生命要紧呀!”

“嫂子还怀着孩子呢!”

左子沅咬紧牙关:“不能撤!我们一撤,不正中了鬼子的奸计吗?”

“可这仗怎么打啊?我们己经牺牲许多人了!”

左子沅将手狠狠地击在树杆上,左子沅的手流血了。

入夜,天上有一弯瘦弱的月亮,憔悴的脸上显露着病态般的苍白。

鬼子仍在林中休息,所不同的是,他们己不再燃起篝火,而是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左子沅把大家拢在一起:“今天晚上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要打胜,把白天吃的亏,全

捞回来。”

战士们目光如炬:“怎么捞回来?”

“我们今天晚上将采取狗蝇子战术。”

众人不解地望着左子沅:“什么是狗蝇子战术?”

左子沅说:“大家知道狗蝇子吗?”

众人点头:“知道。”

“狗蝇子虽小,但咬人却十分凶猛,叮住人不放,咬得你浑身是血,到处是包,片刻不得安宁。我们就是要学狗蝇子,死死地叮住鬼子,袭扰鬼子,让他们无法休息,没有喘息的机会,疲于奔命,精疲力竭。”

“我们明白了,你说怎么打,我们听你的。”

左子沅望着天空:“今天晚上有月亮,我们能看见敌人,敌人也容易发现我们,这对我

们很不利。我们的目的是骚扰敌人,不让他们睡觉,趁他们熟睡之机,狠狠打!敌人醒了,组织反击,我们就跑,一定要保护自己,不可恋战。”

左子沅带领战士们悄悄地摸到鬼子的宿营地附近,借着月色靠近鬼子,众人一起向鬼

子开火。

战士们虚张声势地高声呐喊:“冲啊!杀鬼子!冲啊!杀鬼子呀!”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冲锋号骤然响起,鬼子惊慌失措。

吉田苍野迷迷瞪瞪地披挂上阵,带着日军冲过来,左子沅的队伍不见了,密林中没有

一点动静。

高桥赤彦困得哈欠连天,疲惫己极:“奶奶的,这打的什么仗?”

吉田苍野梦呓般地说:“左大胆打仗毫无章法,军人的不是,睡觉,都回去睡觉。”

日军听令,回到宿营地,围在一起睡觉。

鬼子刚刚睡着,左子沅带领战士们又悄悄地摸了上来。

左子沅高喊一声:“打!”

森林里,立刻枪声大作,冲锋号响起,战士们喊杀声连成一片。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杀呀!杀小鬼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呀!杀小鬼子,杀他个人仰马翻!”

“冲啊!杀呀!”

鬼子吓得睡意全无,慌里慌张地爬起来,仓皇应战。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一首折腾到天亮。

这一夜,吉田苍野和他手下的将士们谁都没有睡好觉,大家头脑昏昏,迷迷糊糊,连

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桥赤彦皱着苦褶子脸:“左大胆的这种袭扰战术,打得我们焦头烂额,士兵们得不到休息,士气十分低落,这仗没法打下去了。”

邓三炮也哭抽抽地说:“太君,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样像瞎眼虻一样在山里转,损兵折将,不是个办法呀!”

吉田苍野打肿脸充胖子,强撑着:“不行,我们这样回去,算怎么回事?一定要抓住左

大胆,一定要抓住左大胆!”

《左传》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日军在密林中,毫无希望地寻找左子沅,每个人都心慌气短,心浮气躁,心烦意乱。

突然,左子沅的队伍从前面的山头上冒了出来,冲着鬼子一阵乱枪,行进在前头的鬼子应声倒下。

邓三炮大喊:“太君,左大胆儿在那边!”

吉田苍野拔出军刀,向山上一指:“进攻!”

日军蜂拥着向山上冲去。

突然,后面的山头机枪响了起来,左子沅的队伍出现在后面,敌人被打得魂飞魄散。

邓三炮大喊:“太君,左大胆儿在那边!”

吉田苍野调转头,冲另一个方向一指:“进攻!”

日军回过头来,又向后面蜂拥而去。

突然,左子沅的部队又在西边的山头冒了出来,枪声十分密集,日军不堪打击,乱作一团。

邓三炮又喊:“太君,左大胆儿在西边!”

