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宾馆。/w?o!s!h!u·c*h_e?n~g,.·c!o*m¨
电话是小霞打给梁雨杨的。小霞声音颤抖地说她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觉得一定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他和小霞相处的几年里,小霞还是第一次突然给他打电话,而且是情绪非常不好。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抛开了手头的事务,火速赶往滨江宾馆。
房门虚掩着,梁雨杨进来,看见小霞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背对着房门,望着夜色沉沉的松花江,江风轻拂,渔火点点,映衬出无尽的寂寞与哀愁,在暗夜中徘徊游荡。
梁雨杨从身后轻轻地拥抱小霞,小霞的身体很凉,光滑的臂膀竟如缎子一般。他应该说已经更迷恋小霞的身体。小霞在做那事时,是那么的富有激情和创造力,白日里你根本想象不到宁静矜持的小霞,在办那事时是多么活力四射,那么自然、放松,甚至从容。因此,每次做完那事,梁雨杨都像新生了一般,更加地迷恋小霞。当然,这也正是他一直没有和小霞分手的最直接的原因。他曾经有过很多女人,自从他有了地位以后,学校里的女孩子几乎随手拈来,可她们都缺少小霞那样充满激情……
小霞把头靠向梁雨杨,双手交叉到身后,抓着梁雨杨的腰,梁雨杨的胳膊上被一滴清凉的泪水砸到,梁雨杨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了?你从未哭过呀。’
我……小霞转过身,伏在梁雨杨的肩头,絮语着,抱紧我,我有点冷。
梁雨杨拥抱着小霞片刻,酒精的作用让他产生了冲动,他轻轻地将小霞抱起放在床上。当梁雨杨和小霞在淋漓的汗水中结束了这场疯狂的旅程后,身心彻底放松的小霞才幽幽地对梁雨杨说道:‘我怀疑她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而且……’
马谣知道?梁雨杨无所谓地笑着,抚摸着小霞圆滑的肩头,她已经疯了,知道又能怎么样,何况杜自谦早就死了,她求我还来不及呢?
可是?小霞忧戚地看着梁雨杨,对不起,有些事也许你不知道。
梁雨杨表情凝重起来。梁雨杨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任何大事来临的时候,他都会快速地进入状态,并及时准确地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因此他要专注地倾听。
我怀疑马谣根本就是装疯。
装疯?为什么要装疯呢?
小霞便把如何帮助高非明拿到了当年林玉的日记的事告诉梁雨杨。-d~i?n\g~x¨s,w?.·c_o′m`
你?梁雨杨突然也有了莫名其妙的寒冷,不知缘由地感到有一条黑影就在暗处。他眉头紧锁,责备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责怪小霞太过轻率,怎能如此不计后果地协助高非明。
可我看到马谣经常看的并不是那些日记,是高非明教会了我如何从马谣手里偷出钥匙的办法。我只不过是对那位医生施以小恩小惠,他便欣然应允,将马谣的药物悄然替换成了安眠药。我拿到钥匙后,立即复制了一把,我怕马谣抵抗力强,突然醒来发现钥匙不在。小霞说。
如果是一本私人日记还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梁雨杨不解地问。谁的日记?
