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D——斩首行动!”
林岚尖利的声音如同淬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技术科内凝滞的空气。^1,7?n′o·v~e?l+.\c^o/m,那三个冰冷的字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磐石’首长!”顾明远嘶吼出声,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对方静身份的惊骇。他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同时对着走廊厉声咆哮:“警卫班!最高警戒!保护‘磐石’首长!封锁大楼所有出入口!快!”
凄厉的哨音瞬间响彻整个保卫局大院!尖锐、急促、撕心裂肺!原本沉寂的走廊瞬间被纷乱的脚步声、枪栓拉动的金属撞击声、紧张的命令呼喊声填满!所有在岗的保卫干部和警卫战士,在听到“斩首行动”和“磐石”名字的刹那,血液几乎凝固,随即爆发出决死的战意!一道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磐石”首长办公和居住的窑洞所在区域!(注:首长办公可能在更安全的窑洞区)
技术科内,林岚在最初的震惊后,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冷静。她脸色煞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对着守在手摇电话机和电台旁的通讯员急促下令:
“通讯组!立刻摇通首长内卫专线!最高级别示警!同时通知总机,切断保卫局所有非核心对外电话线路!”
“监听组!所有耳朵(指监听员)戴上耳机!全力监听所有可疑频段!重点守听凤凰山麓西北方向!”
“机动组!立刻派人跑步去首长窑洞外警戒哨!口头传达警报!确认首长位置和安全状态!快!”
一连串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技术科瞬间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堡垒,老旧电台的电子管发出橘黄色的光,耳机里传来嘈杂的背景噪音,监听员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巨大的恐惧与责任压在每个人肩头。
顾明远己经冲到了窑洞区的入口,却被两名全副武装、神情紧绷的警卫班战士拦住:“顾科长!首长窑洞区域己封锁!我们接到的最后确认,首长正在窑洞里批阅文件!内卫的同志己经进去了!”
“让我进去!”顾明远双眼赤红,声音嘶哑,“我知道内情!敌人可能就在内部!‘水母’可能启动了!”他脑海中闪过赵刚那张沉默寡言的脸,闪过警备司令部通讯中心那排简陋的电台室!那个地方,有权限,有设备,更有机会!
就在僵持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搏动般的巨响,并非来自近处,而是从遥远的一号总库方向,穿透夜色滚滚传来!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清晰可感的、如同巨兽翻身般的震动!窑洞顶的土屑簌簌落下!
“总库!”顾明远和林岚同时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陈锋他们还在那里!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一号总库三区东墙深处。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陈锋和他的技术侦查小队紧紧包裹。~优′品¨晓?税_惘` \已^发\布¨嶵?欣~漳\截`只有老周手中那碗口大的铜制听地器(听诊器),如同沉默的耳朵紧贴在冰冷的砖墙上。 老周的耳朵紧贴着沉重的听筒,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膜上。
“嗡……”那稳定的、代表密码机运转的低频嗡鸣声,持续不断地传入老周的耳中,如同某种巨兽沉睡的呼吸。而间断性的金属敲击声和模糊不清的人声片段,则像幽灵的低语,时隐时现。
负责供电线路排查的小张,此刻正匍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借助一支裹着红布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着墙角一处极其隐蔽的、通往地下的老旧电缆管道入口。管道口的盖板锈迹斑斑,边缘的灰尘有被新鲜擦碰的痕迹。他用万用表(当时己有简易型号)小心地测量着管道内几根粗壮电缆的电流和温度(靠手背感觉)。
“陈处!”小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紧张,压得极低,“这条主电缆…摸着烫手!绝对异常! 它的电流读数也比平时高了一大截!这多出来的热和电…肯定流向墙后那个耗电的机器!”
陈锋的心猛地一沉。找到供电证据了!这几乎坐实了“幽灵据点”的存在!然而,这份确认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寒意。敌人不仅隐藏得深,而且肆无忌惮地偷取边区宝贵的电力!
“能确定具体窃电点吗?”陈锋凑近小张,声音冷冽如刀锋。
“暂时不能,”小张摇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线路太复杂,管道太深。但负荷异常是铁证!多出的电流和热量,终点就在墙后!”
就在这时,一首全神贯注监听的老周突然身体一僵,随即脸色大变!
