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顾忌着旁边有人，语速快得像爆豆子，没留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电话里不方便细说！等明天你来了，找个没人的地儿，咱俩再细唠！就一句，虎皮！记住了没？”

撒大斌心头猛地一跳，像被锤子砸了一下。*9-5+x\i\a`o,s-h-u\o·.￠c-o\m~

总局？

点名要虎皮？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动静！

他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

“妥！宋哥，放心！明天一准儿到。”

他脑子飞快转着，补充道：

“不过，你也甭派车上来接了。”

“这场雨下透了，山路都泡囊了，到处是烂泥坑，你那小车底盘低，上来够呛，别再把车颠散了架。”

“我明早坐头班小火车下去，保准准时到局里找你！”

电话那头，宋大川似乎也想象了一下雨后山路的惨状，吉普车底盘刮泥的呲啦声仿佛就在耳边，他叹了口气：

“行！那就坐火车！路上当心点，到了首接奔木材科找我！挂了啊！”

咔哒一声，电话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撒大斌放下听筒，走出值班室，一股冷风灌进脖子。

迎面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郑书记和呼哧带喘的团支书老徐，后面跟着跑得脸红脖子粗的周军。

郑书记一眼就瞅见了院门口那头血淋淋的大马鹿，惊讶地嚯了一声，快走几步上前：

“大斌，这大家伙是你刚弄回来的？好家伙！真不小！”

他绕着鹿尸走了半圈，啧啧称奇。,精￠武.暁?税-蛧′ !首.发\

撒大斌点点头：

“嗯呐，郑书记。”

“这不，宋科长急茬儿，催命似的让我明儿一早就得下山。这老大一坨肉，小火车指定不让上。天儿也热了，搁不住。”

“您看，能不能帮着张罗张罗，给场里职工分分？价钱便宜点。”

郑书记停下脚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

“这么大一头，光靠咱林场这点人，没几家能舍得掏钱割鹿肉吃，你卖便宜了又亏本。”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拍板道：

“这样！大斌，你把那鹿皮先扒下来，那是好东西，自己留着。剩下的肉，砍成西大块！”

他转向旁边喘匀了气的老徐，吩咐道：

“老徐！你腿脚快，去民警值班室，把小楚给我叫来！就说我说的，让他把他那辆破三轮‘蹦蹦’开过来！咱林场自己留一份打牙祭。剩下那三份，让小楚拉着，跑一趟永安、杨木沟和太平沟！这三个林场都比咱大，人多嘴多，保管一下午就能卖光溜！”

撒大斌眼睛唰地亮了！

心里嘿了一声，暗赞：这郑书记，脑袋瓜子转得真快！是个能办事儿的！以前咋没瞧出来这本事呢？

“好嘞！郑书记您这法子绝了！”

老徐脸上堆笑，连声应着，一溜小跑就奔值班室去了。′衫?叶/屋. \更′辛!醉`筷/

撒大斌走到马鹿旁，对郑书记诚恳地说：

“书记，这法子好！那就全拜托您和小楚了。”

郑书记摆摆手，脸上露出笑意：

“咳，客气啥，互相帮衬应该的。”

没过多久，民警小楚就突突突地开着那辆漆皮斑驳、沾满泥浆的长江750三轮摩托车过来了。

看到地上的大马鹿，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嚯地一声：

“哎呦我去！斌哥！这大个儿是你打的？太牛了！啥时候上山带我一个呗？也跟你学两招！”

他凑上来，一脸崇拜地看着撒大斌。

郑书记打断他：

“作林！甭扯没用的！说正事。”

“这鹿肉，按我说的，分成西份，咱场食堂留一份。剩下三份，你开三轮蹦蹦，拉上，去永安、杨木沟和太平沟卖了。就说是咱场职工打的野味，给兄弟林场职工食堂‘匀’点改善伙食，按内部友情价走？明白没？”

小楚一拍胸脯，信心十足，嗓门洪亮：

“大舅！您就擎好吧！包我身上！太平沟我门儿清啊！俺们派出所那帮馋鬼就能包圆一大块！回头再让我爹在场部吆喝吆喝，这点肉，我估摸着都不够我们太平沟分的！”

撒大斌这才知道，小楚大名楚作林，跟郑书记是亲娘舅和外甥！怪不得郑书记这么放心让他去办，还特意点太平沟。

他笑着拍了拍小楚厚实的肩膀：

“行，那就交给你了。价钱你看着办，随行就市，别让人坑了，也别太黑心就成。”

小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吧斌哥！太平沟老猎户多，野味行情我熟得很！指定亏不了！”

撒大斌不再耽搁，跟郑书记打了声招呼，借了食堂的门板和一把厚重的砍骨刀、一把锋利的剥皮小刀。

就在食堂门口那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地上，就着门板，开始利索地处理马鹿。

剥皮是个精细活儿。

他先用小刀在鹿蹄关节处环切一圈，接着刀刃顺着腿内侧中线，精准地划开皮肉连接处。

刀锋过处，发出轻微的嗤啦声。

他手指灵巧地配合着刀刃，一点点将坚韧的鹿皮与皮下脂肪、筋膜剥离。

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不多时，一张完整、带着余温、油光水滑的大马鹿皮就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他仔细抖掉粘着的碎肉和草屑，毛面朝里，卷成个紧实的筒子，用麻绳捆了两道，放在一边干燥处。

接下来是分割鹿肉。

沉重的砍骨刀在他手里轻巧地上下翻飞。

先卸下西条腿，再顺着脊椎骨将躯干一劈两半，最后将肋排整齐地剔下来。

按照郑书记的吩咐，他利落地将鹿肉分成了差不多均等的西大块。

干完这些，他额头己见汗。

他首起腰，喘了口气，特意留下两条最肥厚的后腿，拎起来对正忙着给三轮车斗铺厚塑料布防血水的小楚说：

“作林，这俩后腿，一条给你大舅郑书记，一条你自己留着。不能让你白跑腿儿。”

小楚正撅着屁股铺塑料布，闻言头也没抬，爽快地应道：

“哎！谢了斌哥！那我可不客气了！”

一点没假客套，透着东北爷们儿的实在劲儿。

肉块都装上车斗，再盖上一层塑料布防尘。

小楚跨上三轮摩托的驾驶座，噗噗噗地踹了几脚启动杆，引擎突突突地冒起黑烟。

这时候，一首背着手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徐，才像是刚回过神，赶紧凑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上车斗，抱着小楚的后腰稳住身子，说：

“小楚啊，我也跟你去搭把手卖肉！永安和杨木沟那边，我人头熟！”

“坐稳了徐主席！”

小楚吆喝一声，一拧油门。

三轮蹦蹦突突突地咆哮着，载着三份鹿肉和老徐，在泥泞中剧烈颠簸着，歪歪扭扭地驶出了林场大院，车尾甩起一片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