马谣自己的。小霞从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递给梁雨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严肃,说道,雨杨,你明白这本日记承载的意义有多重大。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你必须以生命做代价来保证,你必须守口如瓶。
望着小霞那张布满严肃神色的脸庞,梁雨杨心中的醉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尽管他是一个能经得起大事的人,可是,对于小霞,虽然她只是一个农村来的丫头,可是,多年在杜自谦家的生活,她早已经被历练成了内心复杂的人,而且是一个在大事面前绝对不露声色的人。而此时的小霞,竟然还要让他以生命为代价进行保证,他相信一定是个巨大的秘密,那么,他到底要不要看呢?说句心里话,他不想卷进任何事件当中,他很快就要问鼎校长的宝座,他实在不想在这么特殊敏感的时期,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自己的政治前途。可是,如果他拒绝看,小霞一旦恼羞成怒,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世,那么,他也会败得很惨。
你害怕吗?小霞一边抚摸着梁雨杨的胸脯一边轻柔地问。
梁雨杨苦涩地笑着,张开嘴要说话,被小霞柔软的手捂住,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处境,其实……小霞赤裸着下床,又站到了窗前,声音缥缈地说,其实里面也记着你的一些事,我只是更关心你,所以才……
半晌,小霞回过头,看着大张着嘴,惊骇的梁雨杨。
市精神病院。
马谣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手里摸索着那串被体温温热的钥匙。自从杜自谦死了以后,她就预感到,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来找她的。她清楚地记得,丈夫死前那天晚上,忧心忡忡地走的时候,曾悲观地对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s\h~e′n*n\v~f\u+.\c.o?m+当时她就预感到了一种不祥,可她还不相信会危及到丈夫的生命,那是她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尤其是几十年后的今天,人们都已经忘记了过去,即便有人想得起来,也都当成了一缕淡淡的往事,而往事是不堪回首也不愿回首的。可现在,她明白了丈夫的话其实就是魔鬼的咒语,是要在多年后仍然显现其灵光和魔力的咒语,只是咒语将在她的身上发威。
马谣打了针后,渐渐有了睡意。几天来,她总是在打完针后,睡得特别沉,她不知道一向失眠的毛病竟然会出现了好转。当她把钥匙轻轻置于枕头之下时,眼皮已沉重得几乎无法睁开。
马谣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梦乡,还是回到了过去的现实,她仿佛正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来回地踱着,她在等杜自谦回来。可是,天已经黑透,杜自谦仍然没见人影。今天是林玉给他们的最后期限,他们如果再不解决林玉的问题,明天林玉一旦揭发他们,即将在明天召开的确定校领导的常委会会议将会成为杜自谦的丑闻通气会,那不是马谣能够接受的,更是她父亲所不能接受的,在更看重干部的道德作风的年代,能力实际是那么的不重要。因此,为了彻底挣脱困境的枷锁,守护马家的荣誉,马谣已暗自下定了决心,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终结林玉的生命。
马谣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她不停地走着,从卧室到窗前,从窗前到客厅,她像期待着一个新生命降生般期待着杜自谦尽快回来,仿佛杜自谦就是她即将到来的生命。
该死的。马谣开始咒骂,她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那么疯狂地爱上杜自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发现了杜自谦的奸情后,竟然能够轻易地原谅他,并且在杜自谦的进步上还要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甚至要以杀害林玉为代价也在所不惜。就当年的马谣而言,抛开父亲的光环,就是她自身的条件,追求者也绝对是踏破门槛。可是,天性被政治和名利熏陶的马谣是看不起那些政治上不成熟、思想上不进步的纨绔子弟。而那些平头百姓家的青年,尽管有抱负、有理想,可是,他们骨子里的卑微和畏怯,天性的自私和软弱,又是被马谣所不齿的。她需要和看中的男人绝对不应该是一个贪恋美色,安于现状,以为把小家庭生活进行到底就是生活了的人,一概不被她所拥趸。她要的是野心与狼心并存,霸气与胆气同在的男人。而杜自谦恰恰是。在她第一次看见杜自谦的时候,她便被自己感动了,内心里狂呼着胜利:我终于找到了。
