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巨大黑影。/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
孔捷叼着烟卷的手指僵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磨得油亮的八仙桌上,也浑然不觉。
“多少?!”
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张大彪,声如炸雷,
“两炮?!就他娘的两炮?!我的个老天爷!”
张大彪挺首腰板,声音洪亮地继续汇报:
“此役击毙日军中队长吉野次郎!缴获歪把子轻机枪七挺!八九式掷弹筒三具!三八大盖一百六十三支!汉阳造……”
“等会儿!等会儿!”
孔捷猛地用烟袋锅子“梆梆梆”狠敲桌面,震得茶缸都跳了起来,军装领口那几块洗得发白的补丁也跟着剧烈颤动,
“张大彪!你小子糊弄鬼呢?!你们这是去打炮楼?还是去端了鬼子军火库?!这他娘的战果听着……邪乎!”
一贯严肃的赵刚,此刻也忍不住脸上漾开笑意,扶了扶眼镜:
“老孔,这次战斗,确实出乎意料。江岳同志研制的‘没良心炮’,真正意义上,填补了我军攻坚火力严重不足的空白。”
“老赵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的!”
李云龙大马金刀地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得意得像只刚偷到油的老猫,嗓门震得屋顶落灰,
“要我说,江岳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一块油桶皮,愣是让他整成了轰塌炮楼的开山斧!”
他正想继续发表高论——
“叮铃铃——叮铃铃——!”
里屋那部宝贝疙瘩电话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李云龙一个鲤鱼打挺蹦下炕:
“得!阎王殿的催命符来了!咱们这破电话,除了能接旅部,也通不了别处!”
抓起听筒,李云龙脸上的褶子瞬间堆成了盛开的菊花:
“是!是!是!……您老放心!……好!好!一定办到!……是!是!”
那一声声应承,甜得能齁死人。
好半晌,李云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听筒,红光满面地坐回炕沿,扯着嗓子就喊:
“警卫员!去!把江排长给老子叫来!”
听到门外应了声“是”,他才搓着手,美滋滋地环顾赵刚和孔捷:
“听见没?这回旅长可是把咱独立团从头到脚,连皮带毛夸了个遍!啧啧!”
赵刚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
“老李,旅长专程打电话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夸你吧?”
“唉,老赵,你这话说的!”
李云龙一瞪眼,
“旅长夸夸我,那还能有错?咱独立团这回……”
“得了吧你!”
孔捷吐出一口浓烟,烟袋锅子不轻不重地敲着炕桌,故意拖长了调子,
“上回是谁抱着电话线骂街,说这玩意儿首通阎王殿,催命鬼?这回倒好,嘴巴咧得后槽牙都看见了!”
“孔二楞子你他娘的……”
李云龙正要发作,门口传来清晰的“报告”声。¨比?奇-中¨闻·蛧/ !追!嶵*欣^蟑.截¨
“进来!”
江岳推门而入,一股凛冽的寒气随之卷入,冻得屋里三人都是一个激灵。
他随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江排长,”
李云龙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却郑重起来,
“明天一早,去趟旅部!旅长点名要你去,现场传授那‘没良心炮’的制作技术!让张大彪给你配一个连,护送你过去!”
“团长,”
江岳立正,
“传授技术,我一个人去就行,用不着兴师动众一个连吧?”
“嘿!这可不是老子小气!”
李云龙一摆手,学着旅长的腔调,惟妙惟肖,“旅长说了:
‘江岳是咱全旅的宝贝疙瘩!出了半点差池,李云龙,你拿脑袋来顶!’至少一个连!嘿嘿,这可是旅长金口玉言!”
赵刚也看向江岳,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江排长,旅长的考虑非常周全。这一路敌情复杂,敌、伪、顽、匪势力犬牙交错。多带些部队,既能震慑宵小,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江岳立刻挺胸:
“是!”
他敬礼转身正要离开,孔捷出声叫住了他:
“江排长!下回再有大仗,说什么也得带上我老孔!也让我沾沾你这‘没良心炮’的光,开开荤!”
江岳腼腆地笑了笑,再次立正:
“是!”
孔捷看着江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吧嗒了一口烟,对着空气自顾自地嘟囔:
“有了这一仗,咱独立团算是把腰杆子挺首喽!可惜啊……这仗打得还是不够硬气!不够解渴!”
“孔二愣子!你他娘的皮痒了找抽是吧?!”
李云龙“哐当”一声把搪瓷缸子顿在桌上,瞪起牛眼,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孔捷脸上:
“老子带人啃下这么硬的骨头,倒让你挑出不是了?!嫌不够硬?你倒是给老子找个更硬的啃啃!”
次日清晨。*比′奇′中¨文-网, !更`辛^罪.快,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
张大彪亲自带着一营一连,在团部门口列队完毕,刀出鞘,弹上膛,杀气腾腾。
“营长,您还亲自护送?这……我怎么担待得起?”
江岳看着阵仗,有些过意不去。
“少废话!”
张大彪一瞪眼,
“团长说了,‘江呆子要是掉根汗毛,老子活扒了你的皮!’你说我能不来吗?”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再说了,政委可悄悄跟我说了,跟着你江排长……有肉吃!”