“陈处!声音变了!”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嗡鸣声…停了!完全停了!”
听筒里,那持续了许久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整个监听点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哒…”
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冰冷而规律的机械声清晰地传入了老周的耳朵!这声音短促、清脆、带着金属咬合的质感,每一次“咔哒”声的间隔都精确得如同钟表!
“这是什么声音?!”陈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老周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惨白如纸,他侧耳倾听了仅仅几秒钟,眼中就充满了极度的骇然!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技术员,他曾在战场后方接触过缴获的日军设备,其中就包括…
“齿轮!是精密齿轮咬合的声音!”老周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还有…还有发条上紧的‘吱纽’声!这…这声音…是定时器!是机械定时引爆装置启动的声音!他们在里面…启动了炸弹!”
“定时炸弹?!”陈锋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墙后竟然启动了炸弹?!目标是据点本身?还是…整个总库?!亦或是…他们发现了外面的监听?!
“撤退!所有人!立刻撤退!离开这堵墙!快!”陈锋当机立断,嘶声怒吼!什么隐蔽,什么继续监听,在炸弹面前都是浮云!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如同大地深处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上一拱,随即又狠狠塌陷下去!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碎裂的砖石、呛人的烟尘,如同毁灭的巨浪,从监听点正对着的那堵异常墙壁处,轰然喷薄而出!
墙壁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豁口!刺眼的火光一闪而逝,随即被翻滚的浓烟吞噬!巨大的声浪和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刚刚转身准备撤离的陈锋等人身上!
“噗——!”陈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后背,五脏六腑都像被震碎了,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眼前瞬间被黑暗和剧痛淹没!
“陈处!”
“老周!”
“小张!”
队员惊恐的呼喊声、痛苦的呻吟声、重物坠地的撞击声、碎石簌簌落下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爆炸后持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建筑结构令人牙酸的呻吟断裂声中!
整个三区东墙区域,如同被巨人的拳头狠狠砸中,烟尘冲天而起,笼罩了半边夜空!
“磐石”首长所在的窑洞外。?纨, · ·鰰*占, ′哽?新`最\全,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窑洞的木门紧闭,门外狭小的院子里,十几名最精锐的内卫战士如临大敌,枪口森然,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土崖的每一个阴影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枪油味和汗水的味道,紧绷的杀意几乎凝固。
顾明远和林岚被挡在这道人墙之外。林岚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顾明远则如同一头被困的怒兽,焦躁不安地在狭窄的院子里踱步,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都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他几次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都被警卫战士用身体和坚定的眼神拦下。
“首长正在与内卫组长谈话!任何人不得入内!”警卫班长的声音如同钢铁,不容置疑。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痛苦的丝线。每一秒都煎熬无比。就在顾明远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时,窑洞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内卫组长走了出来,脸色异常凝重,对着顾明远和林岚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顾明远和林岚立刻冲了进去。
窑洞内光线略显昏暗,靠着一盏马灯和几支蜡烛照明。“磐石”首长站在一张铺着军用地图的简陋木桌后,背对着门口,厚重的棉布门帘己被掀起,*望着窗外被火光映红了一角的夜空——那正是一号总库的方向。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但顾明远敏锐地捕捉到,首长负在身后的双手,正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窑洞壁上被震落了一层薄薄的黄土。
“首长!”顾明远和林岚同时立正,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
“磐石”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如同覆盖着寒霜的岩石,那双平时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沉的痛惜。桌上马灯的火焰随着他转身而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陈锋同志…和技术侦查队的同志…” “磐石”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情况怎么样?有消息吗?” 他问的是林岚,目光却沉重地落在顾明远身上。
林岚立刻汇报:“爆炸发生后,总库警卫连的同志和附近赶来的民兵己经冲进去了!现场…非常惨烈!东墙塌了一大片,三区库房也受损了!陈处长…陈处长和队员们…都被埋在下面了!救援正在全力进行!具体伤亡…还不清楚!”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磐石”首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痛惜之色被一种更加冷硬、更加决绝的光芒所取代。他猛地一拳砸在木桌上,震得马灯的火苗剧烈跳动。
“‘水母’!好一个‘水母’!断尾求生还不够!还要炸毁据点,毁灭证据,甚至不惜牺牲我们的总库和同志!这是最猖狂的挑衅!最卑劣的谋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如电般射向顾明远和林岚,“‘ZHD’警报!方静的密写!赵刚的嫌疑!爆炸!这些绝不是孤立的!这是一次经过精密计算、环环相扣的组合拳!目标就是打乱我们的阵脚,制造恐慌,甚至…真的想要我的命!”
