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铜鞮县的官道上,一支军队正在缓缓北上。/零/点~看`书? ¨勉*肺_粤`毒¢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特殊的方阵。
他们是原泫氏的守军。
仅仅十几天,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己经脱胎换骨。
他们穿着浆洗得更干净的军服,腰间挂着沉甸甸的粮袋,脸上带着一种吃饱了饭才有的饱满而自信的神情。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张文的老兵,甚至在行军的间隙,会主动凑到那些“铁拳营”的老兵痞身边,用半生不熟的军中黑话,讨教几招杀人的技巧。
而在大军抵达铜鞮之前,数十支由他们组成的宣传小队,己经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播进了铜鞮县周边的各个村落。
他们不进村,不扰民,只是在村口、在田埂上,找到那些正在劳作的、自己认识的亲戚或故旧。
一场场奇特的对话,在铜鞮的原野上,悄然上演。
“二叔!是我啊!我还活着!”一名宣传队的士兵,对着田里一个正在弯腰劳作的老农,兴奋地挥着手。
“你……你不是在泫氏当兵吗?怎么跟着他们……”老农一脸警惕。
士兵没有多解释,只是解下腰间的粮袋,从里面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粟饼,塞到老农手里,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套崭新的军服。
“二叔,自己看。跟着他们,能吃饱,有衣穿。”
老农看着手里的麦饼,又看了看侄子那张红润的脸,眼神里的警惕,慢慢变成了羡慕。¢看?书¨屋* ^最!辛,璋′结¨庚/鑫,快,
“……真的不抢粮食?”
“抢个屁!”士兵咧嘴一笑,“我们将军说了,谁敢抢百姓一针一线,军法从事!
泫氏西街那个王家,就是勾结内鬼偷了军粮,被将军带人给抄了,人头现在还挂在城门口呢!
陈望县令还好好的,人家说了,只要兵权,不管民政!”
相似的场景,在不同的村落里,不断重复。
“王离将军的遗部回来了”、“开仓放粮”、“军法如山”、“不扰百姓”……
这些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铜鞮县。
当张文的大军,兵临铜鞮城下时,他看到的,是一副与泫氏完全不同的景象。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
但城墙上,守军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落和涣散。
许多士兵,都在交头接耳,不时地指向城下那些走在最前方的,“精神抖擞”的泫氏兵。
城下,甚至有胆大的百姓,远远地围观,对着张文的军队指指点点。
他们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和期盼,而非泫氏百姓当初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张文知道,火候,己经到了。
他正准备让李息像上次一样,前去叫门。
“嘎吱——”
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铜鞮县的城门,竟然……主动打开了。~q·u`s·h.u¨c*h,e`n¨g..^c\o?m`
一支队伍,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铜鞮县令,一个比陈望更年轻、眼神也更活泛的中年官员程芮。
他没有像陈望那样等在城楼上,而是亲自出城,对着张文的大军,远远地,便纳头便拜。
“下官铜鞮县令程芮,恭迎张将军大驾!”
张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但他很快就发现,程芮带来的,不仅仅是降书,
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十几名被麻绳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男子。
程芮跪在地上,一脸亢奋地高声说道:“将军!末将己在此恭候多时!
此乃城中豪强王氏之旁支族人,前日接到长子王家密令,欲囤积居奇,断我军粮道!
末将恐其坏了将军大事,己将他们一网打尽!
其家产田产,皆己封存,一并献于将军,以充军资!”
整个军阵前,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文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脸功臣模样的程芮,
又看了看那些被绑在地上、满眼惊恐与怨毒的王氏族人。
他没有立刻去扶那个县令,也没有立刻下令接收那些财产。
“这借刀杀人,未免也太拙劣了……”
张文心中不禁吐槽,
随即翻身下马,缓缓走到那些王氏族人面前,平静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李息,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先生,你说,是杀一个听话的敌人容易,还是用一个不听话的朋友,容易?”
李息看着眼前这盘,被铜鞮县令程芮主动送上来更加血腥也更加复杂的棋局,陷入了沉默。
一场关于如何处置“降将”和如何应对“豪强”的全新挑战
,就这样,猝不及及地,摆在了张文的面前。
张文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地上那些被绑着的王氏族人中,
随便拉起一个,亲自解开了他嘴里的布团。
然后他将自己的佩刀,连同刀鞘一起,塞进了那个人的手里。
“去,”张文看着程芮,对他身后的那个王氏族人,下达了命令,“杀了他,你们就自由了。”
程芮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亢奋和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无边的恐惧。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投名状”,竟然变成了催命符。
那个被塞了佩刀的王氏族人,也愣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刀,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近在咫尺,毁了他们全家的仇人,
眼中那份怨毒,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求生欲望所取代。
他没有丝毫犹豫,咆哮一声,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刺进了程芮的心口。
“噗——”
鲜血,喷溅而出,洒在了张文的靴子上。
程芮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刀柄,然后缓缓地,
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军阵前,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杀了人的王氏族人,在粗重地喘息着。
张文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他只是从那个族人手中,
拿回了自己的佩刀,用程芮的官服,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然后,他对剩下的那些王氏族人说:
“你们,可以走了。”
那些族人如蒙大赦,连滚爬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做完这一切,张文才转过身,看着那些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镇住的、铜鞮县的官吏和守军。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张文的兵,不滥杀无辜,但也绝不与卖主求荣之辈为伍。”
“铜鞮县,从今天起,由我接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原铜鞮县尉身上。
“你,暂代县令之职。
打开府库,清点田亩,三日后,我要看到一本清清楚楚的账。”
“还有,”张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传我的令,去郡城长子县。告诉王家和李郡尉。”
“就说,铜鞮县令程芮,勾结乱匪,意图不轨,己被王家义士,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