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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危机四伏的东北

谭俊生缓缓放下水瓢。.秒^彰!結+晓?税.旺, _勉\沸_越_毒/冰冷的井水似乎也压不住心头那翻涌的浊浪。他沉默地迎着父亲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没有闪避,也没有辩解。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翻腾的、如同寒潭水底淤泥般的疲惫与沉重。

“爹,娘,”谭俊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冰棱子落在铁板上,瞬间压下了谭父的怒火和谭母的啜泣,“我们去了趟长春城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炕上沉睡的文化,扫过旁边紧张不安的三个兄弟,最后落回父母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

“刀疤死了。拿命趟出来的路,不能白废。我们,用家里那点钱,加上…加上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还有刀疤留下的最后一点…换了点东西。”

“啥东西?!”谭父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顶点,声音陡然拔高,“你换了个啥?!能值那么多钱?!能差点把文化的命搭进去?!”

谭俊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迎上父亲逼视的目光,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终于吐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半个月、如同千钧巨石般的字眼:

“枪。”

“七十条快枪,还有五千发子弹。”

“轰——!”

这两个冰冷的数字,如同两颗炸雷,在狭小的土坯房里轰然炸响!

谭母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往后一靠,撞在冰冷的土炕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是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仿佛瞬间失语。七十条枪?五千发子弹?这…这哪是过日子?这分明是…是抄家灭门的祸根啊!

“啥?!!”谭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秒?漳.结^晓_说+徃^ ?首¢发.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浑浊的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暴突出来,死死瞪着谭俊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儿子。“七十条枪?!五千发子弹?!谭俊生!你…你疯了?!!”

他猛地一步上前,枯瘦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戳到谭俊生的眼珠子上:“你个败家的孽障!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两千大洋啊!两千大洋!!那是咱家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是能买几十亩好地、盖几间大瓦房、给你弟娶媳妇、给我和你娘养老送终的钱啊!!”

谭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你…你拿它换了一堆烧火棍?!一堆沾了血就要人命的凶器?!你个混账东西!你是嫌咱家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嫌你爹娘活得太长了?!还是嫌你大哥在外面当兵还不够你折腾,非得把一家子都拖进阎王殿才甘心?!!啊?!”

唾沫星子随着他愤怒的咆哮喷溅到谭俊生脸上。谭俊生一动不动,任由父亲的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梁,任由那带着绝望的怒火将自己淹没。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像一块冷硬的岩石。

“爹!”谭无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和激愤,“那钱不是白花的!那些枪是保命的!是咱的活路!长春城里,老六那帮杂碎一首盯着咱们!还有那些骑着高头大马、鼻子翘到天上的罗刹鬼毛子!没枪,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土门岭那次,要不是俊生哥带着家伙硬杀出来,咱们几个早就跟刀疤一样,成了荒山里的烂肉了!”

“你给老子闭嘴!”谭父猛地转向谭无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他,“这里轮不到你个小崽子插嘴!活路?保命?我看他是要把全家都往死路上领!”他猛地又转向谭俊生,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度的失望而变得嘶哑破碎:“两千大洋啊…堆起来能埋了你爹这把老骨头!你就换了堆…堆废铁?!谭俊生!你拿什么养这个家?!拿什么给你娘抓药?!拿什么给你弟弟买粮?!你说啊!!”

“爹!”谭俊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割开了谭父失控的咆哮。′卡/卡¨暁¨税¨罔? +追¢罪^薪*蟑-劫-他上前一步,逼近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谭父从未见过的、如同荒原孤狼般的冰冷和决绝。

“钱没了,还能挣!”谭俊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狠厉,“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您以为我拿着那堆大洋,就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靠山屯给您二老养老送终了?做梦!”

他猛地抬手,指向窗外暮色沉沉的荒野,仿佛要刺破那无边的压抑:“这世道早就不是您扛着锄头、守着几亩薄田就能活命的世道了!长春城里,老六的人像饿狼一样,闻着点血腥味就能扑上来!俄国人占了旅顺口,占了铁路线!日本人像毒蛇一样盘在对岸,眼睛都绿了!他们为了抢地盘,哪天不会打起来?到时候,靠山屯这点地方,能躲得开?那些胡子、马匪、败兵,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急,一句比一句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狠狠砸在谭父谭母心上:

“大哥在天津小站当兵,一年多没音讯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家里就剩您二老,还有三儿这个没灶台高的娃娃!我再不给你们弄点防身保命的东西,我谭俊生还算个人吗?!我敢回来吗?我敢在家里待吗?!胡子顺着我的味儿摸过来,你们怎么办?等着被人捆了当肉票?等着被闯进门的乱兵一刀一个?!”

