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翻译的公司就坐落在海河边上的百福大厦的顶楼,这座大厦六层高,原本是租赁给法租界的职员公寓。′我~地,书\城* /追?醉^歆,漳+結¨但随着租界的扩张,法国人大多搬离了这座大厦,许许多多的中国小商行搬到这座大厦里。庞翻译的皮包公司在顶层租了一个房间,可以随时查看海河两岸码头的船舶停靠情况。
庞翻译的皮包公司只有两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他的一个表弟。秤杆和王汉彰跟着他来到公司时,他的表弟不在公司里面。
秤杆把庞翻译推进了房间里,随手把门一关,开口说道:“老庞,你也别废话了,拿钱吧!要是不够三万大洋,那就就得把你手指头剁下来,带回去交差。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别让我为难…………”
“是,是,我肯定不让你为难…………”说着,庞翻译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码的都是花花绿绿的外国钞票。王汉彰注意到,这些钞票不是英镑,也不是美元,更不是法郎。钞票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大胡子老头。最关键的是,钞票的面额很大,1 的后面有一串的小0,看得人眼花缭乱。
庞翻译一边从抽屉里往外拿着钞票,一边说:“我也是迫不得己,这几年,除了在法租界的生意,我还跟德国的礼和洋行合伙做军火生意!我现在手头没有大洋,都是德国马克。”
这家伙为了让秤杆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眼都不带眨的说道:“德国产的自来得手枪知道吗?也叫盒子炮,大镜面。我卖给张大帅的部队一万把,只不过张大帅这一死,钱就要不回来了。要不的话,我怎么可能得罪赵大爷!这是德国帝国马克,一马克等于7角小洋,三万大洋的话,我应该给你…………”
庞翻译煞有其事的找了个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开口说:“我应该给你西万两千八百五十七块一毛西分二厘九毫。!伍¨4?墈/书′ *首\发?咱们也别算的那么细了,我给你西万两千九百块的德国马克,楼下的德华银行就能兑换成大洋。多出来的钱,你们哥俩儿一分…………”
王汉彰捻起一张钞票,厚实的纸张和精细的印刷不似赝品。翻转间,左下角的“1923”字样刺入眼帘,他眉头一皱——这哪是什么帝国马克,这分明是魏玛共和国的旧马克。
王汉彰见状,将这张钞票扔回了桌子上,笑着说:“庞翻译,你真是欺负我们妹有文化是吗?”
看到这一抽屉花花绿绿的外国钞票,秤杆一开始还挺高兴。可听到王汉彰这么一说,他赶紧问道:“怎么了?这些钱有问题?”
王汉彰点了点头,继续说:“这是魏玛共和国的旧马克!去年德国早换了新币,这些废纸连擦屁股都嫌硬!他这一抽屉的旧马克,估计也就值二斤皮皮虾!”
王汉彰的话音刚落,秤杆的斧头朝着庞翻译的脑袋就飞了过去。斧刃劈开空气,发出‘嗡嗡’的破空声。庞翻译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是他命不该绝,斧头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咚’的一声嵌入了墙壁的木质护墙板上。
秤杆一个箭步上前,从墙壁上拔出斧头,抡圆了胳膊准备继续给庞翻译致命一击!就在这时,双手抱头的庞翻译大声喊道:“别杀我,我给钱,给钱…………”
庞翻译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走到了房间的壁炉前。只见他摘下了壁炉上面的一幅西洋画,画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隐藏在墙壁之中的保险柜。庞翻译刚刚打开保险柜的铁门,站在他身后的秤杆一把将他拽到了一旁,将保险箱里的所有东西一股脑的掏了出来!
差一点就要人头落地,庞翻译这回算是老实了。.武/4·墈?书′ ^无¢错,内,容·保险柜里有三百多块大洋,两千多美元的钞票和一千五百多英镑的现金。
看着保险柜里的钱全都被掏了出来,庞翻译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的一条狗,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无力的说:“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了…………”
满桌外币映得秤杆眼底发红,斧刃“咔”地钉入桌板:“操!又你妈拿假票子唬弄老子是吗?我要大洋!听见了吗。我要现大洋!”
不过王汉彰倒是认识这些外币,他在脑子里算了一下,一美元差不多能换三块大洋,英镑就值钱多了,一英镑能兑换十五块大洋,桌子上的这些钱,再加上三百多块大洋,一共差不多是两万八千块大洋!距离赵福林说的三万大洋,还差两千块!
