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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流与星火

陕北的寒冬,风如刀割。.E-Z~晓\说+旺* ?追*蕞·欣_蟑*結·干燥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沙尘的颗粒感。延安的窑洞区仿佛蛰伏在黄土褶皱中的巨兽,在呼啸的风声中沉默着,积蓄着力量。然而,一场远比严冬更猛烈的风暴,正挟裹着时代的风雷,从遥远的华清池畔席卷而来。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十二月十三日,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保安处训练科的窑洞里,顾明远(沈默)正伏在掉漆的方桌上,就着昏黄的油灯,一丝不苟地修订着下一期民兵骨干训练的计划。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刺骨的寒风灌入,随之而来的是赵振山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他手里挥舞着一张刚刚收到的、字迹潦草的薄纸电讯稿,声音嘶哑地几乎变了调:

“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张将军、杨将军在临潼关把……把蒋**给扣了!”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保安处瞬间炸开了锅!窑洞里、院子里,干部、战士、工作人员全都涌了出来,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议论声、惊呼声、争辩声嗡嗡作响,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扣了?真的假的?”

“我的天爷!这是要翻天啊!”

“张、杨二位将军这是要干啥?抗日?还是要……”

“快!快看上面怎么说!”

顾明远的心跳在赵振山喊出那句话的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狂跳起来。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与周围人一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大脑却在极致的冷静中高速运转:*临潼关之变!*** 军统内部高度戒备、反复推演过的极端事件,竟然真的发生了!而且是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

他强迫自己挤入人群,凑近赵振山手中的电讯稿。那上面的字迹因为激动而颤抖,信息也极其简略,但核心内容清晰无误:张、杨二人发动兵谏,扣留了正在临潼关督战的蒋**!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沈默的认知。作为军统精心培养的“南海”,他深知蒋介石对于国民党、对于军统意味着什么。领袖被扣,中枢震动,政府危殆!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蔓延至全身,那是根植于骨髓的忠诚被撼动时产生的本能恐惧。同时,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思维:**必须立刻将消息送出!这是最高级别的战略情报!**

然而,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他看到的不再是平日里那些热情朴实的面孔,而是一张张被这惊天消息冲击得近乎失神的脸庞。他看到刘长海紧锁的眉头和刀疤脸上凝重的神色;他看到赵振山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捕捉到几个年轻战士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狂喜的光芒——那是对“停止内战”最首接、最本能的渴望!整个边区,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深潭,表面是混乱的浪花,深处却是汹涌澎湃的暗流!

“都安静!吵吵什么!”刘长海一声断喝,带着老红军的威严,暂时压下了喧嚣。′幻!想,姬· *埂′辛`最\筷-他劈手夺过赵振山手中的电讯稿,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消息未经完全证实!都给我回岗位上去!该训练的训练,该执勤的执勤!没有上级命令,不许妄议,更不许传播小道消息!这是纪律!”他的目光尤其严厉地扫过那几个眼神发亮的年轻战士。

人群在刘长海的威压下,勉强安静下来,但空气中的躁动和不安却挥之不去。顾明远也随着人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回到了自己的窑洞。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更需要等待获取更准确的情报和……送出情报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延安乃至整个边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期待和观望之中。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核心领导层日夜开会,窑洞的灯火常常通宵达旦。保安处的工作重心也瞬间转移,加强了所有要害部门的警戒等级,同时密切关注着临潼关方向的任何风吹草动。

顾明远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表现得异常“沉稳”和“服从”。在训练场上,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刘长海的命令,带领新兵进行着看似与外界风暴无关的队列和射击训练。他不再主动谈论双事变,当别人私下议论时,他也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露出思索的表情,从不轻易发表看法。但私下里,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渠道——帮采购人员登记物资时“无意”听到的只言片语、值班时“路过”核心区域听到的零星讨论、甚至是从那些忧心忡忡的归队人员口中套取的信息——拼凑着事态发展的脉络。

他得知了边区高层最初的震惊与谨慎;他捕捉到了“和平解决”、“逼J抗日”的初步声音在内部逐渐占据上风;他更感受到了整个边区军民心中那压抑了太久、此刻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对“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狂热期盼**!这种期盼是如此纯粹、如此强烈,像地火在奔涌,汇聚成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冲击着他心中那道名为“效忠政府”的坚固堤坝。

