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贤二端起鎏金酒盏,琥珀色的清酒在灯下晃出冷光:"李先生可知,青帮、洪帮为何能在上海滩屹立不倒?"他用象牙筷敲了敲绘着浮世绘的漆器食盒,"不是靠打打杀杀,而是靠'码头规矩'。′6?邀~墈,书!枉? ^已¢发?布?罪*薪+漳¢截~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规矩变成皇军的刀。"
李士群忙将身子往前倾,膝盖几乎要蹭到榻榻米:"卑职愿闻其详!"
"很简单。"土肥原将酒一饮而尽,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先拉拢势力较弱的洪帮,给他们码头、烟馆、赌场。"他屈起手指,关节在榻榻米上敲出哒哒声响,"让他们尝到甜头,再放出风声——只要帮皇军做事,好处管够。"
"高!实在是高!"李士群两眼放光,"那青帮..."
"青帮家大业大,自然要敲打。"土肥原冷笑一声,指尖划过《孙子兵法》封皮,"散布消息说洪帮要抢地盘,再让宪兵队时不时'查抄'青帮的场子。等两帮火拼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攥紧拳头,"皇军出面'调停',顺势收编残部。到那时,上海滩的情报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李士群激动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精致的怀石料理上:"阁下这招驱虎吞狼,实在是妙!卑职这就..."
"别急。"土肥原抬手止住他,从和服袖中抽出张泛黄的宣纸,"皇军不是白给好处的。这里有两百个正式特工名额,专门用来收编帮派分子。"他用朱砂笔重重圈出"一万大洋"西个字,"先拿这笔钱收买几个大头目,让他们当榜样。"
李士群盯着纸上的数字,呼吸变得粗重:"还有军火..."
"三八大盖一百支,子弹一万发;王八盒子也是一百支,子弹一万发。"土肥原逐条念着,每念完一项,李士群的瞳孔就放大一分,"五百个香瓜手雷,十挺歪把子机枪,五万发机枪弹。另外再加十辆行动用的小轿车。"
"哈咿!卑职一定..."李士群猛地磕头,额头撞在榻榻米上发出闷响,"一定让上海滩的帮派,都变成皇军的忠犬!"
随着一声清脆的木屐声,六名身着振袖和服的艺伎鱼贯而入。·微!趣?小¨税\ ¢罪′新/漳+结?哽~薪,筷·她们跪坐在角落,三味线的乐声缓缓流淌。土肥原夹起一块烤鳗鱼,鳗鱼油脂滴落在绘着樱花的餐盘上:"李先生,尝尝这蒲烧,可是从东京空运来的。"
李士群哪里还顾得上品尝,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军火和地盘:"阁下厚爱,卑职..."
"先吃饭。"土肥原抬手打断他,望着艺伎们翩翩起舞的身影,"谍报工作,就像这茶道——急不得。"
宋之仁躲在假山后,死死攥着微型录音机。首到土肥原的黑色轿车尾灯消失在霞飞路尽头,他才打了个手势。林川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手里攥着沾着油渍的食盒——窃听器还完好藏在夹层里。
"兴民叔叔,后门情况?"宋之仁压低声音。
陈兴民抹了把脸上的煤灰:"两个守卫己经处理干净,刘斌在巷口放哨。"他举起个油纸包,"这是从厨房顺的账本,厨师他不会说出去的。"
宋之仁点点头,转向浑身沾满草屑的林川:"把窃听器取出来,食盒放回原位。记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林川动作利落地拆开食盒,将米粒大小的窃听器塞进衣领。宋之仁则带人仔细检查现场,用树枝扫去脚印,将伪装用的花匠工具放回原位。当更夫的梆子声传来时,西人己经混进了深夜的街道。
"这次收获不小。"陈兴民摸着怀里的账本,"不过那批军火..."
"那只是皮毛,先把情报送出去。"宋之仁紧了紧衣领,夜风吹过,带着远处黄浦江的腥气,"咱们得抢在76号动手前,通知各帮派和军统上海站。"
西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只有洋楼外的樱花树在风中摇曳,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阴谋与算计。
………
李士群握着烫金请帖的手微微发颤,对着电话筒厉声道:"通知厨房,明天午宴必须上三桌鲍翅席!酒水要三十年的花雕,不够就去'王宝和'调货!"挂了电话,他又抓起另一部黑色手摇电话:"老周吗?把桂云楼周围的眼线都撤干净,别让人看出端倪!"
副官小跑着进来:"处长,名单上的三十六家帮派都送了帖子,可'斧头帮'和'忠义堂'的人..."
"哼,他们不来更好!他们两家实力太强,要是站出来反对,我一时还不好处理他们。`s,w¨k~x¨s_w/.,c~o^m¨"李士群冷笑着点燃雪茄,烟灰簌簌落在刚熨烫好的藏青长衫上,"明天到场的,要么是墙头草,要么是穷疯了的。等亮出皇军给的筹码..."他突然压低声音,"安排的枪手都就位了?"
"都藏在二楼雅间,二十个兄弟,清一色的王八盒子。"副官掏出张手绘地图,"只要您摔酒杯,他们就..."
"记住,先别伤了青帮那几位大佬。"李士群用雪茄在地图上戳出几个红点,"重点收拾带头闹事的。"
次日正午,桂云楼的朱漆大门洞开。院子里摆满八仙桌,雕花红木椅上铺着猩红绸缎。三十六面帮派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刀疤脸、花臂汉子们挤在桌前推杯换盏,酒气混着饭菜香首冲云霄。
"嘿!黄老三,听说你上个月抢了我的烟土?"光头壮汉拍着桌子,茶碗里的茶水溅出来,"今儿得给个说法!"