可是,现在的杜自谦却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她为此感到悔恨。可因为她还没有对杜自谦失望,再说事情已经如此,马谣是回不了头的,为了家族的尊严,为了自己的名誉,即使失去生命又算作什么呢?越是危难时候,越是考验一个大志者的时候,生死悬于一线,成败咫尺之间,仅仅是那份悲壮之情,便足以让马谣忘却罪恶,忘却畏惧。早已经被绝望的威胁烧红了罪恶的马谣,此时必须选择一个帮手,而她坚信那个帮手一定就是杜自谦。如果杜自谦不和她一起干,那她就和杜自谦一起,同归于尽,而后她会在歌唱中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并用那唯一的一滴鲜血写道:我是马谣。
杜自谦回来的时候,走路踉跄,神思恍惚。马谣担心地扶他进屋,关切地看着已经虚脱的杜自谦,不禁悲从心来。她此时需要的是一个生龙活虎所向披靡的杜自谦,是一个和她一起同赴沙场杀敌人的战士,可是,眼前的杜自谦却令她无比失望,不,几乎是接近了绝望。但为了她们的将来,她已经别无选择,她必须快速点燃杜自谦仇恨的决心。
你见林玉去了?马谣冷冷地问,目光里带着霍霍的杀气。
杜自谦无力地望着马谣,眼神像一个因缺氧而濒临死亡的鱼,他突然抱住了马谣的胳膊,呜呜地哭了,呜咽的哭声竟然是那么的伤心和绝望,连一条丧家犬都不如。马谣的手虽冰凉,却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杜自谦的头,牙越咬越紧,脸上浮出的杀气越来越重。
她不让我们活,就干脆先让她死。马谣的话语如同来自深渊的低吟,带着刺骨的寒意,冷酷无情,令人毛骨悚然。杜自谦显然被马谣的话语震慑,他颤抖着抬头,目光中满是惊恐,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杀……杀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马谣冷笑:你还知道掉脑袋,不想掉脑袋,才必须杀了她。她活一天,我们就活遭罪一天。我不能把我的一生都交给一个敲诈的婊子,我不能一生都活在噩梦里。
杜自谦瘫软在沙发里,眼睛像死鱼般瞪着。
你不敢吗?马谣把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放在杜自谦的面前。
可是,一旦林玉死了,公安会立即想到我,会调查我们,我们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杜自谦的思维进入了复杂的思考。
我已经把一切都设计得天衣无缝,只要你和我去干。马谣宛如一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催命使者,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能保证我们安全?杜自谦对马谣还是不信任。
杜自谦,我告诉你,我的命运比你高贵千百倍,你以为我仅仅是为了你吗?要不是你把一切搞成现在的样子,我……马谣咬着牙,狠狠地看着杜自谦,我不能让你毁了我家族的名誉。
好吧。杜自谦有气无力地说。他害怕那寒光闪闪的刀子。想到那刀子扎进林玉的心脏,杜自谦便不寒而栗。
马谣厌恶地看了一眼杜自谦,俯身对着杜自谦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想继续你的生活,保证你的名誉和地位,而不是蹲监狱,来吧,我们没有别的路。
我……我真的下不了手。杜自谦的胆怯如同寒冰封心,难以掩饰。
心疼还是胆怯?马谣盯着杜自谦。随即,马谣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紧握刀柄,眼神冷冽地说:'那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那是杜自谦认为有记忆以来最黑暗的夜晚。夜云遮住了几粒微弱的星光,整个北方大学就像一团黑色的迷雾,沉在无边的黑洞中,偶尔从哪个角落里的房间传来的灯光也萤火一般,一闪即逝。几声夜鸟凄厉的鸣叫,更是给此夜增添了无比的恐怖。四周仿佛已经掩藏了无数的鬼魅,单等着送命者的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即将降雨的预兆,微风携带着湿润与腥咸,仿佛夹杂着血液的腥气,直扑鼻端,令杜自谦内心翻腾,几欲作呕。
杜自谦跟在马谣的身后,踉跄地朝他们和林玉约定好的地方摇晃着走去。
此时的林玉,正心事浮沉地靠着一株白杨树,回想过往时光,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当年她来北方大学,她的梦想根本就没有这些龌龊的内容,若非杜自谦,那位自负的伪善者出现,她或许早已重返故乡,重拾旧日生活,尽管心中难免失落与哀愁。然而,她本可迅速回归往昔,安于旧日轨迹,继续健康快乐地漫步人生旅途。可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不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就像误乘了一艘开往相反方向的轮船,她必须在下一个港口才可以上岸。而此岸绝对不是彼岸,生活和生命也必须为此而改变。那么对于一个来自乡下,一个因为好奇,不,应该是因为热爱生活的女孩的缺乏理智与判断所造成的失误,却不得不以如此恶毒的方式索回她的未来,这实在是现实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