他拦住了正在殴打庞翻译的秤杆,开口说道:“这些不是假票子,是美元和英镑。我算了一下,还差两千大洋!”
听到王汉彰这样说,秤杆把庞翻译从地上提溜起来,拍着他那张哆嗦的脸,说道:“老庞,还差两千块!你利利索索的把钱给我拿出来,咱们就算是两清了!”
“我真没钱了,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了!我要是骗你,我……我不得好死…………”庞翻译发着毒誓,但他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秤杆笑了笑,说道:“你他妈少跟我来这套,你刚才不还说跟张大帅做买卖吗?张大帅死了,不还有少帅了吗?我看你还是不老实啊…………“说着,他挥起拳头,冲着庞翻译的脸上‘咣咣’就是两拳。
这两拳打的庞翻译鼻血横流,他一边抹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一边哭嚎着说道:“别打我,我真的没钱了!你看我这屋里还有嘛值钱的东西,你都搬走行吗?”
秤杆看了看这间屋,除了桌子上的一部电话能卖两三块钱,剩下的全都三钱不值两钱的。他揪着庞翻译的头发,把他拽到了窗户边上。
推开窗户,海河上面略带着咸腥的夜风灌进了房间里,秤杆揪着庞翻译的头发,一边把他往窗户外面推,一边说道:“我要你这堆破烂干嘛?我要大洋,大洋。听见了吗?你要是拿不出来钱,我就把你从窗户里面扔进去!听见了吗………………”
“给钱,我给钱!放我下来,我带你们去银行取钱…………”半个身子被推出窗外的庞翻译拼了命的挣扎着。
秤杆把他从窗户外面拽了进来,摇着头说道:“你说你痛痛快快的给钱不就完了吗?非得弄这些事!我告诉你,让一让二,不能让三!从进了这个门,你己经刷了我们哥儿俩两次了。你要是再敢耍我们,我尼玛豁出去钱不要了,我也要弄死你,听见了吗?”
秤杆点了点头,惊恐地说道:“听见,听见了…………”
从百福大厦出来,三个人沿着万国桥向南,往大法国路上走去。作为最早开埠的英法租界,各国银行基本都集中在大法国路上。可是,此时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估摸着时间己经超过了晚上七点,大法国路上的银行基本上都己经关门。
秤杆把庞翻译推进了一条小胡同之中,从后腰上掏出了斧头,低声说道:“你他妈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到银行关门以后才带我们过来?我刚才跟你说了,你要是再敢耍我们,我就弄死你!看来你这是舍命不舍财啊!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了!”
说着,秤杆举起斧头,眼看着就要剁下去!可庞翻译却拼了命的抓住他的手,语速极快的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咱们往前面走,中街的横滨正金银行营业到晚上十点,我带你们去取钱…………”
秤杆看了王汉彰一眼,见王汉彰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收起了斧头,将庞翻译从地上拽了起来,替他抹了抹衣服上的褶子,低声说道:“行,我就在信你最后一次!快走…………”
横滨正金银行确实营业到晚上的十点,但这家银行的位置不在大法国路上,而是在英法租界交界的中街上。庞翻译走在前面,为了不引人注意,秤杆和王汉彰在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远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
本以为经过几次死里逃生之后,庞翻译肯定不敢再生出其他的心思。但秤杆和王汉彰还是没有料到,在经过大法国路上一座有着黑色拱门的大院时,庞翻译突然冲了进去,对着拱门之中执勤的安南巡捕大声喊道:“Au secours ! Ils veuleuer !(救命!他们要杀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秤杆和王汉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扇拱门里冲出来几名带着斗笠的安南巡捕,以及两名身穿黑色警服,头戴法式圆顶帽的法国警官。
安南巡捕口中吹着凄厉的警笛,手中拿着警棍,冲着王汉彰和秤杆跑了过来。那两名法国警官则掏出了手枪,冲着二人大声喊道:“Figez-vous ! à genoux !”(站住!跪下!)
王汉彰这才注意到,在那座黑色拱门的上方,镶着一行铜字:seil d'Administration Municipale de la cession Fran?aise de Tientsin。大门的右侧,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用中文写着:天津法租界工部局!
就在他看着安南巡捕向他跑过来时,秤杆在身后拍了他一下,开口说道:“傻愣着干嘛?快跑!”王汉彰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向前面的小巷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