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日头已然高悬,明晃晃地挂在天中。??,看°@:书~屋>%小¢μ说?网· _?$更3?新3最|全$
范隐依旧坐在那堆奏折旁,指尖捻动着纸页。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问安折子,大多枯燥乏味,却也夹杂着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奇葩内容,让他看得津津有味。庆皇则还靠在卧榻上,神情专注,朱笔在一份份关乎军国大事的奏章上圈点勾画。这时,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向庆皇请了个安。“启禀陛下,已是午膳时分了。”庆皇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笔尖未停。过了一瞬,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范贤那边,在何处用膳?”小太监连忙回话。“回陛下,范贤公子与林宛儿小姐,已在宁才人宫中用午膳了。”庆皇这才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知道了,传膳吧。”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范隐。“那家伙也在这儿吃,多备些份量。”“再弄几个像样的下酒菜,朕今日想喝几杯。”小太监连忙躬身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范隐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心头的疑惑更深了。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召自已入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份“薄礼”?送完礼,却又不让自已离开,反而扔给自已一堆无关紧要的问安奏折打发时间。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没过多久,殿内一侧,一排原本紧闭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门外豁然开朗,一个临湖的凉亭。碧波荡漾,水汽氤氲,远处的亭台楼阁在水光中若隐若现,景色极为优美。几个小太监动作麻利地将一张小巧的长方桌抬到了房间中央。桌子的长边正对着门外那片湖光山色。桌子两侧各放了一个绣墩。很快,午膳便流水般送了上来。一盘香酥鸡块,色泽金黄。一碟笋干焖肉,肉香扑鼻。一盘清炒时蔬,碧绿生青。一碗醋溜藕片,酸甜爽口。另有两样下酒小菜:一碟盐焗花生,一小份酱牛肉。再配上两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菜式简单,分量适中,全然不似范隐前世电视剧里那般,动辄上百道菜铺满桌面的奢靡景象,反而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家常便饭。′r`a?x~s_w_.¢c!o-m,或许,那些所谓的皇家排场,本就是后人的夸张演绎吧。庆皇此时已经从卧榻上起身,随意地理了理稍显褶皱的衣袍。他朝着范隐招了招手。“来,陪朕用个午膳。”庆皇率先走到靠近卧榻那侧的绣墩坐下。范隐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在庆皇对面落座。两人身后,各有一个小太监垂手侍立,安静得如同影子。侧面敞开的门扉外,便是那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湖景。庆皇看着对面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笔直的范隐,不由失笑。“行了,别绷着了,放松些。”“这里没外人,就咱爷俩。”范隐闻言,紧绷的肩膀果然松弛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陛下,您早说啊。”“臣这都绷了大半天了,腰都快直了。”庆皇被他逗乐了,指了指他之前坐的位置。“方才看你在那边翻奏折,不是看得挺起劲的吗?”“时不时还自已在那儿偷乐,怎么这会儿又拘谨起来了?”范隐嘿嘿一笑。“陛下恕罪,实在是那些奏折里有趣的东西太多了。”他想起方才那份奇葩奏疏,忍不住说道。“就说那位鸿胪寺的王少卿,居然想给陛下献上什么‘三日忘忧汤’,还是用馊饭烂菜叶加童子尿煮的,真是……想法清奇。”庆皇听了,也是莞尔一笑。“确有此事。”“朕平日里看那些军国大事的折子,看得头昏脑涨,偶尔便会翻看这些问安的折子解解闷。”“他们也知道朕这个习惯,便时常会故意写些有趣的见闻琐事,博朕一笑罢了。”范隐恍然大悟,随即笑着奉承道。“原来如此,陛下圣明,臣子们亦是体贴用心,咱们大庆君臣之间,当真是默契无间啊。”庆皇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这些。“先不说折子的事了。”“来,先陪朕喝两杯。”他话音刚落,身后侍立的小太监便上前一步,从旁边的小几上捧来了范隐之前献上的那瓶老茅子。?8\8`d,u^s_h*u+w+a`n\g~._c,o.m!小太监捧着那造型奇特的白瓷瓶,端详了半天,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显然是没见过这种瓶盖,不知该如何下手。范隐见状,伸手将酒瓶接了过来。他熟练地找到瓶盖侧面的红色拉环,轻轻一拉,撕开了封条。接着,他取下外层的塑料盖,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螺旋瓶盖。轻轻一拧,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内盖也被旋开了。小太监这才恍然,连忙又恭敬地接过酒瓶。他先是小心地给庆皇斟满了一杯。庆皇端起酒杯,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而独特的酱香瞬间弥漫开来。“嗯,好酒。”他赞了一声,随即浅啜了一口,细细品味。范隐看着庆皇直接饮用,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臣献上的薄礼,您……都不用验毒的吗?”庆皇闻言,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带着一丝古怪。“验毒?”“验毒做什么?你下毒了?”