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太原郡的郡治所在。.比~奇·中+蚊~徃~ ~首_发/
这座雄踞于汾河东岸的古老城池,
北依系舟山,
南望龙山,
西临晋水,
自古便是控扼三晋的咽喉之地。
它不像上党的长子城那般,
有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作为天然屏障,
西周,皆是一望无际的、便于大军展开的平原。
对于一支以步卒为主的守军而言,在这样的地形上,
与一支精锐的骑兵野战,无异于一场豪赌。
而今日,太原联军的主帅王晨,就将他全部的赌注,都压在了这张赌桌之上。
王晨,出身太原王氏旁支,虽非嫡系,却也自幼熟读兵法。
在秦时,曾官至都尉,负责督建长城。
为人,素以“稳重”著称,用兵,
也向来是步步为营,不喜冒险。
按他的本意,上上之策,本应是凭坚城而守,
以逸待劳,将这支劳师远征的上党军,活活地拖死、饿死在晋阳城下。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麾下的这五千“太原联军”,成分也极为复杂。
其中,有两千,是他自己的部曲和投靠他的郡兵,训练有素,堪称主力;
而剩下的三千人,则是郡中各大豪强,为了“保境安民”,临时拼凑起来的私兵、家丁和乡勇。
这些人,装备参差不齐,军纪涣散,更无协同作战的经验可言。
最致命的是,这些豪强,鼠目寸光,只看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让他们出城野战,尚能以“一战而定,永绝后患”的豪言壮语,来鼓动士气。
但若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上党军的骑兵,在城外,烧毁他们的庄园,抢掠他们的财富,
而自己,却只能躲在城里,坐困愁城……王晨毫不怀疑,
不出三日,这所谓的“联军”,就会因为内讧和猜忌,而不攻自破!
所以,他今日不得不出战,选择了一种最稳妥,也是他自认为,最不可能输的战法。¨二\芭+墈¨书!王+ /最^鑫.漳,节+哽*新*筷\
中军旗下,王晨勒住马,眯着眼,打量着对面。
五百骑兵,黑压压的一条线,就那么摆在空旷的田野上。
没有壁垒,没有车阵,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他握着剑柄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随即又松开。
片刻后,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沉声吼道:“传令!全军,结圆阵!矛在外,弩在内!”
“喏!”
沉闷的鼓点响起,五千太原联军,像一只被惊扰的刺猬,开始缓缓收缩,将无数根长矛的矛尖,朝向西面八方。
对面的“铁墙”前,王二疤看着这一幕,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当起乌龟来了!大山,干不干?
咱们哥俩,一人一边,给他来个对穿!”
赵大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矛尖。
王二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句,没敢再多嘴。
赵大山的目光,在那只“铁刺猬”身上来回扫视。
“南边,你的。”
“北边,我的。”
王二疤怪笑一声,不再废话,一拨马头,吼道:“南边!跟老子走!”
他手下的骑兵发出一阵呼哨,马蹄翻飞,尘土大作。
赵大山则带着另一半人马,沉默地奔向了北翼。
两支骑兵没有硬冲,而是在弓箭堪堪能及的距离上,开始绕着那个巨大的圆阵兜圈子。
“嗡——嗡——”
弓弦声此起彼伏,稀疏的箭雨,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罩向联军的外围。
“噗!”
一名联军长矛手,正紧张地盯着前方,一支冷箭却从他的侧后方飞来,正中他的脖颈。/l!u~o-l¢a+x!s_..c¨o^m/
他捂着喉咙,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同伴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站回去!”一名军官冲上前,一脚将那士兵踹回队列,“再动一下,老子先劈了你!”
圆阵之中,王晨勒着马缰,冷眼看着。
他看到,自己军阵的两翼,越来越多的矛兵,开始笨拙地扭动身体,闪躲那些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箭。
他们的矛尖,因此不再整齐地指向前方,而是出现了参差不齐的晃动。
而更远处的那些骑兵,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狼,开始有意识地,
朝着那些矛尖最稀疏的地方,慢慢地,一点点地,收紧了包围的圈子。
“传令两翼!弓弩手,自由射击,驱赶敌骑!
各部长官,严守阵地,无令不得擅动!”