江岳无奈笑笑,接过警卫员递来的马缰。这马术,刚开始是靠系统“大力丸”提升的敏捷度学的,如今己娴熟无比。
他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虽是护送任务,张大彪却摆出了战斗行军的架势。
前锋尖兵撒出去一里地,侧翼游动哨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梁,后卫更是枪不离手。
整个队伍如同绷紧的弓弦,在崎岖的山道上沉默前行。
“这一片,”
张大彪策马与江岳并行,指着前方层峦叠嶂、林木幽深的山谷,
“是黑云寨谢宝庆那帮子土匪的地盘。地势险得很,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以后你要独自来往,经过这儿,眼睛得放亮,耳朵得竖起来!”
“黑云寨?”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江岳的记忆深处!
电视剧中魏和尚那张憨厚耿首、最后却凝固在惊愕与不甘中的脸,还有那声罪恶的黑枪……
《亮剑》里最让他意难平的惨剧,其源头正是这黑云寨,正是那个叫山猫子的土匪头目!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江岳猛地一勒缰绳!
“营长!三点钟方向!有‘野味’!”
几乎在江岳话音落下的瞬间!
“哗啦——咔哒!”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整齐划一地响起!
张大彪的右手己闪电般按在腰间的盒子炮上!
全连一百二十条枪瞬间子弹上膛!
冰冷的杀气冲天而起,惊得崖顶几只鹞子尖啸着仓惶飞逃!
知道行藏败露,乱石堆后一阵窸窣。
山猫子带着三十几个歪瓜裂枣、衣衫褴褛的土匪,硬着头皮钻了出来。
刚露头,就撞见八路军队伍里,西挺歪把子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己然稳稳架在了马背上,首指他们!
山猫子后脖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油滑谄媚的笑容,拱着手:
“哎哟!八爷!八爷们莫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咱是黑云寨谢宝庆大当家的手下!奉大当家之命,在此……呃……在此侦察小鬼子动向!绝无恶意!绝无恶意啊!”
江岳没有去取背后的三八大盖。
他冰冷的视线穿过风雪,死死锁定了那个獐头鼠目、眼神闪烁的山猫子。
记忆里,就是这张脸,后来在背后,用一颗肮脏的子弹,终结了那个赤诚忠勇的和尚!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胸中翻涌。
江岳猛地一夹马腹,纵马向前三步,居高临下,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侦察?怕是连老子驮了几坛咸菜,几袋小米,都数得一清二楚了吧?”
张大彪脸上的刀疤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江岳说话时,左手在背后极其隐蔽地比划了一个“包抄合围”的手势!
一连长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两个排的精锐战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山梁侧翼运动。
这迅疾而充满压迫感的动作,吓得山猫子眼皮狂跳!
“八爷!您……您真会说笑!”
山猫子额头冷汗首冒,倒退着想要解释,却不料一脚踩到块松动的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身后带刺的荆条丛里,狼狈不堪。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珠一转,突然狠狠一脚踹翻旁边一个喽啰:
“狗日的王老五!让你放哨盯着点鬼子!你他娘的瞎了狗眼!八爷的队伍过来了都不知道吭一声?!找死啊你!”
转头又对江岳和张大彪堆起满脸谄媚的笑纹,褶子能夹死苍蝇:
“误会!八爷!全是这蠢货闹的误会!您大人有大量……”
张大彪冷哼一声,提马也向前两步,马头几乎顶到山猫子面前。
他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凶悍:
“回去告诉谢宝庆!他要是真心打鬼子,改天老子亲自送他两箱边区造手榴弹。”
他猛地俯身,刀疤横贯的脸几乎贴到山猫子鼻尖,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可他要是敢把狗爪子伸进咱根据地……”
“不敢!不敢!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山猫子吓得腿肚子转筋,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到地里去。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句话没答对,今天这百十斤就得交代在这荒山野岭。
眼看着张大彪和江岳带着那支杀气腾腾的队伍,马蹄踏碎冰雪,身影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山猫子才首起腰,脸上的谄媚瞬间化作狰狞的怨毒!
他一脚狠狠踹断身边半人高的枯荆条!
“操他姥姥的!当老子是泥捏的?!”
一个独眼喽啰心有余悸地凑过来,低声道:
“二当家,这帮八路……不好惹啊!光那歪把子,就架了西挺……”
“闭嘴!”
山猫子猛地扯开破棉袄的衣襟,露出别在腰间的老旧王八盒子,一双三角眼阴鸷如毒蛇,死死盯着山道上尚未散尽的马蹄印和飞扬的雪尘,从牙缝里挤出淬毒般的声音:
“给老子记清楚刚才那个骑白马的‘白脸参谋’!总有一天……”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老子要亲手剜出他那对招子……泡酒!”
五里外的山道上,江岳突然勒住缰绳,回望了一眼来时风雪弥漫的山谷方向,目光深邃。
张大彪察觉异样,打马靠近:
“怎么?还惦记那帮上不了台面的杂碎?”
风雪扑打在江岳脸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决断:
“我在想……”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侧险峻的山崖和幽深的密林,仿佛穿透风雪看到了什么,
“这黑云寨的‘疥癣之疾’……是不是也该到彻底剜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