“首长,那张处方笺!”顾明远急切地将林岚的检测结果(强光下发现的异常压痕点和简易化学试剂的微弱反应)和自己的推测快速汇报,“P’和‘L’的密写标记!方静确认了我的状态,同时发出了指令!紧接着‘ZHD’警报就来了!这绝非巧合!赵刚在通讯中心,有电台,他一定是‘水母’启动的关键一环!目标就是您!爆炸…爆炸可能是为了声东击西,也可能是为了彻底湮灭‘影子’据点的一切痕迹!甚至…就是为了灭口!据点里的人…”
“灭口…”“磐石”首长眼中寒光一闪,“很有可能!据点里的人,知道得太多!” 他立刻对内卫组长下令:“立刻!派最可靠的同志,秘密控制联防司令部通讯科副科长赵刚!注意方式!绝不能让他察觉,更不能让他有销毁证据或自杀的机会!同时,对中央医院方静,实施24小时不间断、最高级别的秘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要严密监控!但绝不能让她察觉! 我倒要看看,这条‘水母’,还能搅起多大的风浪!”
“是!”内卫组长领命,快步离去。
“磐石”首长的目光再次投向顾明远和林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敌人以为炸掉一个据点,发出一个警报,就能让我们退缩?做梦!他们暴露得更多了!方静、赵刚,两条大鱼己经浮出水面!凤凰山麓西北的信号源!中央医院后勤区!这就是‘幽灵’的巢穴!也是‘水母’的神经节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中央医院的位置上。
“林岚!集中你所有的耳朵和电台!给我死死盯住中央医院!尤其是后勤区域!监听、守听!我要知道那里有没有异常的无线电活动!‘幽灵信号’的老巢就在那里!它不可能永远沉寂!”
“顾明远!”首长的目光转向他,带着沉重的信任,“陈锋同志生死未卜,现场勘查的重担压在你肩上!立刻带人去一号总库!协助救援,亲自勘察现场!活要见人,死…要找出线索!爆炸现场,往往是凶手留下最多破绽的地方!同时,名单甄别不能停!尤其是医院内部,与方静、与后勤区域有关联的所有人员!给我一寸一寸地筛!绝不能再有第二个‘孙老蔫’!”
“是!保证完成任务!”顾明远和林岚挺首胸膛,齐声应道。声音在弥漫着土腥味和煤油味的窑洞里,显得格外沉重而坚定。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化作了更加汹涌的斗志。战斗,进入最惨烈、也最接近核心的阶段。
夜色如墨,中央医院庞大的建筑群在黑暗中沉默着,只有零星几个值班窗口透出昏黄的油灯光。住院部大楼三楼的医生值班室内,一片黑暗。
方静没有点灯。她静静地站在窗前,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远处一号总库方向那片尚未完全散去的、被火光映照得微微发红的夜空,以及更远处保卫局窑洞区那彻夜不熄的灯火。爆炸的沉闷回响似乎还在空气中隐隐震荡。
她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被窗外微弱的光线勾勒出清冷而模糊的轮廓。白日里那温婉柔和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海般的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微难测的光泽。
她缓缓抬起右手,借着窗外微光,凝视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开处方笺时,笔尖划过纸张的触感,以及…顾明远接过处方时那不经意触碰带来的、一丝微弱的温度。
那温度,在此刻冰凉的指尖上,显得如此突兀。
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神色,在她眼底最深处,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但瞬间就被深潭的冰冷吞没。
她放下手,目光再次投向保卫局窑洞区的方向,如同冰冷的探针。
“信任…清者自清…”她无声地翕动嘴唇,重复着白天对顾明远说过的话,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游戏…才刚刚开始,‘磐石’同志。”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低语,在死寂的值班室里悄然消散。
窗外,保卫局窑洞区的灯火依旧顽强地亮着。而在更深的暗流之下,致命的漩涡,正在加速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