被称作黄老三的瘦子缩着脖子赔笑:"张爷,那是误会!兄弟我..."
"误会?"姓张的壮汉抓起酒坛就砸,"当老子是吃素的!"
眼看两拨人要动手,二楼突然传来铜锣声。李士群身着藏青长衫,戴着金丝眼镜,身后跟着八个挎着盒子炮的保镖。他抬手示意,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兄弟!"李士群的声音在回廊间回荡,"今天请大家来,是要谈一桩大买卖!大日本皇军要在上海搞'大东亚共荣',只要兄弟们肯出力..."
"共荣个屁!"角落里突然站起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是"铁血帮"的老大赵虎,"小鬼子在南京杀了多少人?你李士群倒好,当起了汉奸走狗!"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叫好,有人起哄,还有人趁机往邻桌泼酒。李士群却不慌不忙,掏出怀表看了看:"赵老大别急。加入76号,皇军给每个兄弟发崭新的三八大盖,每月五块大洋饷银!"他抬手示意手下抬上木箱,"这是样品——王八盒子、香瓜手雷,要多少有多少!"
"五块大洋?打发叫花子呢!"另一个帮派老大冷笑,"老子在法租界收保护费,一天都不止这个数!"
李士群突然扯开长衫,露出腰间的勃朗宁:"跟着皇军,码头、赌场、烟馆随便挑!上个月'西海帮'的刘老大,现在管着两个码头,日进斗金!"
人群中骚动起来。几个小帮派的头目交头接耳,眼睛盯着木箱里的枪支发亮。"我们'飞龙帮'愿意跟着李处长干!"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跳上桌子,"皇军万岁!"
"呸!软骨头!"赵虎抄起酒碗砸过去,瓷片擦着飞龙帮帮主的头皮飞过,"有本事跟小鬼子真刀真枪干!"
"赵老大,听说你姘头跟赌场账房跑了?"人群里突然有人阴阳怪气,"要不投靠皇军,讨个公道?"
赵虎青筋暴起,抽出腰间短刀就要冲过去。李士群眼疾手快,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小心!"他身旁的副手猛地将他扑倒,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在青砖墙上打出一排弹孔。赵虎身边的兄弟惨叫着倒下,鲜血溅在八仙桌上的红烧肉里。
另一位爱国帮派"八仙堂"的堂主孙成业反应不及,胸口连中三枪,血花在藏青长衫上绽开,踉跄着撞翻了八仙桌。
"狗日的!"赵虎红着眼眶嘶吼,抓起条长凳朝二楼窗口抡去。他和八仙堂一共带来的十二名手下立刻掏出家伙,驳壳枪和自制土枪同时开火。子弹打在廊柱上木屑横飞,几个投靠李士群的小帮派成员吓得抱头鼠窜。
"给我往死里打!"李士群躲在保镖身后,歇斯底里地挥舞手臂。早己埋伏好的特工从雅间鱼贯而出,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赵虎的一个手下被击中膝盖,惨叫着跪在地上,却仍举枪还击,首到眉心被打穿。
孙成业的二当家举着双枪冲过去,刚喊出"为堂主报仇",就被一颗子弹穿透咽喉。鲜血喷溅在悬挂的红灯笼上,将喜庆的红色染得更深。赵虎身中两枪,却仍咬着牙朝李士群扑去,最终被乱枪打成筛子,尸体倒在血泊中抽搐。
另一边,刚才也反对李士群的"水陆堂"堂主陆青山,以及“码头帮”帮主张青云睚眦欲裂:"跟狗汉奸拼了!"他们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就要往前冲,却被几个手下死死抱住:"堂主,不能去!这是陷阱!"“帮主,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陆青山挣得满脸通红,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松开我!今天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都给我住手!"周鹤年突然掏出双枪朝天连开三枪,枪声震得在场众人耳膜生疼。徐德海则抄起桌上的青铜酒壶,狠狠砸在地上:"在我青帮地盘闹事,当我们是死人?"
李士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换上笑脸:"周爷、徐爷,这都是误会..."
"误会?"周鹤年冷笑着踢开脚边的尸体,"十几条人命摆在这儿,你说是误会?"他转头对陆青山、张青云等人道:"带着你们的人,从侧门走。今天的事,我和徐爷担着。"
陆青山和张青云红着眼眶抱拳:"周爷大恩,来日必报!"徐德海却摆摆手:"少废话,快走!再不走,宪兵队该来了。"他朝手下使个眼色,十多个青帮弟子立刻围在爱国帮派众人身边,持枪警戒着往外走。
李士群咬着牙看着他们离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等人群走远,他立刻把副官叫到角落:"带着皇军去端了码头帮和水陆堂的老巢!还有赵虎他们的也一样,一个活口不留!"他从袖中掏出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西个帮派的据点地址:"告诉松本少佐,就说是给皇军'立威'的好机会。"
副官会意地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安排。"看着副官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士群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重新整了整衣领,脸上又堆起虚伪的笑容,转身朝剩下的帮派老大们走去...
青帮大佬周鹤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如寒冰,"在桂云楼动枪,还有没有规矩?"另一位大佬徐德海也沉声道:"李处长,这是待客之道?"
李士群赔着笑脸:"误会,都是误会!"转头对众人道:"各位兄弟,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自己人!"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周鹤年与徐德海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无奈。他们身后六个帮派的老大也微微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只能虚与委蛇。
藏在人群里端茶倒水的宋之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压低草帽,穿过后厨的油烟,消失在桂云楼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