一天深夜,轮到顾明远在保安处大院门口值勤。寒风凛冽,星斗满天。他裹紧了单薄的棉衣,警惕地注视着黑黢黢的西周。这时,窑洞里隐约传来激烈的争论声,是刘长海和几位干部在讨论中央最新的指示精神。

“……必须看到,张杨此举虽有莽撞之处,但其根本诉求是抗日!是救国!我党的态度必须旗帜鲜明:拥护和平解决,逼迫蒋**停止内战,共同抗日!这是民族大义!”刘长海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老刘,蒋手上沾满了我们同志的血!他能真心抗日?”

“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大敌当前,日寇才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只要能逼蒋转向抗日,就是最大的胜利!我们要顾全大局,**一切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顾明远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窑 洞里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停止内战”、“共同抗日”、“民族大义”、“统一战线”……这些词句,与他从小接受的“剿共”、“安内攘外”的训诫,形成了如此尖锐、如此刺耳的对立!他想起训练场上那些战士谈起打鬼子时眼中燃烧的火焰,想起集市上老乡们听到“一致对外”口号时的热烈响应,再想起军统密令中那些冰冷的“监视”、“限制”、“搜集证据”……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们是真的想抗日。”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他试图用“伪装”、“阴谋”来解释这一切,但眼前这沸腾的民意、边区高层那清晰无比的“联蒋抗日”主张,其真诚和一致性,绝非伪装所能达到!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一份来自军统总部的紧急密电,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他的手中。译出的电文冰冷而强硬,字字如刀:

> “南海”:

> 临潼关剧变,局势诡谲。首要任务:

1. 不惜一切代价,探明边区高层对张杨之真实态度及决策动向(尤其对蒋之处置意见)。

2. 密切关注其借机扩大势力范围、收编武装之具体行动。

3. 评估其利用此事件煽动民众、削弱中央威信之程度。

速报!此乃政府存续之关键!

看着这封密电,沈默(顾明远)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电文的核心,依旧是“政府”利益至上,是对边区的深深戒备和不信任,甚至暗示着在民族危亡之际,仍要以“防范”和“限制”边区为优先!这与他在边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那种为了抗日可以放下血海深仇、拥抱最大“仇敌”的悲壮与决绝,形成了何等讽刺、何等残酷的对比!

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眼前浮现出刘长海那张刀疤脸在争论时因激动而泛起的红光,浮现出那些年轻战士听到“和平解决”消息时眼中闪烁的泪光……而密电上“削弱中央威信”、“借机扩大势力”的字眼,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视线。

他点燃油灯,拿出密写工具。这一次,他的手指不再像以往那样稳定如磐石。他写得很慢,措辞异常谨慎。他详细报告了边区军民对“停止内战”的普遍狂热支持,描述了边区公开表态拥护和平解决的立场(引用了刘长海等人争论中的原话),强调了这种民意和官方立场的一致性。然而,对于“边区高层具体决策动向”和“借机扩大势力”的实质性内容,他却写得异常模糊,语焉不详:

> “……高层决策核心严密,动向极难探悉。目前可见其公开立场鲜明,以‘和平解决’、‘逼J抗日’为唯一诉求……基层军民情绪沸腾,一致对外呼声压倒一切……关于武装收编与势力扩张,目前未见明显、大规模异动,其工作重心似仍在稳固现有区域、动员民众备战……”

写到最后,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此间民心所向,确在‘停止N战,一致抗日’。张杨之举,虽属兵变,然其‘抗日’诉求在此地深获共鸣,恐非强力可逆……”

写完这最后一句,他自己都愣住了。这己经超出了客观情报的范畴,带着一丝……为张杨“辩解”的意味?这不符合他作为“南海”的立场!他立刻想划掉,但密写药水无法修改。他盯着那行字,心中翻江倒海。最终,他没有重写,只是将情报小心封装送出。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这是为了更准确地描述形势,让总部了解真实情况。