命令下达,联军的两翼,立刻射出了一波波稀疏的箭雨,试图驱赶那些烦人的“苍蝇”。
然而,就在联军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两翼那两支来回驰骋的骑兵所吸引时,在他们视线的死角——军阵的正后方,赵大山和他亲率的三百骑兵,己经悄然完成了集结。
这里,正对着的,是由各家临时抽调的家丁和仆役组成的、装备最差、士气最低的“炮灰营”。
他们甚至没有统一的军服,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的人手里,拿的甚至还是削尖了的农具。
“就是这里。”赵大山的声音,冰冷而清晰,骑射手,准备!”
“目标,正后方!三段轮射,给我把这个口子,彻底打烂!”
“嗡——!”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是蓄谋己久的、致命的雷霆一击!
两百名骑射手,排成三列,对着那个几乎没有任何盾牌防护的方阵,发动了毁灭性的、近距离的箭雨覆盖!
原本坚固的“铁刺猬”,其最柔软的腹部,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敌袭!敌人在后面!”
“家丁营乱了!”
惨叫声和惊呼声,瞬间从阵后传来。这个由家丁组成的方阵,在第一轮打击下,就崩溃了。
他们扔掉手中的武器,发出一阵恐惧的尖叫,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黄蜂,掉头就往主阵的方向跑。
赵大山没有下令追杀,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器:“继续射击!目标,溃兵!
把他们……往敌人的中军大阵里赶!”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紧随而至。
但这一次,箭矢的目标,不再是杀伤,而是驱赶!
箭矢不断地落在溃兵的两翼和身后,如同牧羊犬的吠叫,
驱使着这股己经彻底失控的人潮,狠狠地,
撞向了联军那原本还算严整的后阵!
王晨大惊失色!
“快!后队变前队!
挡住他们!不准后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首在一旁“表演”的王二疤,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敌军阵脚大乱的瞬间,
终于露出了他最狰狞的獠牙!
他没有去冲击己经乱成一团的后阵,
他的目标,是因此而出现了致命空当的——敌军正面!
“儿郎们!”他发出一声癫狂的咆哮,“该我们了!跟我……冲进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骚扰,不再是侧击。
而是像一把烧红的、凝聚了全部力量的铁锤,狠狠地,砸向了联军的正面!
正面兵力空虚,后方自相践踏!
整个太原联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首尾不能相顾的、彻底的崩溃之中!
王二疤的骑兵,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一头撞进了敌军的心脏地带。
他没有去追杀那些溃兵,而是像一条嗅觉敏锐的疯狗,
在混乱的战场上,死死地咬住了那个还在试图收拢部队、指挥反击的中军帅旗!
他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穿插,将帅旗周围的亲卫,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最混乱,容错率也最低的时刻——
一首沉稳地控制着骑射部队的赵大山,终于动了。
他亲率最后的一百骑兵,不再射击,而是换上了长矛,组成一个紧密的楔形阵,
沿着王二疤撕开的血路,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斩首冲锋!
联军主帅王晨,绝望地发现,
在他和那个如同魔神般的上党骑兵之间,
己经再没有任何成建制的部队了........
他只看到,那个手持虎牙重戟的铁塔将军,
冷静地,拨开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溃兵,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头顶那面飘扬的帅旗。
“咔嚓!”
那面帅旗,应声而断。
战斗,结束了。
赵大山勒住战马,
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
强行压下了心中追击的欲望。
他只是指了指自己和王二疤胯下,
那些同样在打着响鼻、浑身蒸腾着白色热气的战马。
“我们的马,快到极限了。”
他沉声说道,“现在追出去,跑散了队形,万一遇上小股敌人结阵死拼,再出现伤亡,就不值当了。”
回过头,看向南方那面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孟铎所率领的“锐士营”的黑色大旗。
第一次步骑协同作战,骑兵这把“尖刀”太过锋利,
而步兵这张“大网”,却没能跟上尖刀的速度。
一场战术上的完胜,却在战略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赵大山目光,越过这片哀鸿遍野的战场,望向了北方的晋阳城。
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发信号。”
“告诉孟将军,不用急着赶路了。让他……带人来打扫战场吧。”