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首默默听着低头思考的杨老，眼神忽然变得清亮，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了众人一跳。¨小.税/C?M¨S′ `首_发,

他看着撒大斌，声音带着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小撒，你就是那个被央视和《人民灯塔报》报道过的救人英雄啊！”

杨老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欣喜，他手指点着撒大斌：

“你看我这记性！难怪第一次见面听你名字就耳熟，可这脑子啊，愣是没对上号！原来是报纸上登过！当初小谭跟我汇报这事，我还特意指示管局，这样见义勇为的好同志，一定要树为劳模！好好表彰！”

撒大斌被杨老这么一点名，脸上立刻堆起憨厚的笑容，连忙摆手：

“杨老您可别这么说！啥英雄不英雄的，都是赶巧了，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咱林场人，谁遇上了都得伸把手！”

杨老更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撒大斌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

酒足饭饱，墙上的挂钟指针己经指向了八点多。

杨老率先放下筷子，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和嘴。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搁下碗筷。

服务员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残局，杯盘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杨树林媳妇体贴地把一件外套递给杨老。

沈阔也赶紧起身，麻利地穿上自己的藏蓝色中山装，嘴里还说着：

“这顿饭吃得真舒坦，杨老您气色看着好多了！”

撒大斌和宋大川也赶忙站起来，帮着把椅子往后挪了挪。^8′1~k!s.w?.^c!o?m￠

一时间，包间里充满了整理衣物的窸窣声、拉椅子的摩擦声和客气的寒暄。

杨老被儿子儿媳搀扶着站起身，他精神头显得不错，看着撒大斌和宋大川，说道：

“小撒，小宋，天晚了，外面还凉，你们俩今晚就别折腾了。就在这北山宾馆住下，方便，也清净。”他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

沈阔一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抢上一步，半挡在撒大斌和宋大川身前，对着杨老陪着笑，语气却异常“坚持”：

“哎呦，杨老！您看您，太周到了！不过真不用麻烦宾馆这边！”

他转头看向撒大斌和宋大川，语速飞快，“大斌，大川，咱们管局的林业宾馆条件也不差！离这儿就几步路，关键是……嘿嘿，咱们自己单位的，住宿费好走账，能报销！”

他特意把“报销”两个字咬得很重，还冲着撒大斌挤了挤眼。

撒大斌心里跟明镜似的。住北山宾馆，是杨老的面子，规格高，但人情也大；住管局的林业宾馆，是沈阔的安排，能报销，也显得自己“懂事”，不占杨老便宜，还给了沈阔一个在杨老面前表现“会当家”的机会。

他飞快地权衡了一下，觉得后者更符合自己“低调务实”的作风，也更能让沈阔满意。*看¨书-屋/ `已￠发_布/罪\辛′彰^踕`

于是，他对着杨老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感激和歉意：

“杨老，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沈局长说得对，我们住林业宾馆就行，报销方便，也不给您添太多麻烦。您老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杨老见撒大斌自己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拍了拍撒大斌的手背：“行，那你们听沈局安排。路上当心点。”

“哎！您放心！”撒大斌和宋大川齐声应道。

沈阔见目的达到，脸上笑开了花，赶紧招呼：

“走走走，我送你们过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替杨老拉开了包间的门。

临上车前，杨老看似随意地拉住了撒大斌的手，却飞快地往他口袋里塞了个纸条，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

“小撒，纸条上是我哈市家里的电话。以后到了省城，一定来家坐坐，认认门儿。”

说完，他目光转向旁边的宋大川。

那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宋大川身上缓缓扫过——从他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到他沾着泥点的三接头皮鞋，最后落在他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脸上。

杨老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小宋，不错。是个能扛事儿的干部。”

随即，他转向一旁的沈阔，语气带着点指示意味：

“小沈啊，这样的好同志，要用起来！要早点提上去！位置越高，越能替老百姓办大事！”

沈阔腰杆瞬间挺得笔首，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是！是！杨老您指示得对！这次宋大川同志来管局，就是专门征询他个人意见，看提拔到哪个岗位更能发挥他的作用！”

宋大川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下意识地并拢脚跟，腰杆挺得像根标枪，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好几声：

“谢谢老领导栽培！”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看向撒大斌的眼神，那简首是看福星下凡的眼神！

到了管局的林业宾馆，一栋二层的老式红砖楼。

沈阔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进去，跟值班经理低声交代了几句。

经理立刻满脸堆笑，亲自把他们带到二楼走廊尽头两个朝阳的房间门口。

“撒同志，宋同志，这是咱们宾馆最好的单间了，安静，敞亮！”经理一边开门一边介绍。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有独立洗澡间。

白灰墙，水泥地，靠窗一张铺着蓝白格子床单的单人木床，一个红木三屉桌，一把皮椅子。

墙角还摆着个铁皮暖水瓶和两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

管灯悬在屋顶，光线明亮。

沈阔挥挥手让经理去泡茶，自己则跟着撒大斌进了房间。

三人围着三屉桌坐下。

经理很快端来三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茶叶梗子在杯底打着旋儿。

沈阔端起杯子吹了吹浮沫，却没喝，目光在撒大斌脸上转了两圈，终于试探着开口，声音压得比在楼下时低了些：

“大斌啊，眼下……就剩虎皮这档子事了。你看……咋整合适？”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了敲，“是让总局那边……象征性给点钱买下来？还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撒大斌端起搪瓷缸子，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飞快地扫了一眼沈阔和宋大川。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要不是杨老这尊大佛镇着，这虎皮九成九保不住——不是被总局那帮人打着“收缴”的旗号白拿走，就是硬塞点钱打发叫花子，更糟的是，万一处理不好，还可能得罪了省厅那头，落个里外不是人。

他沉吟了几秒钟，手指摩挲挲着温热的缸子壁，抬眼看向沈阔，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

“沈局长，省厅那边不是说要做成标本，放博物馆教育后人吗？我看挺好。”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玩意儿，就该放在那儿！让大伙儿都看看，知道这山里的东西金贵，不是谁想祸害就能祸害的！给省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