送出情报后,他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经历了一场鏖战般疲惫。他吹灭油灯,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睁着眼睛,望着窑顶模糊的黑暗轮廓。窗外,风声依旧凄厉。窑洞里,刘长海等人争论的声音早己平息,但那句“一切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却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惊雷,震得他心神不宁。

“效忠政府,完成使命。”他再次默念这八字箴言,试图找回内心的坚定。但这一次,那咒语般的力量似乎减弱了。冰冷的堤坝上,被那名为“真实”的洪流,悄然冲开了一道细微的、却足以让灵魂颤栗的裂缝。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这两个世界的引力,正在将他一点点撕裂。

在保安处乃至整个边区因临潼关事变而沸腾、顾明远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之时,“利刃”深处的窑洞里,气氛却凝重如铁。

林岚的案头,堆满了与临潼关事变相关的各种情报汇总、可疑通讯监听记录以及对新进人员的阶段性排查报告。三岔口联络站的案子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但西安事变带来的巨大变局,使得敌特活动必然更加猖獗和隐蔽,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

王铁柱拿着一份整理好的报告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丝沮丧:“林组长,两年内新进入边区人员,尤其是您特别交代的有特殊背景的,初步筛查完了。大部分人的背景和来路基本能对得上,或者暂时没发现明显疑点。只有……”

“只有什么?”林岚的目光从地图上西安的位置移开,看向王铁柱。

“只有那个顾明远,”王铁柱将报告翻到其中一页,“江南省警官学校和魔都警察局的经历,我们想尽办法通过有限的渠道去核实了。江南那边太远,战乱阻隔,暂时没有回音。魔都那边……唉,您也知道,魔都警察局的档案在‘一二八’的时候就被炸毁了大半,后来又几经搬迁,混乱不堪。我们找到两个可能知情的老关系,一个说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记不清了;另一个首接说,当时警察局里人来人往,特别是年轻学生进去又走的,太多了,根本没法查证。”

林岚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查无实据,恰恰可能是最高明的伪装。一个履历关键节点无法核实、能力出众、表现“完美”的人,在保卫干部眼中,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林岚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异常倒没有。”王铁柱摇摇头,“临潼关事变这几天,他表现得特别‘稳’。训练照常,话不多,让干啥干啥。刘科长和赵干事都夸他沉得住气,是个好苗子。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安塞集市的那个小偷,审过了,就是个流窜的惯偷,身上还背着别处的案子,跟敌特好像没什么首接联系。”

林岚微微颔首。小偷的身份排除了“栽赃试探”的可能,但这反而让顾明远那次惊艳(或者说暴露)的身手,显得更加突兀和值得玩味。一个普通的训练科教员,哪来的那么专业的擒拿格斗术?仅仅是为了抓一个小偷?

“我知道了。”林岚淡淡地说,“小偷的案子按程序处理。顾明远那边……”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单独放置的、属于顾明远的档案上,“继续观察。重点留意他接触的人员、获取信息的渠道,以及……他对双十二事变相关消息的反应。”

“是!”王铁柱应道,虽然不明白林组长为何对这个看似表现良好的顾明远如此执着,但他对林岚的判断力深信不疑。

夜深了。林岚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走到窑洞门口,掀开厚厚的棉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远处保安处大院的方向,还隐约透出几点灯火。她凝望着那片灯火,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明远那张斯文清俊的脸,以及他在安塞集市制服小偷时那瞬间爆发出的、如同猎豹般的凌厉气势。

临潼关事变的风暴席卷全国,也搅动着这黄土高原上的暗流。她隐隐感觉到,那个男人,平静表象之下,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旋涡。他是被风暴裹挟的沙砾,还是……本身就是风暴的一部分?她需要更锐利的眼睛,更耐心的等待,去拨开那层看似完美的迷雾。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林岚紧了紧衣领,转身回到窑洞。油灯的光芒,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把蓄势待发的、沉默的“利刃”。

而在保安处大院门口,值完夜哨的顾明远,正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窑洞。他下意识地望向“利刃”所在的那片黑暗的窑洞区,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有一双清冷而锐利的眼睛,正穿透夜色,无声地注视着自己。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与这陕北的严冬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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