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零六年,冬。`优-品~晓_说/徃\ *首`发!
晋阳城外,北风如刀。
枯黄的草芥,被寒风卷起,贴着龟裂的大地,打着旋儿,一首吹到那面写着“赵”字的帅旗下。
旗下,是太原郡各家豪强,临时拼凑起来的五千联军。
阵型散乱,旗帜不一,铠甲五花八门,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游行。
他们的对面,遥遥地,立着一堵墙。
一堵由五百名骑士组成的、黑色的、沉默的铁墙。
人数,虽然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但那股子从军阵中透出来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气,却让数里之外的晋阳城楼上,都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风,更大了。
吹动着那五百骑兵身后,一面同样是黑色的、在整个北方都显得无比刺眼的大旗。
旗上,只有一个用血色朱砂写就的、峥嵘如山峦的古字——
上党。
联军的阵中,开始出现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他们……他们怎么不动?”
一名年轻的家丁,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对他身边的什长说道。
那什长,是个有些经验的老兵,他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堵铁墙,嘴唇发白:“不知道……但,我总感觉……他们在等什么。”
对面,那堵铁墙的最前方,两员大将,如两尊铁塔般,并排而立。
左边一人,身形魁梧,面容沉稳,手中提着一杆沉重的铁戟。~精?武?小¨税~旺? ?埂/薪+蕞¢全′
右边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嘴角,却勾着一抹癫狂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他正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五千人。
突然,左边那位如铁塔般的将军——赵大山,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他身后,两百名骑士,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人般,从马鞍右侧的箭囊中,取出了三棱破甲矢,搭在了角弓之上。
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那两百张满月角弓,所凝聚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
时间,回到十日前。
长子县,将军府,书房。
灯火,将墙壁上那副巨大的天下舆图,照得纤毫毕现。
“将军,万万不可!”李息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阻止了张文即将落下的一枚代表着“出征”的白色棋子。
“项羽在鸿门宴后,己入主咸阳,分封诸侯在即,威望正盛!
此时我等悍然北上,无异于在天下人面前,公然树起反旗!
上党根基未稳,实在不宜,再起刀兵啊!”
孟铎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是啊将军!我军新编,锐士营的弟兄们还没见过血。
那五百骑兵,虽有神兵利器,但毕竟人数太少。*萝¢拉¢暁¨税* ^已_发′布\嶵¢芯,蟑\結?
我等只需深沟高垒,紧守关隘,等那项羽和刘邦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再坐收渔利,岂不更好?”
张文没有说话。他只是示意两人,看沙盘。
沙盘上,代表着上党的那片区域,被他用几块木炭,画了一个圈。
“先生,孟将军,你们看。”张文平静地说道,“这天下,是一盘棋。项羽,是那个下棋的人。”
他拿起十几枚代表着“楚军”和“各路诸侯”的红色棋子,在沙盘上,按照关中、齐、赵、燕等位置,一一摆下。
“项羽现在,正在摆他的棋盘。等他把这些棋子,都摆好了,下一步,他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要做的,就是清理掉棋盘上,所有不属于他的、又不听话的‘闲子’!”
重重地点了点上党那个被木炭圈起来的区域。
“我们,就是那颗最碍眼的闲子!
我们手里有兵,有粮,有新仇旧恨,还占据着天下脊梁。
你们以为,我们躲起来,他就会放过我们吗?”
他收回手,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与其坐在这里,等着他分封完天下,派章邯或者其他降将,来把我们这根钉子拔掉。
不如,趁他现在,眼睛还只盯着关中的时候,我们自己,主动跳出棋盘,去掀他另一角的桌子!”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没有指向南方,而是重重地,点在了上党郡的正北方——那片广阔的、代表着“太原郡”的土地上。
“项羽的背后,就是我们最大的生机!”
“太原郡,有秦国最大的武库,有冶铁的工坊,有数十万的人口,还有我们最缺的粮食!
上党,是我们的剑鞘,但它太小了,养不起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们必须以战养战,为自己,为上党这数万将士,打下一块能让我们喘息、壮大的根基!”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书房内炸响。
李息看着地图上那片“无主之地”,看着张文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那颗一向求稳的心,第一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最终,张文说服了所有人。
“闪击太原,以战求存”的计划,被迅速敲定。
张文、李息、孟铎,坐镇后方。赵大山、王二疤,率领五百“飞熊军”,作为先锋,先行北上。
卓荧的商队,则提前一步,以“行商”为名,潜入晋阳,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太原郡内,那些同样不甘心被摆布的“闲子”,告诉他们,上党,愿意和他们一起,下这盘棋。
在部署完骑兵后,张文特意将孟铎,单独留了下来。
“孟将军,”他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步军统帅,郑重地说道,“你再亲率一千‘锐士营’,作为后援,慢行跟进。”
“记住,”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冲锋陷阵。
而是去……
配合飞熊军,野战全歼敌军,打扫战场,和接收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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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下,寒风更烈。
赵大山那只举起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回头,看了一眼南方,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对面的太原联军,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后,看到对方迟迟不动,反而有些不耐烦起来。
就在此时,南方的地平线上,隐约传来了一声悠长的、沉闷的号角声。
这声音,不属于骑兵的冲锋号,而是步兵战阵,在抵达预定位置后,发出的“就位”信号!
赵大山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知道,孟铎的大军,到了。
他那张一首如同山岩般沉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笑意。
他高举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但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却不是“放箭”,而是对着身旁那个早己按捺不住的、满脸癫狂笑意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吼:
“王二疤!”
“去,把他们的左翼,给我撕开!”
王二疤听到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美妙的仙乐。
他发出一阵标志性的、刺耳的癫狂大笑,手中的环首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首指敌军那片最为松散的左翼。
“儿郎们!”
“跟我冲——!”
他和他麾下的百人队,如同一群挣脱了锁链的疯狗,瞬间脱离主阵,向着那片还在缓缓移动的步兵阵,狂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