谭俊生越说越激动,眼底泛起一层骇人的血丝,他猛地一把扯开自己单褂的前襟!昏暗的光线下,那精壮的胸膛上,赫然交错着几道狰狞的疤痕!最长的一道从左肩斜划到肋下,皮肉翻卷愈合后的痕迹如同丑陋的蜈蚣,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看见了吗?!”谭俊生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自残般的惨烈,“这就是没枪的下场!在去年,毛子把我当日本打的时候!要不是我命硬,早他妈被毛子的人砍成八块喂野狗了!靠山屯这点院墙,挡得住拿枪的胡子?挡得住红了眼的乱兵?!”

他指着自己胸口的伤疤,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这世道!手里没枪,腰杆子就挺不首!说话都不如别人放个屁响!命都捏在别人手里!钱?钱算个屁!有命花才是钱!没命,那就是给阎王爷烧的纸!”

他猛地喘了口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瞬间煞白的脸,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

“那七十条枪,五千发子弹,不是废铁!是咱谭家在这乱世里活下去的根!是钉在阎王簿上的钉子!我把它们沉了,沉在谁也找不到的寒潭底下!用得着的时候,捞出来就是杀人的刀!用不着,就烂在泥里!也强过落在别人手里,反过来架在咱爹娘、咱兄弟的脖子上!”

狭小的土坯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谭俊生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像破旧的风箱。谭父脸上的暴怒和绝望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他呆呆地看着儿子胸口那几道狰狞的伤疤,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震惊、心痛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那伤疤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那点“安守贫贱”的固执幻想。

谭母早己泣不成声,枯瘦的手紧紧捂着嘴,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淌下。她看着儿子胸口的疤,又看看炕上依旧虚弱的文化,再看看丈夫瞬间佝偻下去的脊背,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陪着三儿去了。

谭无双、谭晓峰和谭文章也惊呆了。他们知道俊生哥在去年回家过年时受了伤,却从未亲眼见过如此狰狞的疤痕。那扭曲的皮肉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凶险和残酷,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地印证了谭俊生所说的“乱世”。

谭父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一棵被狂风摧折的老树。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炕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抓住膝盖上破旧的棉裤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那持续了半个月的、山一样的怒火和质问,此刻被儿子胸口的伤疤和那番冰冷刺骨的话,彻底击垮了。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谭母压抑的啜泣,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日子像磨盘里缓缓淌下的糙米浆,黏稠、沉重,带着一股无法摆脱的苦涩,在谭家小院里艰难地向前挪动。半个月的光阴,在汤药的苦涩和无声的压抑中终于熬了过去。

窗外的天光一天比一天亮得早,带着初夏特有的、湿漉漉的暖意。院墙根下,几株野草顽强地钻出地面,伸展出嫩绿的叶片。靠山屯的轮廓在清晨的薄雾里渐渐清晰,低矮的土坯房顶冒出袅袅炊烟,混杂着牲口粪便和泥土的气息。

谭文化终于能自己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喝下谭母熬的米汤了。虽然依旧瘦弱,脸色也还带着病后的蜡黄,但那双眼睛总算恢复了少年人的一点光亮,不再是之前恹恹的灰败。谭母悬着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里一点,只是眉宇间那层驱不散的愁云,依旧浓得化不开。

谭父更加沉默了。他依旧起早贪黑地侍弄那几亩薄田,锄头挥得比以往更狠,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和无处发泄的情绪都砸进泥土里。回家后,常常一个人蹲在院门口的老榆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浑浊的眼睛望着屯子口那条通向山外的、尘土飞扬的土路,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烟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写满沉重心事的脸。

家里的气氛,像一张绷得过紧的弓弦,虽然不再有激烈的争吵,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谭无双几个半大小子也变得格外小心,连平日里最跳脱的谭晓峰,说话都压低了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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