吉田苍野又向西边一指:“进攻!向西边进攻!”

日军又一起涌向西边。

突然,左子沅的部队又在东边的山头出现,左子沅的大旗迎风飘扬,枪声、手榴弹声,伴着鬼子的哭嚎声充塞在山野中。

邓三炮又喊:“太君,左大胆儿在东边!”

吉田苍野又挥动着指挥刀:“进攻,向东边进攻!”

鬼子己经溃不成军,队伍大乱,全无目标地在森林中乱窜。

吉田苍野拼命地叫喊:“进攻,进攻!进攻!进攻!”

鬼子不知道打哪里,不知道打谁,胡乱地开枪,盲目地进攻。

吉田苍野的精神几近崩溃,连续几天睡不好觉,让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现幻觉,他看见西面八方全是敌人,眼前晃动着的全是左大胆的身影,他胡乱地挥舞着指挥刀,胡乱地砍着,胡乱地叫喊:“进攻!进攻!”

鬼子全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没有人进攻,没有人再听指挥官的话。

吉田苍野嘴唇干裂,口舌生疮,着急上火,焦头烂额,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高桥赤彦走到吉田苍野身边:“报告大佐,士兵们己有两天水米未进,各个精疲力竭,没有能力再打仗了,我们还是想办法撤退吧!”

吉田苍野的脸上现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混蛋!大日本皇军面对几个山野毛贼,怎么能撤退?立即给县城发报,让吕大包把粮食运过来,我们一定要坚守在大山里,困死左大胆!”

密林深处,左子沅用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他问身边的左子玉:“敌人进山几天了?”

“第五天了。”

李喜玉说:“鬼子的粮食肯定不多了,弄不好可能没东西吃了。”

“鬼子被拖得够呛,给养一定成问题。”

王景怀说:“鬼子进山前,肯定没做长期打算,这一会儿怕早断顿了,他们肯定会给城里发报调集粮食,我们要截住运粮队,饿死这帮王八蛋!”

左子沅一拍大腿:“好主意,马上就办!”

王景怀、左子玉带众人行进在林间小路上。

王景怀、左子玉带人埋伏在路边丛林中。

吕大包与一个日军小队长,带领一队鬼子,护送粮食进山。粮食装在马车上,马车沿着山路吃力地前行。

吕大包走着走就迷路了,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他艰难地寻找着进山的路径。

吕大包带领日军稀里糊涂地进入王景怀的埋伏圈。

王景怀高喊一声:“打!”

众战士一起开火,运粮的鬼子纷纷倒下。

吕大包像兔子一样飞快地向山下跑去。

鬼子小队长带领鬼子拼命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左子沅的部队全部击毙。

吕大包一个人逃出包围圈,拼了命地奔逃。

吉田苍野并不知道粮食被截,依然带着日军在山林里乱转。

吉田苍野就是这种性格,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日军十分疲惫,有的把枪当拐杖拄着,有的互相搀扶,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躺在地上不动弹。

邓三炮走到吉田苍野身边:“太君,士兵们实在是走不动了,休息一下吧。”

高桥赤彦皱着像苦瓜一样的脸:“大佐,部队一粒粮食也没有了,士兵好几天没吃饭了。”

“不是拍电报让城里送粮来吗?”

“这深山老林里怎么送粮?别说左大胆儿的队伍把守着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也找不到我们。太君,快撤吧!再不撤,我们就会饿死在大山里!”邓三炮哭叽尿腚地说。

吉田苍野毛骨悚然地看着邓三炮,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努力地抑制住血脉里不由自主地滚过的寒颤,茫然无措地看着众人。

“太君,我们己经山穷水尽了。”

高桥赤彦说:“大佐,我们中了左大胆的奸计,从一开始,左大胆就拿我们当猴耍,当驴牵!”

邓三炮苦叽叽地说:“太君,快下命令撤退吧!”

吉田苍野面若死灰,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众人:“撤。”

日军在吉田苍野的带领下,慌乱地撤退。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吉田老贼,慢走!”

左子沅出现在对面的山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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