范隐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没,当然没有!臣万万不敢!”庆皇放下酒杯,语气平淡。“那不就结了。”“既然没毒,验它作甚?” 他并非全然信任范隐,而是对自已有着绝对的自信。寻常毒物,对九品高手已难起效,更遑论他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宗师。庆皇朝着小太监示意了一下。小太监会意,又给范隐面前的空杯斟满了酒。庆皇再次端起酒杯。“来,陪朕喝一杯。”范隐也连忙端起自已的酒杯。两人隔着小小的方桌,遥遥一碰。随即,同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庆皇面色如常,仿佛饮的是白水。范隐却只觉一股火辣的暖流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他忍不住“咝”了一声,脸颊也微微泛红。他赶紧扒了两口米饭,试图压下那股辛辣感。庆皇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嘴角噙着笑。“怎么,不会喝酒?”范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陛下,臣之前十几年,滴酒未沾,今日……算是头一遭。”庆皇哈哈一笑。“不会喝酒,算什么男子汉。”“不过今日,你也算是长了见识,开了荤了。”范隐只能讪讪地附和。“是是是,陛下说的是。”接下来,两人便开始默默用膳。庆皇似乎胃口不大,只是随意夹了几筷子菜,便放下了筷子,端着酒杯慢慢啜饮。范隐倒是饿了,加上初次饮酒,胃口大开,很快便将碗中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范隐看到庆皇只喝酒,菜都吃的很少,饭更是动都不动,很怀疑大宗师是不是不用吃饭,庆皇如今保持吃饭习惯可能只是伪装。范隐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庆皇瞥了他一眼。“吃完了?”范隐点头。“回陛下,臣用完了。”庆皇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着,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微风拂过湖面带来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范隐看着庆皇深邃的侧脸,心念微动,决定抓住这个空隙,将心中一个盘桓已久的想法提出来。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试探。“陛下,臣斗胆,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庆皇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说。”范隐定了定神,沉声道。“是关于那北奇刺客,程居书。”听到这个名字,庆皇的眼神似乎锐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一个阶下之囚罢了,有何可说?”范隐摇了摇头。“陛下,臣以为,单纯将他关押着,似乎有些……浪费了。”“哦?”庆皇眉梢微挑,露出些许兴趣。“你有何高见?”范隐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臣想,与其让他在大牢里虚耗光阴,不如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陛下可以对外宣称,程居书深感罪孽深重,愿为我大庆百姓效力,以赎其罪。”“具体可安排他去修缮京中以及京郊那些贫苦人家的房屋。一应开销,自然由朝廷承担。”范隐顿了顿,观察着庆皇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耐,便继续道。“如此一来,既能让百姓感受到皇恩浩荡,又能彰显我大庆的气度。”“臣称此法为‘劳改’,先让他劳作两年看看。若这两年他安分守已,未出差错,届时再考虑是否让他真正为我大庆所用。”“更重要的是,此事传扬出去,也能让天下人看看,北奇将人变成鬼,而我们大庆,却能让鬼变回人。”庆皇的目光凝注在范隐脸上,带着一丝探究。“鬼?”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带着明显的疑惑。范隐连忙解释道。“陛下,臣所说的‘鬼’,并非指魑魅魍魉。”“而是指那些被世道所迫,被苦难扭曲,失去了为人的尊严、道德乃至良知底线的人。”“北奇用残酷手段训练密探,将他们变成没有感情、只知服从的工具,这便是将人变成鬼。”“而我们,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通过劳动,找回一些人味,这便是让鬼变成人。”庆皇听完,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轻轻颔首。“有点意思。”范隐见状,心中稍定,连忙补充道。“当然,此事需得谨慎。必须派遣得力人手严加看管,一来防止他伤人或逃脱,二来也要杜绝他再与北奇方面有任何接触的可能。”“所需花费,相较于其带来的好处,其实并不算多。”庆皇端起酒杯,又浅啜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湖面,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此事,朕会交代下去,让相关衙门拟个章程出来。”范隐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陛下圣明。”庆皇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谈此事,将话题转开。他放下酒杯,语气随意地吩咐道。“吃完了,就去太后那边请个安吧。”范隐一愣,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臣?去见太后?”“陛下,太后要见的不是宛儿的未婚夫婿吗?按理说,应该是范贤过去才对啊。”庆皇眉头微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范隐心头一凛,立刻收起了所有疑问,躬身应道。“是,臣遵旨,臣这就去。”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看着范隐略显匆忙离去的背影,庆皇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